这时,孙传庭已经到了乾清宫,坐在一脸绷直,面无表情的朱慈烺对面。
孙传庭在两人中间的残局上落子,一边说话,道:“刚刚,上官烈已经重新接管禁卫,最多一个时辰就会整肃完毕。李化贞已经回到东厂,李忠之所以能临时占去,并不是陛下的旨意,是定国公的态度。巡防营是兵部的,张尚书统管多年,他要是不让,杨阁老没这么容易抢走,最多半个时辰,也会回去。至于顺天府,刑部这些,派几十个士兵过去,他们就会很听话。陛下应该不知道,科尔沁那边已经构不成威胁,定国公将曹变蛟,满桂的两万骑兵已经调回来,半个时辰后就到京。”
朱慈烺脸角绷的很直,他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但孙传庭毫无阻碍的走进来,这么长时间也没人来抓他,朱慈烺心里已经很是惊恐。
孙传庭落了一子,看向外面,道:“定国公已经给外面那些人安排好了去路,也不算亏待。现在,到陛下了。”
孙传庭话音落下,两个内监端着三个盘子进来。
三个盘子摆到棋盘上,孙传庭伸手揭开上面的布。
第一个,是李忠血淋淋的人头。
朱慈烺呀的一声,惊恐的差点从椅子上倒翻过去。
他双眼怒睁,满脸都是惊恐。
朝夕相伴,刚刚还见过的人,现在只有一颗人头!
孙传庭无视朱慈烺的惊恐,掀开第二个黑布,解释了一句,道:“杨嗣昌等人谋逆,囚禁元辅等阁臣,更是毒杀陛下,企图另立新君。”
朱慈烺大叫,疯狂向后躲,道:“不不不,朕不要死,朕不要喝……”
孙传庭又解开第三个,道:“这里有九道诏书,是毒酒还是诏书,陛下自己选。”
朱慈烺万分惊恐,那份毒酒他不是第一次见,这一次他却格外强烈,他只要一个不答应,今天就会死!
朱慈烺万分不安的走过来,颤巍巍的拿起九道奏本,第一道他就双眼微缩。
这是他的‘自省诏’,主要是针对明朝的‘皇帝’进行反思,对皇帝权力的限制。
诏书中,朱慈烺明确放弃对朝臣的任免权力,不再干预朝廷的运行,将作为大明象征的存在。
朱慈烺脸角绷直,双手颤抖。
在他看来,这与篡位有什么不同?
他就不该听信杨嗣昌,李恒秉等人的话,就应该直接将周征云骗到宫里杀了,哪里还有这么多事情!
孙传庭能猜到朱慈烺心里所想,道:“陛下同意不同意,这道诏书都会发出去。另外,如果陛下实在对我们是有害无益,换一个人做皇帝,对我们来说,并没有多难。”
朱慈烺看着那壶毒酒,嘴角抽搐了下,拿起第二道诏书。
这是一道要求内阁加紧对大明体制梳理的诏书,寿命首辅有极大的权力,并且要求践行‘舟水关系’,扩大百姓参政议政的能力——组建议政会。
朱慈烺不知道这议政会是什么东西,拿起第三道。
这个有些实质东西,同意定国公周正所奏,周延儒致仕,钱谦益继任首辅,指责李恒秉谋逆作乱,下狱论罪。李邦华调任编撰总裁,杨嗣昌为讨逆总兵官,尽早克复台湾对六部各级官员也进行大力调整。
看着周正的人纷纷上位,朱慈烺咬了咬牙,继续看。
而后就看到的内容几乎全部都是关于变法的,这些朱慈烺的倒是不关心,他看完后,默默一阵,看着孙传庭道:“朕要见周征云。”
孙传庭道:“陛下日后会见到的,现在抄录一份,盖上印。”
朱慈烺内心愤怒交加,却又忐忑恐惧。
他很清楚,他没有的选择,盯着孙传庭,红着眼,道:“你就没有杨阁老等人的忠心吗?周征云如此欺侮朕,就真的这么无动于衷,为虎作伥?”
孙传庭一怔,从朱慈烺的话里,他隐约明白了。杨嗣昌等人做这些事情的根由,说到底,还是希望旧日的明朝能够回来,他们舒服于往日,对于变法从内心抵触。
简而言之,他们都是保守派,与周正这些变法派是天生的死敌!
孙传庭默默一阵,道:“陛下可是想念先帝,若是先帝活着,我大明该是什么光景?杨嗣昌这些忠臣,会有一个好下场吗?”
朱慈烺冷哼一声,道:“父皇英明神武,礼贤下士,怎么会没有好下场!而你们这些人,肯定没有好下场!”
孙传庭懒得多说什么,道:“陛下,抄录吧,臣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朱慈烺没有选择,狠狠的看了孙传庭一眼,拿过这些诏书,做到椅子上,提笔抄录。
孙传庭见此,起身离开。
李化贞跟着后面,异常恭谨的低声道:“东厂没有问题了。禁军,巡防营很快也会恢复如出去。刑部,顺天府那边,还得盯一盯。”
孙传庭道:“名单你都有,总共二百二十一人,不用三司会审了,尽快处理掉。”
李化贞应声,道:“是。在定国公回京之前,一切都会处理妥当。”
孙传庭嗯了一声,抬步向着大明门外走去。
内阁大楼。
地面上还有血腥,一些禁卫拖着尸体离开,上百禁卫封锁了这里。
上官烈擦着带血的刀,瞥了眼孙传庭,道:“有些时间没有杀人了,很多人都忘了,我跟着定国公南征北战,杀过不少人的。”
孙传庭看了眼这个周正的小舅子,继续向前走。
里面丁琪走出来,道:“都在里面了。”
孙传庭点头,向着里面走去。
在会议厅里,杨嗣昌,李恒秉,李邦华,钱谦益四人都在,只是现在四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钱谦益一见孙传庭,一个激灵的站起来,道:“孙大人孙大人,这件事跟我无关,我就是他们推上来的,你一定帮我跟定国公解释啊……”
孙传庭没有看他,看向李恒秉与杨嗣昌,李邦华。
李邦华神色动了动,道:“我没有做成什么,定国公如果要问罪,就只管来吧。”
孙传庭稍一思忖,目光转向杨嗣昌。
杨嗣昌手里捏着两颗黑白棋子,也不看孙传庭的目光,叹道:“棋不如人,认赌服输,我去福建。条件是,不要诛连过甚。”
孙传庭点头,而后转身,没有去看李恒秉。
李恒秉神情漠然,眼神绝望。
他筹划了这么多年,终究是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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