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刚在外门弟子房住下,自己收拾好了床铺,看着这间小屋中的陈设。虽说十分简朴,只有一张小小的木床和一张木桌,但仍是比云间寺的僧舍要好上一些的。
他在床上翘着腿躺了下来,心中默默地憧憬着未来的日子。寺中和尚都爱苦修,常年都是清汤寡水的吃食,屋舍简陋又时常漏风,大冷的天也是没有炭火的,只能几个弟子挤在一起取暖,但这样的日子是从小过来的,因此他心中也并不觉着苦。
自从瞧见今日漠烟长老的两位徒弟对他的脸色都不算好,心中已经做足吃苦头的准备了。但若能学得一身好本事,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云川从不怕吃苦,曾经的他也是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但看到了自己的弱小,经历了朋友的惨死,他知道怕了。怕有一天他身无长处,被人欺辱,就连保护自己珍惜的人都做不到。
日头渐晚,金黄色的晚霞已经盖上了山头。
此时在内门弟子房的院内,秋玄玉捂着胸口,嘴角残留着一丝血,踉踉跄跄地走进来,正巧撞见在石桌上写字的秋怀若。
“师兄!你这是怎么了?”秋怀若见状,赶忙去扶,将他带进了屋中。
玄玉坐在床沿上,耳朵嗡嗡的,他常常自诩无论遇上什么事情都能淡然处之,而今却目光涣散,丝毫没有干劲。
秋怀若见到他这个样子,吓坏了,忙道:“师兄,你好生呆在这,我去给你找些药来!”
玄玉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正欲说话,却猛然咳嗽起来,甚至吐了一口污血。
“师兄!师兄你没事吧!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没事。刚刚去找师尊请教了一番,一不注意,就不小心挨了师尊一掌,不碍事儿的。”他一手扶着心口,一手擦着嘴角的血。
“怀若,你去替我找身干净衣裳来。”
秋怀若急了,“找什么衣服啊,你赶紧躺下吧!受了伤,难不成还想出去跑?!”
“怀若!去给我拿来!”玄玉声音一提。秋怀若见他生气了,便不太情愿地为他寻了衣服过来。
“师兄,其实你根本不是被不小心伤到的吧。我最清楚不过了,师尊若不是气急了,绝不会下这么重的手,你倒是给我说说,究竟出什么事了,竟让你惹了师尊生这么大的气”
玄玉本不想回答,但耐不住怀若的连番追问。终于说道:“师尊他决定收云师弟为亲传弟子,让我引他去抱剑斋住下。我觉得不太好,便问了师尊两句,谁知道会这样。”随即苦笑了一声。
秋怀若愣在原地,喃喃问道:“为什么?”他常日是个唯师尊是从,只要师尊决定了的事他都会乐呵呵地接受。可是一听此言,他有些手足无措了,“他不是被掌门硬塞过来的吗?师尊怎么可能会收这个小东西做亲传弟子?”
玄玉换好了衣服,虽说比刚才要好些了,但脸色依旧苍白,“这我怎么知道,你若是想问,就去问师尊,不过,你得先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
他摇了摇头,便准备出门了。
房内的气氛很压抑,怀若脑中不断地想着师尊此番的意图。突然,他似是想到了,对着玄玉的背影喊道:“师兄,我知道了!”
他几步追至玄玉身前,“人只要站的越高,摔得就越痛。师尊不可能会平白无故对这小子这么好,他定是想先让这小子坐在亲传的位置上,享尽了风关,再随便寻个什么理由将他给赶出山,好让掌门把脸丢尽!”
玄玉皱着眉头,低声训斥他,说道:“怀若,我知你心中不满,我也是有些的。你仔细想想,师尊是这样的人吗?我奉劝你,别做什么傻事。”
看着玄玉远去的背影,秋怀若脑子中正酝酿着一个计划。
此时已然入夜,漫天星光璀璨。
云川躺在一块石头上,双手垫着头。冬夜的月亮能如此好看的日子并不多,他便找了这块石头,沐浴月色。
突然听见有人叫了一声“常乐!”
他抬起头,见一个人朝着自己奔来,正是秋玄玉。
“师兄星夜来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他边说边从石头上跳了下来。
“晚间师尊告知我,让你搬去抱剑斋。我知你多半已经安顿好了,本不想来扰,但师尊着急,所以我还是来了。”玄玉俯视着他,笑着说道。
云川知道一些修仙界的规矩,知自己作为一个外门弟子,住在这外门弟子房是理所当然的。可像“抱剑斋”这种有名有姓的屋宅,必是什么有地位的弟子才能住的,于是疑惑地问到:“这是何故?”
