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行为对尸体当然是大不敬,虞泽双手合十拜了几拜,才蹲下身去解尸体上的衣物。
楚留香稀奇的打量了他一眼,正打算收回视线,却猝不及防对上了虞泽看过来的眼神。
“别这么看着我……”
虞泽的语调懒洋洋的,嘴角微勾,眼中显出一点讥诮。
“杀手也并不全是些穷凶极恶、不讲原则之辈……不过我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人。”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只是我决定你不像是会遵守这些虚礼的人……”
“我是不喜欢遵守,不过有人每次都压着我怎么做,久而久之就习惯了……不做的话总觉得哪里空落落的……”
“谁?”
楚留香难得好奇的问了出来。
他向来不缺乏好奇心,有不少麻烦也是因为好奇心才被卷入,但是他也不是一个会去主动探究他人隐私的人。
江湖多悲怆,恩恩怨怨纠缠在一起又有几人说的清。
若有人不想说,不愿说。
那便没必要刨根问底。
但是对于虞泽,他心中的好奇心却并没有被压制下去,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积越多,像是一堆叠的高高的碗,只一个,便能轰然倒塌,化为一探究竟的欲望。
这种欲望来的猛烈而迅速,在顷刻间便夺去了楚留香的全部心神。
他的过去。
他的父母。
每过半个时辰,他便会想一遍这些问题,而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又在无意识盯着虞泽看了。
当然这种注视相当隐蔽,楚留香就像是在借着一束鲜花打量着鲜花旁的美人,不露丝毫痕迹。
这种好奇心太奇怪了,但是楚留香却不愿意停止。
他从未见过虞泽这样的人。
他有着杀手的阴郁,但其中又夹杂着孩童般的天真和纯粹,这两种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结合的恰到好处,如同一颗包裹着糖纸的蜜糖,引人垂涎。
现在楚留香就是那个被吸引的孩童,他小心翼翼的靠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糖纸之下到底是何种甜蜜滋味。
楚留香的眼睛像是最温润的玉石,当他注视着你的时候很容易产生他爱着你的错觉。
“是我……”
虞泽不是那些日夜听着盗帅踏月留香的故事的深闺少女,但是即便如此,他的精神还是难得恍惚了一瞬。
啧,盛名之下无虚名,市井传说诚不欺我。
虞泽心中暗暗感叹。
然后残忍的拒绝了他。
“关你什么事?”
他微微抬高了下巴,笑的得意又欠扁,像是恶作剧成功后的小孩子。
又是这个表情。楚留香从未见过有哪一个苦大仇深的杀手露出过这种表情。
他扶额一笑,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虞泽见身旁没了声音,偷偷转头看他。
不继续问了?
虞泽当然不打算将一切告诉他,但是他就是单纯的希望楚留香可以继续问下去。
然后——
自己再残忍的拒绝他一回。
这个想法相当无聊,但是虞泽却自得其乐。
他心中百转千回,思绪像是坐了过山车一般,但是手却没闲着,在尸体右手手镯的内侧,发现了一行文字。
那行文字不短,虞泽看不懂,但是这不妨碍他一眼就看到了墙上的那几个字符。
五个字符排在一起嵌入了那行文字里。
虞泽眉毛一挑,觉得自己今天运气不错。
“你看。”
他邀功似的将东西放到楚留香面前。
“这种东西就像是中原的平安符,经常会有父母求来给孩子保平安的,在内侧会刻有铭文,这字我不认识,但是你看见这五个字符没?”
接下来的事情无须赘述,二人按照手镯上字符的排列顺序,紧张的按下了那五个字符。
虞泽胸有成竹,唯一担心的就是那石门会不会像之前那个机关一样卡主。
不过好在这次没有掉链子。
在一阵熟悉的轰隆声过后。
石门打开了。
虞泽嘴角咧出一抹微笑,眼中杀气腾腾,头一个冲了出去。
……
热汗古在前往流沙古国的路上,国师早在之前就将帛书藏匿的地点透露给了要来观礼的人。
浩浩荡荡一群人在沙漠中行进着,黑压压一片如蚂蚁一般。
龟兹国王同老国王交情深厚。
不断的上前同热汗古攀谈着。
热汗古脸上的笑容温文尔雅,但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龟兹国王头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关心的问道:“贤侄,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并未。”
他笑着摇了摇头,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亚孜失踪了。
他派人在城里找了一天一夜,却得知亚孜早已被两个中原人带出了城。
那两个中原人身份不祥,热汗古有点担心,唯恐是什么绝世高手。
现下只盼望那死亡之海能阻上他们一阻。
热汗古忧心忡忡,亚孜是个什么人他太了解了。
明明不过十四岁,却老成的像一个浸淫官场多年的老道政客,在人情世故上有着超乎敏锐的直觉。
父亲身体康健时她尚且知道要扮演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儿,父亲一病入膏肓,她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在父亲死后,她的野心更是昭然若揭。
热汗古在招募江湖人,亚孜又何尝没有在扩充自己的势力?
若是亚孜成了莎车国的女王,她一定会对自己痛下杀手,到时候怕是连国师也要受到牵连。
只是不知道自己能否阻上一阻。
热汗古这样想着,恨不得身下的骆驼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但是他终究是迟了一步。
他看着遗迹中那个娇小的身影,只觉得如坠冰窟。
“哥哥你来的好慢啊。”
亚孜笑嘻嘻的迎了上来,手里捧着星河。
热汗古坐在骆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却一点也不怵,嘴角的弧度都未曾变化。
“哥哥,这儿风沙大,我们先进去吧。”
流沙的皇城在百年内屹立不倒。
邀请的国王国师也陆续到齐。
原本取出帛书这件事应当由莎车国的国师来干,可是国师年事已高,便将这一任务交给了同莎车国交好的另外三个国家的国师来进行。
亚孜和热汗古站于王座之下,看着三位国师将星河嵌入了那堂皇不再的王座之中。
密道开启,三位国师依次进入。
亚孜低垂着头,嘴角却克制不住的勾起。
在那王座之下,其实有一个不大的空间,正中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那张记载了继承人的帛书。
而原来的那张帛书上,则写着身旁这位自己生平最厌恶之人的名字。
想到这儿,她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心思深重,永囚皇宫。
她难以想象这是父亲对她的处置。
身旁这个软弱无能的人到底有什么好?
沙漠之中资源紧缺,莎车国如今又强盛无比,人口不断增加土地不能负担,自然要选择对外扩张,以莎车国如今的国力一口气灭掉周边小国不成问题。
可那老家伙偏偏不同意!
便连皇位也交给了自己身旁这个软弱无能的废物!
亚孜长出一口气。
不过好在,现在继承人成我了。
亚孜想到了一个时辰前被自己烧掉的那份帛书,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接下来的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进行。
当“亚孜”二字自那龟兹国国师的嘴中念出之后。
亚孜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她站在那处,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迎接着各国国王的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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