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放假的三白学校，门卫室依然有一人守校。偌大的校园，初中部与高中部在一块，坐落在八角枫绝佳的位置地带，建地广阔，风景优美。因为是周六，还在上学的高三学生也都各自回家。这所升学率超高的高中在明亮的蓝天白云之下，教学建筑寂静安谧地耸立在绿树包围之中。

    一大早，季威率先到了门口等。他先与门卫打过招呼。

    “老头，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嘛。学校后花园的花草都浇过水了吗？每天都要大早起来，真是辛苦你了。但当身体锻炼也未尝不可呢！”

    门卫室的窗被他咚咚地用手指敲响。

    门卫室后的老门卫打开窗，狐疑地探出头来。一看是“老熟人”，老门卫换了平日和颜悦色的脸，没好气地说：“别叫我老头！真没大没小的。”

    “我们谁跟谁呢。客套什么。”

    季威手肘撑在窗框，状似无意地四周观望。

    “一到周末，学校的生意果然就不好了。”

    “你咕咕侬侬的说什么浑话呢？混蛋！”

    老门卫怒吼一声，嘭一声窗门关上。季威抹一鼻子灰，悻悻然缩回头。老门卫在三白有十几年工作经历。打从季威初中起，他就在这自不消说。得知老门卫无妻无子，后因各种奇妙的经历结缘，竟也生起忘年一般的友情来。

    “老头的脾气还是一样暴躁啊。我都改过来了，他还没变呢。”

    稍时，窗户又响着打开了。

    老头在窗后问：“你今天来学校是做什么事？”

    “不必这么警惕。我不是以前的我了。我可没想着和人约一架，还约在学校这种地方。”

    “你不就是这种人？”

    季威连忙摆着手之际，他看到了王明石的身影，从学校那头的十字路口远远地过来。老头也把身子探出，还因此差点跌下，亏有季威帮忙扶着。老头抹着稀疏额头的汗水，用他的远视眼望着，满脸通红。

    “原来是明石同学啊。”老头喃喃感叹。

    “有纪委同学在，您老可该放心？我早说我不是刻意惹事来了。就这样。”

    季威招了招手，朝王明石走去。王明石望了望四周：“适文还没到吗？”

    “是啊。我们到奶茶店去等吧。这里怪热的。”

    二人进了门口有风铃装设的奶茶店。这家店面一早就开了，颇为勤奋似的。马尾用淡紫蝴蝶结梳起的女店员套着可爱的波点围裙，笑容可掬地过来了。然而二人只是点一杯水。女店员也没有怨声，微笑地点了点头。

    “小婕大学放假了么？”

    “是啊。”这个可爱的女店员带着如沐春风一般的笑容说。

    “大学总是这么早放学？真羡慕。”

    季威接过了蕴婕递上的柠檬水说。

    “你们还不是一样吗？”

    “明年就苦了。”

    “也只是苦一阵子。很快就好了呀。”蕴婕笑眯眯地说，大眼睛水灵水灵。

    等蕴婕一回柜台后。王明石就与季威咬耳朵：“你不该以时间作话题的。幸好这是蕴婕，也没那个必要。若是换成其他女生，你该问问她，大学生活好不好玩，比起高中又如何，是不是同老师说的那般轻松。等她有所反驳，你再假装讶然，附和一番。不要争辩，就应和她。这样才有持续话题聊。瞧你刚才，很快这话就断了。”

    “不过简单的问候罢了。聊天还得费这么多心思，实在太累。”

    季威兴致寡淡地说，将吸管在杯中拨动，白他一眼说。

    “你不要只当理论派。专会说教指点别人。你发挥发挥你实务派的个性，自己行动看看。”

    “我也没有兴趣，你扯到我干嘛？”

    “所以你别说我啊！”

    王明石说不过，恼羞成怒，脸一撇，索性看向外面。玻璃窗外，三白学校的大门就在正对面。门卫室的老门卫挂着一副眼镜在窗后看着报。他再往前看，只见有两个身影从远方走来。“适文来了。我们走吧。真可怜，要不是时间来不及，我们还能请他在这里多喝一会。”王明石起身催促。一边的季威赶忙又吸两口，也急急起身。

    “慢走哦。”风铃叮叮咚咚地响，伴随他们推门而出，背后女侍员甜美的声音渐渐地淡去了。

    徐适文今日穿着白T恤与黑中短裤，短短的头发，浑身显得精神万分。他从马路那边穿来，一见他们便扬起笑容。举手投足依旧是内敛温雅之态。

    “我来迟了，真抱歉。”他白皙的娃娃脸上带着歉疚的笑容招招手，跑到他们身边说。

    王明石一面说着没关系，一面将怀疑的目光在徐适文身后，有一头柔软中短紫发的少年身上看。

    “这位是？”

    “我的朋友，翁星传。他才转学过来，下学期就是我们的同校同学。”

    身高颇高的翁星传将手伸了出来。

    “你们好。”出人意料，他的语态却相当爽朗，充满快活的样子。一看就好像个乐天派。只是俊朗阳光的面孔下，他的桃花眼里射出类似狐狸一般的狡黠之态来。

    可不是个好对付之人。王明石同季威一一与翁星传握过手，明石暗忖。“我们刚才就一直在奶茶店里等。因为来早了，外面天又很热。没看到我们，一定还找了一番吧？”明石向好友适文搭话。

    “呃……倒没有太费劲。不过确实有些疑惑了。奶茶店，是说校门口对面那家么？”