“常乐还不知道吧,其实师尊此番收你,是收作了亲传弟子。虽说我们也很纳闷,但毕竟是师尊的决定,还是理当尊从。”要说众弟子中,地位最高的便就是亲传弟子了。自己这个初来乍到的小人物,怎能受得起这样的名号。于是云川急忙问道:“师兄可是听错了吧?我哪担得起亲传的名号。要不我去问问?”
玄玉微笑着回答他说:“担不担得起不是我们说的,是师尊决定的。既然师尊已经定下了,还望师弟莫要再去惊扰他老人家,随我去抱剑斋便是。若是真的想问,日后师尊指点你的时候再问也不迟。”
云川心中虽有疑虑,但也不再追问。心中想到师尊这样的安排恐是有自己的考量,自己作为弟子,若去质问师长,的确不妥。便跟着玄玉,一路来到了一所装潢上等的屋舍之前。
若说是屋舍,其实并不对,因为此地其实是一个小院落。除了寝舍,还有一间茅房和一个小厨房。院落当中还种有一颗梧桐树,此树足有半米宽,看起来是有些年岁了。树下还置有一张小石桌,并配有四张石椅。
要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云川从没见过这般精致的小院落,从小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日子过惯了,一下子让他住进这样好的屋舍,他着实有些不自在。
待送走了玄玉,进到房内。只见里头烛台都有三五盏,那床更是雕花饰玉,一侧还有一个偌大的衣橱。云川的确不在乎住宿如何,睡惯了破木板的他,突然躺在这张松软的床铺上,竟是一夜难眠。
这种待遇让云川不由得心想空远那老和尚到底怎么回事,竟能让自己来这归鹤山庄做了个亲传弟子。满腹疑窦,但终是不了了之。
这夜,待到玄玉回了住处,只见怀若正在这候着,便问道:“师弟在我这做什么?”
秋怀若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师兄,明日师尊便要出山,五日方归。这五日,你能不能不要去练功台?”
“这是为何?”
“我想了个法子,能让师尊将那小子赶出山庄。”
玄玉心中本就憋闷,一听此话便又有了怒气来“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让你别做傻事!你怎么还这样!”
“师兄!你相信我,我最了解师尊了,师尊心里根本不可能有着小子半分,若是他犯了大错,师尊不正好寻到了理由将他赶出去吗!”
“那你说说什么,你能让他犯什么大错!”玄玉气愤地问道。
只听他说了两字,“练枪。”
顿时玄玉睁大了眼睛,“你疯了?师尊平日最见不得人练枪,庄内更是连枪的影子都见不到。要说前几年你不懂事,偷偷借了把枪回来玩,被师尊发现,竟是关了你十天紧闭。都忘了吗!”
“没忘!就是因为没忘,我才敢肯定师尊若是看到那小子练枪,必是会将他驱逐出去!”秋怀若说着此话,情绪极为激动。
看见他这副样子,玄玉心中不免担心“那若是被师尊发现了是你在背后搞鬼呢?”
“不会的,师兄,你信我!”
见已无法阻止,自己也不愿再做多余的劝告,只挥了挥手,“你走吧,随你做什么,这几日我不去便是。”
抱剑斋离长老殿不过十分钟的路程,云川第二天一大早便顶了两个黑眼圈叩响了长老殿的门。叩了半天,却无人应。
“别敲了!师尊不在!”只听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每年的这几天师尊都会出山一阵子,现在已经走了。”
见是秋怀若,云川便朝他行礼,说道:“原来如此,有劳师兄专程过来告知我了。”
“切,不过是看你可怜,当上亲传弟子的第一天,师尊却走了。”
“但常乐并不觉得自己可怜,师尊若是有事,自然是要先办事的。来日方长,常乐不急这一时。”
秋怀若见他并未为此懊恼,更觉不爽,心中暗骂:“什么来日方长,我巴不得你今日就给我滚下山。”
嘴上却说:“师尊不在,我这做师兄的也能教教你。如何?可否愿意学?”
云川见他似乎有些诚意,自己左右无事,又不好推辞,便一口答应了。
来到练功台,秋怀若不知从哪里掏出两杆红缨枪,一只自己攥着,一只扔给云川。
云川接住着枪,问道:“听闻只有岳氏仙门才习枪法,怎么我们也要习吗?”
“钟秀山上的确不习枪法。可你要知道,钟秀山与归鹤山庄虽是一体,但实际上归鹤山庄是由漠烟长老单独管理的。而枪法,我与玄玉师兄都练过,你说说你练不练?”秋怀若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云川,问道。
“既然二位师兄都练了,那想必是师尊的要求,常乐练便是。”
此后一连五日,从早晨到深夜,云川都在这位师兄的指导下练起了枪法。直到第五日,夜色初显,多日未见的玄玉师兄突然找了过来。秋怀若嘱咐了几句好好练功,自己等会儿再来的话,便与玄玉一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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