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第四章

    “——话说回来，早上那番话也够羞耻了。简直像热血漫画里才有的台词。”

    午后恬静的图书馆内，坐在四角阅览桌后的三人互相默默地传着纸条。

    王明石查阅着资料，将查到的答案一一写进作业纸。徐适文迅速塞来一张纸条，他便暂且停下笔，摊开纸看着。

    不同季威高大威武的外表，他实则有细腻的情感。

    在季威的话后紧跟着徐适文挺峻的字体。

    “就活成热血漫画，反而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那样的人生，不是很让人羡慕吗？明石你认为呢^^”

    “我也赞同阿适的。”王明石匆匆写下一句，又丢回给右边桌的二人。

    从开着冷气，凉爽的图书馆走出，待了一下午的他们都有些身子懒懒的味道。他们找了个咖啡厅坐下。刚点了各自爱喝的饮品后，望着四楼一下宽阔的街景，季威伸了一下懒腰，有泪花逼出眼角，在他那张成熟坚毅的脸上很显得滑稽。

    “今日好像时间过得特别快。”

    “什么都过得快，只要上课上得慢。”徐适文裂开嘴笑说时，三人的移动手机都纷纷震动地响起提示信息来。

    王明石打开手机，再抬头与三人一看。都一副同样的表情。

    “明天上午八点在体育城的足球场集合。”

    “发件人的数字呢？”

    “我查查看……喔我查到了。”

    季威念出字来，王明石一边听一边点头，将后背靠在椅上。他有过目即不忘的本领。即使不看手机，也知道季威念的数字与他的那串来件人数字对等。

    “如此说，星传那边也总收到了。”徐适文说。

    “总该是如此。”

    “我起先以为，他是优渥长大的公子哥，总会很高傲的。但今日短暂的相处后，观感全然变过。我倒不觉得他是那般的人了。”

    “本身就是我们过于妄自菲薄啦。”

    在学校内掌管纪律生杀大权的王明石抛下这句话。

    季威搅动着杯内的咖啡说：“升入高三后，课业便一下繁忙了，不知今后还能不能保证两相平衡。”

    “我倒觉得，足球与课业并不冲突。或是说，任何体育运动都与课业不冲突。”徐适文一贯用他温和的语气说。

    “我同阿适的想法一致。倒不如说，沉耽网络反而会更拉课业的后腿。一天两小时的网络可以美其名曰是放松，足球就不可么？何况，一天只有两小时的网络时间，如今我也是不信的。”

    说着，王明石泛出了他一贯刺剌剌的笑容。然而当有女性侍员过来时，他又紧闭上了嘴唇，一直处于三人交谈焦点的他，忽而便沉默下来了。等到端送饮品的侍者走了，他才又缓缓地开口说起。

    “有时比赛兴许会耽搁高三的课程。”

    “不啊。我认为高三*反而是压力最小的。”

    王明石说道，将手放上桌：“三白的老师都很开明。你看像政教的桑塔纳，还同我们一块踢球。最难搞的反而是家长。所以我说一定要先同家长方面说好。这点都没问题吧？”

    季威与徐适文点点头。

    “所以就没问题了。”王明石点头说：“纵观往年，除了三棱的底班一直不定，几乎所有年份的全季杯冠军，班底都是高三学生。因高三生技术成熟，身体对抗力也较之高一高二有优势。”

    “你连这些都查过了啊。”徐适文佩服道。

    “要说服顽固的家长，哪有不准备周全的道理呢？”

    王明石喝下一口咖啡，脸上露出了一切尽在我手中的神秘的微笑。

    “真受不了你这副自以为是的表情啊！”季威感叹。“都多少年了，你一点都没变的。”

    “那可不是。我凭什么改变我自己呢。我就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他们二人你来我往斗嘴之际，一向充当润滑剂的徐适文探出身来说。

    “今后大学，你们有什么目标吗？”

    “我还没想好。”季威干脆地直接说。

    “我也是。”王明石意外地也吐露了这句话。

    “啊，我以为你已经……”徐适文不解地偏起了头，他的娃娃脸上泛起不可思议。

    “但不管怎样，大学也一定会继续踢球就是了。”王明石微微地一笑，好似追求认同般分别看向季威同徐适文。他们二人也觉有理地分别点起头来。

    “所以说，今次也不是最后一站。足球从来没有最后一站！”

    王明石站起身来，各自付了账单。他同季威是一个住宅区，与徐适文的家刚好在相反方向，因此三人在车站转处便分别了。此刻天色已全然漆黑了。他们下了公车，走在回住宅区的路上。途中需经过一条海滨公园的长路，附近还有海滨边建筑的学校。从初中起，他们就常沿着这条路回家。

