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1

    走道上抱着资料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匆匆而过,时不时传出沙沙的碎语和机器的轰鸣声。

    林秋愣愣地站在走道中央,避开忙碌的人流,摸着硬邦邦的墙壁有些不真实感。这便是第一个世界了,林秋恢复意识便已经身处在一个陌生的世界中,试探地摸了摸脸颊,林秋抑制住想找面镜子看看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冲动。

    来自原主的记忆迅速侵占了大脑,林秋有些茫茫然地沉溺在其中,陌生的女声在脑海中回响,大大小小的记忆片段迅速晃过,被林秋的意识过滤,沉淀了下来。这里是一个未来的高科技位面,人类已经将触角探向了浩瀚的宇宙。原主所在的浩然联邦是星际三大国家之一,也是星际唯一由人类组成的国家,科技高度发达,拥有超百颗星球的所有权。

    由于浩然联邦高度仰仗科技,通过科技与其他两个国家的异形人抗衡,所以科研人员广受追捧。特别是在三大国家因为资源的问题时常发生战事的情况下,研究新式武器的研究员更是受到尊敬和爱戴。原主就是在偶像的影响下报考了新式武器研究专业,成为了联邦最优秀的大学辰光星际学院的学生。现在正是暑假期间,原主和专业里的其他学生一起来实验室打杂,顺便观摩学习前辈的经验……

    “齐悦,你在发什么呆啊?吴主任不是说要你把资料送过去吗?”身后有人快速靠近,打断了林秋的回忆。

    林秋回过神来,避开来人的目光低声道:“嗯,我马上过去送,谢谢你提醒。”

    “我去,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对我这么客气!”女孩顺手搭上了林秋的肩膀。

    林秋凝神想了一下,记起这人叫秦露,是原主在实验室认识的朋友,因为两人家庭情况都不太好被其他人排斥又是同一个偶像的死忠粉就熟悉了起来。右边的肩膀沉沉的,一股陌生的香水味隐隐约约传入了鼻间,林秋有些适应不良,这样的姿势也太亲密了……

    秦露没有觉察出不对,语气兴奋地对林秋道:“你知道吗?我被张助理点名可以正式参与实验了,明天就要帮忙测试新式激光剑!”

    “哦……恭喜你!”林秋因为那搂得更加紧的胳膊有些呼吸不畅,为什么这些人不能好好走路,非要把重量都压在别人身上?还要推搡来推搡去地表现亲密……林秋被有些激动的秦露晃着肩膀一时有些头昏眼花。从某种程度上讲她是一个格外讲求“静”的人,有点老古板的思想。

    见齐悦的表情有些僵硬,秦露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的处境发愁,不觉荡起了一丝小小的优越感:“不要担心啦,你也一定行的,等回了宿舍我告诉你几个有用的消息!”说完神秘地眨了眨眼。

    “嗯,谢谢。”迎面对上这种亲昵的行为,林秋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等和秦露告别送完资料,林秋一出办公室就见那个自称调控员的男人正靠在墙边。

    “别人应该看不见你吧?”林秋见他不说话,有些尴尬地开口,却见秦驰指了指走廊的那一端。

    “什么意思?”林秋顺着那方向望过去,一无所获。

    “再过一分钟目标会出现。”秦驰的反应倒是很平淡。

    什么!!!林秋愣了愣,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紧张。怎么这么快,她还没有准备好呀!!!像是早上起来还没有刷牙洗脸换衣服,甚至下巴上还有口水的痕迹,人还打着哈欠,门铃就突然叮铃铃地响了起来,一群衣冠楚楚的客人都堵了在门外,林秋瞬间抓狂。

    怎么办?怎么办?林秋脑袋都要死机了。对于她来说,目标是一个未知的“大BOSS”,他是男的女的?什么性格?好不好相处?这些未知而无法完全掌控的东西给予了林秋一股无形的压力。

    林秋下意识就要逃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有脚步声从走廊的那一头响起牵动着林秋的神经。林秋四下里张望,长长的走廊无处藏身,她只好僵硬地站在原地,微微倚靠住了凉凉的墙壁予以支撑。