    “是啊。”

    “原来如此。”谈及此，徐适文的脸孔稍微僵硬了。王明石和季威都知怎么一回事，好笑地看他一眼，便发现一边翁星传像以小孩看新世界的目光打量着周边的一切。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他会一起跟来。是要同我们一起去体育城？”步向公交车站的路途，季威从后跟上，悄悄地问说。三人形成紧密的窃谈姿态。

    “他独自一人住在我家的住宅区，我也是前些天知道。他此前一直在三棱长大就读。故乡是我们八角枫。今次听闻是他外祖父回故乡来休养，他本人也跟着来了。他之前是三棱第一学校足球部的学生。”

    此言一出，后二人皆是一惊。

    “三棱第一学校？就是今年夺得全季杯的三棱？听闻那个地区队的基干基本来自三棱第一学校。说是三棱第一学校的足球队也未尝不可。”

    王明石紧锁眉头说。

    “我倒是没看到过他。好像不怎么有名声。”季威插话说。

    季威望着小孩一般装扮与神态的翁星传，想到还是同龄，他总有些不屑。

    “他高一时还是替补，去年进步神速，升进首发，表现一直可佳，今年似乎因为八角枫这事而没打全季杯的淘汰赛了。”

    季威忍不住说：“这么看来，他对足球的热爱水平，很值得怀疑嘛。”

    “单凭片面之词妄下定论，也是不好的。”徐适文摇了摇头，望着季威一面笑了起来：“话说他是打后卫的。若真一起组队，你们二位还得成为后卫线的搭档呢。”

    “我可不喜欢这种把足球当成儿戏的公子哥。”

    季威脸色铁青说。

    王明石倒是一直未再插进二人的话里了。他看着翁星传，后者也像有所感应一般地对过眼神来。冷不丁，从王明石嘴中冒出一句话来。

    “你的头发染成紫红。这在学校不允许。至少在三白是不允许。请你下学期开学之前，把头发再染成黑色。”

    王明石一说，翁星传像吃了一惊似的，愣愣地看着他，嘴巴渐渐长成了可吞蛋的轮廓，显然料想不到，明石与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明石是学校的纪委，所以对这些事都很严苛。”徐适文像打圆场一般地在旁边解释。

    季威面上正经，忍住笑抽搐的嘴角。目光撇开到前面的红绿灯。

    “这个头发吗？真抱歉，它是天生的啊。我也没有办法。你不信的话，去问问我的爷爷，我的爸爸，他们年轻都是这个颜色。有关这点，我早与校方的人提过声明了。”

    翁星传洋洋洒洒地说，而后又像为自己辩解似的说。

    “因为在三棱，是允许被染发的。所以从小没怎么人说我。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吓了一跳。我果然还是不够适应八角枫啊。”

    可不是嘛，三棱那边净是贵族学校，学风是全国各区最与众不同，也是最走潮流的一地。三人默默在心里羡慕一般地想着。

    “那你准备好新学期被视为怪物吧。我劝你还是染成黑发的好。三白就是这样喽。俗话说入乡随俗么。当然你自己有那个准备，既然校方都无意见，我们这些自然也不会有。顶多就是会多误找几次你的茬罢了。”

    即便如此，王明石还是这样说道。他自己都觉得，身为一个纪委，说话实在酸不溜秋。

    通往体育城的公车在这时过来了。四人跳上了早晨空旷的车身，甫一上车，公车便急忙忙地发动了。还没坐下座位的四人，在车身狭窄的过道上一阵重心不稳而剧烈摇晃。当他们齐刷刷将剑一般的目光射向驾驶座，司机尴尬地笑着抹了抹额汗。

    车途与车上，三人简单地了解了事情的真相来委。“这么说，你是身为三白学校，去八角枫体育城的。被足委打进家里电话，也是八角枫的足委。”

    翁星传点了点头。

    “从三棱到八角枫，真是辛苦你了。”王明石虚情假意了一番，哪料翁星传认真地收下了。

    “我早便想挑战三棱了。无论是超强的攻击力，还是令人惊叹的中场。我到这里来虽也有其他原因。然而若是可因此与我以前那些怪物朋友们正面交锋，交手切磋，也是我的梦想。”

    翁星传紫发下的眼睛认真地凝视着他们。这使方才还很不屑此人的王明石与季威，纷纷为自己的无知与无礼愧疚了起来。

    “在足球方面，无论是成绩、重视或是热爱程度，八角枫等都很难与三棱相提并论。你从三棱来八角枫，说要同三棱交手，正面对决。实则很可能是八角枫在未遇三棱之前即已被淘汰。八角枫虽说是曾经辉煌，然而是辉煌过，如今已全然不同往日了。你要想同三棱PK，应到十年前的八角枫来，当时还勉强可同三棱一较高下。”

    王明石一边提醒说，他虽口不留情，说的的确句句实话。

    “都说足球十年才需改换定论。既上个十年的落寞已过，这个十年开启的复兴，便从我们开始。”

    翁星传说。他的话触动到在场三人。当八角枫足球落寞得年不如年。他们却是从未想过复兴一词。因他们心中，总认为，复兴是需一个地区天时地利人和并存。在像样人才培训都断档的八角枫，对足球的热爱也大不如前，人人只关心自己，包括三白三人，说八角枫足球复兴，他们总觉与他们相隔甚远，复兴这词又过于庞大，他们太过渺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