    夜晚的风徐徐吹来，带着夏日的温暖。海滨公园的岸线边有许多人沿着小石子路饭后散步。他们走在下面马路的边上。两边树木繁茂，街灯斑驳。

    季威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而漫不经心。一边的王明石双手插袋。二人都很有各怀心思的样子，而谁都没开口。半晌，季威才响起说：“有没有懊悔过，就是会想，前两年也进地区队，说不定八角枫今日的局面会再好一点点。”

    王明石望向了他。

    “我并不是自吹自擂。就是初中时，他不是也常说，我们是八角枫的黄金一代……”

    “过去的事何必去提呢！我们这几年一直有踢着足球，这是事实不假不是么？什么黄金一代白金一代啦，我总很不信的。难道阿季你真的有想成为英雄拯救八角枫足球的念头吗！足球可不是英雄主义的运动。它是集体主义哦！”

    “这些我都知道啊。我身为后卫，当然更清楚这点。”季威叹着气。“只是有时回想那几年，还是会觉得懊悔。为何当年的我们如此懦弱。”

    “敢于承认懦弱，不就是种进步了吗？”

    季威的一粒石子踢到了王明石的脚前。王明石一个抬脚将它踢出，在街灯暗黄的光线下划过圆美的曲线。

    “他也一直在进步。他不就是这么想的吗？我们可不能输给他。”王明石像给自己、给他们打气一般。步过一处路边灌木丛，发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里面响起。

    待仔细听了，不难听出那是足球声。

    二人对视一眼，不由自主都停步了。再抬步时，他们已觅向声音发源处。

    有一野外路边露天的足球场掩藏在树林之后。周边是灌木丛，铺过的草地上有人正在不大的足球场地上独自玩着球。他身材瘦削，头发在树间的灯光下显得乌黑与柔软，仿佛同他的性子一般，单是与足球玩便已满足，也不在乎是一个人。

    原想交流一二的季威同王明石，蹲站在丛边，看着这名类似高中男生年纪的少年，也都禁口不语，只专注地观看一二。

    他们惊讶于少年惊人的触球感。那种触球不同于寻人，是外行人都一眼就能看出的，更不用说他们从小就玩足球的。紧接着，高中男生用脚后背将球一挑，用像踢毽子一般的方式，将球稳稳地落下，脚背与脚尖勾起，一下一下地颠起球来。

    远处还依稀有晚间散步人的交谈声。

    这些都丝毫不影响他的专注。

    当他们二人朝高中男生走去之时，男生正将球踢高，做出一记射门的姿态。他目光沉淀在不远处一棵粗壮的树上。这使人想到上世纪的名手以对准树杈矫正高尔夫击球姿态的场面。现下这时刻，倒觉得树干这种击球方式，对于男生的而言，兴许过于简陋了。

    树叶沙沙过后，“嘭”的一声，力道很大，有几片树叶落了下来。

    “很漂亮的射门！”王明石率先说。

    “姿势相当标准。”

    紧跟着开口说话的是季威。

    高中男生察觉身后二人，转过头来的一瞬间，脸上露出了慌张的神色。“你们是……”他慌乱的样子使两名准高三生笑了起来。

    “你别担心，我们不是公园管理员。击落树叶这种事的确会被骂的。我也曾被逮到过，下场真惨呢。”

    王明石夸张地说，跑去将滚落在树下的球捡了起来。

    他跑回到小型足球场中间。“给你。”男生害羞一般地点了点头，才说一声“谢谢你”，刚伸出手来，王明石忽然地把球又收了回去。登时，男生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地看着他。

    “可没这么容易还呢。”

    王明石打个眼色与季威。这两个可称之发小的人顿时知晓了双方心意。

    “既然大家都是踢球的，怎么样也得用脚的方式吧？”

    “你们想要怎么做？”刚才还腼腆的少年，一说起足球，便马上警觉了起来。这刻他用警惕的眼光打量巡视着二人。

    “我看你的姿态，一定也是从小踢足球的。而且是踢前锋。这我没说错吧？”王明石问说。

    高中男生依然不放心而紧张地点着头。

    “阿季是后卫。前锋和后卫，在球场上不是常有一对一的较量么。你先突破阿季试试看。”

    高中男生一时没有答话。

    “这很困难吗？前锋可不仅要求是会射门哦！”

    王明石在此刻已打定主意。若少年摇摇头说不会，他也就不再勉强。毕竟只是他自己心目中认为前锋不能只会射门。而说到底前锋也分多种类型。

    哪料高中男生却忽然地抬起头来，目光充满坚定。“那么就试试看吧。”

    王明石将球扔给了季威，后者同他竖起大拇指以示回应。

    一面，王明石心想，他那番话要是被别校的人听去，恐怕又要被骂自以为是了。不过他也不在乎就是了。他本性即如此，一面为高中男生惊人的触球率赞叹，一面有想要测测他的球技实力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