    那脚步声清清脆脆的,先是带着朦胧的回音,后来也就越来越清晰了,很快走廊那一头就出现了一群人。整洁的白衣连成一片,一群拿着实验数据的男女穿行而过,人群中时不时传出轻轻的交谈声……林秋望着向这边走来的高层研究员,心中发怵,像是一只松鼠面对着一群奔跑来的大象,靠在墙壁上低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

    “目标档案:蓝茵,女,21岁,智商SS,情商B,少年天才,十四岁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辰光星际学院,联邦最年轻的博士,现担任国家S级别实验室的负责人,SSS级别实验的参与者。目前对客户林秋的好感度(0/100)。”秦驰的声音再次响起,等到那群人走到近前,林秋终于看清了领头的那人。

    清淡的面容,厚厚的眼镜,微抿的薄唇,带着精英特有的犀利气质。束起的长发漾出一个微小的弧度,有些宽大的白衣愈发凸显出身姿的颀长。她走得有些快,自然而然带上了一分干练,那原本及膝的工作服也没有惯常的拖泥带水,显得简洁利落。只见她正同慢她一步的助手说着什么,眉宇间不经意展露出了一丝威严。

    林秋偷偷看了她一眼,呼吸窒了窒。一群人目不斜视地从林秋身旁走过,林秋如愿地没有被注意到,但是一股子卑微的情绪却悄然袭上了心头。

    这里是实验室,研究员的领地,他们是这里的掌控者,自然而然地便带上了一丝舍我其谁的傲气。林秋觉得这群人令她无法触及,他们处于另外一个世界,似乎连他们的语言也无法让她听懂,模模糊糊传来一些术语,林秋有些不明觉厉。

    等到这群精英走开,林秋已经彻底愣住了。两人间似乎横着一条马里亚纳海沟,传说中智商双S的天才博士凭什么要和她做朋友?她有哪一点长处值得人家注意她的?……

    “这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秦驰事不关己道。

    所以是要想尽办法做到自己根本不想做的事情吗?林秋胸口发闷,感觉像是面对了一座喜马拉雅山。

    你也别说林秋是否反应过度,对于有的人来说也许只是找马路对面的陌生人要个手机号就得要他的命。羞耻心是一种奇怪的东西,混杂在切实的恐惧中,形成了一种相当强大的阻力,将身体的所有力量全部抽离了,让人什么也做不了……

    “怎么又错了!是想着正式参与实验就不好好做事情了吗?告诉你,如果连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的话趁早滚蛋!”

    林秋喏喏点头,默默避开助理飞来的唾沫。什么是变形器?什么是波段发生仪?她完全不懂呀!除了一些基本常识,原主的其他记忆只是堆积在大脑的角落,并不能让林秋自由地运用。林秋觉得自己一个外行莫名奇妙闯到专业的领域来,简直就像是一个体力渣的废材误闯了弱肉强食的原始森林。

    小鬼难缠,面对食物链最底端的临时工,助理也不用收敛脾气,大概是工作繁忙,压力太大,便一股脑儿将情绪发泄到他们身上。

    “唉!”林秋低低地叹了口气,不管是谁接连一个下午遭遇训斥都不会心情好,“好烦啊!”,虽然明白那些人和自己毫无关系,也知道自己对实验室的东西不熟悉,但是林秋心里不自觉间还是会对那些批评格外在意。

    勉强令自己高兴起来毫无用处,林秋暗自唾弃自己那颗不受理智控制格外矫情的玻璃心——不容许自己有一点不好的地方格外偏执的完美主义。林秋初步感受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对她的排斥,迫切地想要通过熟悉记忆抓住什么东西。

    等到终于快要熬过工作时间,却有人来通知有紧急会议。这种会议自然不关林秋他们的事,助理却还是要求他们去做笔记。

    “唉!这种会议有什么好听的,又不是学术报告,肯定是助理不甘心留下来便故意刁难我们。”秦露悄悄溜到了林秋旁边冲林秋道。

    “呃,也许吧?”林秋嘴巴动了动,像是脱了水嘴巴一收一合的鱼儿,实在不知道该接什么样的话好,习惯性地对这种私下里的吐槽有些适应不良。

    等到了会议室,她就见蓝茵在最前排,心里咯噔一跳。

    “欸?烂嘤嘤今天居然来主持会议了?”秦露诧异道。

    烂嘤嘤?是在说蓝茵吗?林秋便问:“你是说蓝茵?她从前都不主持会议的吗?”

    “啧啧,情况有些奇怪啊!”秦露一脸八卦,像是知道什么似的,并没有回答林秋的问题。直到林秋再问一遍,这才阴阳怪气地道:“烂嘤嘤当然不会主持会议,人家不是要埋头做研究的嘛!搞得像其他人就不做研究似的,啧,作的!”

    林秋察觉到了秦露对蓝茵的敌意,难道这两人有什么关系?林秋试探地对秦露道,“你不喜欢蓝茵?”

    “你怎么了?”秦露诧异地看了林秋一眼,“作为楚迷当然要抵制烂嘤嘤了!你忘了依依主动和烂嘤嘤喊话烂嘤嘤不理人的事情了?还有女神的实验经费被烂嘤嘤抢了的事情,更别说越凌上校的事情了!烂嘤嘤一生黑。”

    林秋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楚依依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呀,等到翻找完记忆林秋这才了解到“真相”。

    原主原来确实是蓝茵的黑粉……理由嘛自然也和秦露一样。原主的偶像楚依依出身平民却考上了辰光星际学院,后来更是以大学生的身份在权威杂志《武器设计》上发表了论文,因为励志的事迹她一下子就成为了平民阶层青少年的偶像。蓝茵是她的大学同学,父母都是科学家,是个十足的“研二代”。也许是蓝茵身为同年龄段最有成就的人造成了楚依依粉丝的敌意,再加上一些不和的传闻,楚依依的粉丝就这么和蓝茵杠上了。

    所以这是要黑转粉的节奏吗?林秋打定主意不能让秦露知道她打算接近蓝茵的事情。。

    所有人都已经到场了,他们这些连助理都不算的人挤在后排。先是一个眼镜男出来主持会议,不到一会儿功夫,蓝茵便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上了台。

    “狄滔先生涉嫌盗取其他人的劳动成果。经过有关人员的核实,所有研究组的同事一致决定将他开除,希望各位引以为戒。”

    短短的一句话说完蓝茵便不再多言,整个会议室都没有声音,坐着的人都将脸皮绷得紧紧的,站着的实习生们也都大气不敢出。林秋看着那个原本也是姿态高傲的研究员一张沧桑的脸上布满了绝望,和蓝茵年轻镇定的面庞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一股敬畏的情绪油然而生。林秋再一次觉得蓝茵离她的世界有点远。

    秦露悄悄拉了拉林秋的胳膊,似乎想要说什么,蓝茵似有所感地望向这边,平静无波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秦露立马闭了嘴。

    这就是传说中的王之蔑视吧?林秋战战兢兢,心中哀嚎:她肯定做不到的!!!论菜鸡怎么和老鹰做朋友?

    自这次会议之后,林秋似乎受到了打击,有些灰心丧气了。一想想蓝茵严厉的眼神,林秋就心中发怵,更是不愿意主动去做什么了。死亡固然可怖,但是有时给自己设下的界限同样是牢不可破,想象给恐惧添砖加瓦,林秋似乎觉得这事像是个世界难题。

    心中挤成了乱七八糟的一团,也许是下意识的逃避,林秋只是按部就班地在实验室给助理打打下手,并没有想着怎么去攻略蓝茵。

    秦露每天都找林秋一起吃饭,晚上也爱跑到她的宿舍里聊八卦,倒是和林秋熟了起来。秦露对她很热情,为人也很有主张。林秋有点不太习惯这种热络,也不喜欢秦露总是出些主意要林秋听她的话行事,林秋感到一股不自由的气闷,却又不知怎么拒绝秦露,心里格外疲惫,总觉得像是拖着一个包袱。

    “齐悦,我跟你说,烂嘤嘤那天主持回忆肯定是去立威的,听说高层有很多人都不服她。”秦露兴致勃勃地分析道。

    “哦。”林秋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秦露也并不是真的想要齐悦发表意见,她觉得齐悦这丫头现在寡言了不少,倒是比从前和她寸步不让的样子顺眼了许多,“啧啧,这次狄主管下台了,不知道又是谁顶上去。听说现在徐助理在巴结赵博士……”

    林秋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直到秦露提起蓝茵才醒过神来。

    “烂嘤嘤后天要做学术演讲,我们要坚持底线,千万不能去,知道吗?”齐悦像是找到同盟军似的拍了拍林秋的肩膀,“我们要抵制烂嘤嘤!”

    林秋:……

    有这种机会她一定要去啊!然而看着齐悦信誓旦旦的样子林秋知道这不是一个反对的好时机……

    “我们就说好了呀!”秦露很快给这件事下了定论,林秋欲哭无泪,她分明没有答应好吗?沉默不代表默认啊!!!

    秦露没有听到林秋的心声,不过她相信齐悦这个没有大脑的脑残粉肯定是不会去的了。

    “对了,你有去找徐助理吗?”秦露很快就兴致勃勃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

    林秋还沉浸在刚刚的打击中无法自拔,难道她真的就这么不去了?这可是一次宝贵的接近蓝茵的机会!……

    “你肯定没去,对不对?”秦露叮嘱林秋道,“现在研究界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们只是学生肯定要讨好助理,你可别放不下身段。赵惠她们托人找了关系,听说后面还可以在成果上面挂名,平时也没看她们认真做事情。”秦露说着便有些愤愤。

    “整个研究界的秩序都被烂嘤嘤这样的人给破坏了,你听说了吗?她居然参与到3S实验中去了,肯定是靠的关系,楚依依那么有天分还不是没有机会,凭什么烂嘤嘤那样的可以到3S去……”越想越不平的秦露拉着林秋愤世嫉俗地抱怨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拍拍屁股走人。

    “记得演讲不要去啊!”秦露临走之前还嘱咐了一声。

    呼,终于走了!林秋有些如释重负,大概是没有同感的原因,林秋觉得刚才的时间有些煎熬,一直在想秦露什么时候走,真的是太枯燥了!林秋并不完全相信蓝茵的黑料,却也有些半信半疑,蓝茵真的是像秦露说得那样表里不一吗?林秋下意识觉得蓝茵不是那样的人。

    秦驰沉默地坐在一边,林秋竭力无视了他,也是默不作声。林秋潜意识中将秦驰等同了“任务”。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就一直跟着她,尽管他没说什么林秋还是感到了一阵压力。他的存在提醒了林秋她随时有可能死去,又给了林秋一种去完成任务的迫切感。

    她最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自然也是她最不喜欢的事情。不喜欢的事情谁都不会想去做,死亡的压力并不能督促她,反而令她心中烦躁,越发想要逃避。

    以后再说吧!林秋想着,刚刚来这个世界总要有适应期的吧?这样想着,林秋终于舒了一口气。

    “后天的演讲你要去。”秦驰直接下达了命令。

    林秋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有些抓狂了:你们这一个两个是什么回事啊!一个要我去,一个要我不去,我又不是你俩的傀儡,为什么要听你们的!

    林秋原本还在犹豫的,被秦驰一激心中升出一丝逆反,“我答应了秦露的……”这话说完又莫名觉得肉疼,大好的机会啊……

    秦驰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林秋:“她不要你去你就真不去?请珍惜机会,目标只会继续在这里呆一周,以后的机会要你自己创造。”

    什么?只有一周的时间了!林秋下意识去找蓝茵和她生活有重合的地方,结果是:没有。林秋心中一沉,难道这其实是一个连名字都没出现过的路人甲去攻略女主角的任务吗?路人甲悲催的地方就在于完全没有途径接触目标啊,连面都见不着,何谈攻略?

    林秋犹豫了,那肯定……是得去的啊!

    “那我再想想……”林秋的语气明显不那么坚定了,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只是态度不好转化的这么快,瞥见秦驰揶揄的目光,林秋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想找块地把自己埋了……

    这么快就改弦更张什么的还是挺没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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