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
天空飘着雪。
雪落在地上,将藏污纳垢的小巷子掩成一片洁白。
景渠蹲在巷子里的垃圾桶边抽烟。
小姑娘站在巷子口,手里拿着棒棒糖,一边舔着一边往里面看。
她穿着白色的绒绒外套,跟外套一体的帽子上垂着两个长耳朵,衣服后头,还挂着个绒揪揪的白尾巴,就像个小兔子。
“景渠,你又打架了?”看清楚抽烟的人,小姑娘迈步往巷子里走,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景渠抬头,看着这个奶声奶气的小姑娘。
这是他邻居家的小孩儿,不是混血,却有双绿色的眼睛。
“滚蛋。”声音冷戾。
“……”
小姑娘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小姑娘不高兴,景渠就高兴。
他叼着烟头,斜着眼睛看着小姑娘。
好一会后,小姑娘伸手进兜,掏出个兔子形状的棒棒糖来:“这个给你,吃了就不疼了。”
景渠伸手摸了摸脑门上的伤,将烟头扔在地上,冷笑:“老子根本就不疼。”
“给你。”棒棒糖依旧举着。
景渠不理棒棒糖,又掏出根烟来,啪嗒一声给自己点上:“我刚刚看到你妈了,她正往这边来呢,看到你跟老子说话,又该揍你了。”
小姑娘没答话。
往常听到这话,小姑娘早该掉头跑了。
今天小姑娘竟然站在原地没动。
景渠疑惑地看她,泪珠子正在她眼眶里滚动。
“哭什么哭?哭丧啊?”
小姑娘的声音软乎乎的,哑哑的:“我跟你一样了。”
“什么?”
“他们出了车祸,已经是三个多月前的事了。”
景渠愣了一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跟自己一样,无父无母了吗?
景渠站起身来,一脸懵地看着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半晌,说了句:“别哭啊……”
听了这话,小姑娘原本努力憋着的泪珠子,反而涌出来了,挂在胖乎乎的腮帮子上。
景渠拿过小姑娘手里的兔子棒棒糖,剥开皮,塞进嘴里。
嘟囔着说:“老子都吃了你的糖了,不哭了好不好。”
不但没哄好,反而哭的更历害了,肩膀一抽一抽的。
景渠叼着糖,看着小姑娘哭。
想了想,伸手帮小姑娘将帽子带上了,又顺手捋了下兔子耳朵:“你再哭,大灰狼会过来吃掉你的。”
小姑娘抽泣着瞪了景渠一眼:“这是市区,哪儿有什么大灰狼。”
“有。”景渠十分笃定,“你是兔子,老子就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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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林萌啊!”
“不认识。”景渠一脸冷漠。
林蓬蓬脸色焦急,她使劲儿推小萧总箍在自己颈间的胳膊,推了两下没推开。
张嘴,咬了一口。
小萧总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收回胳膊瞪林蓬蓬:“属狗的啊。”
林蓬蓬没理小萧总,她一把拉住了景渠的袖子,声音雀跃:“走,找个地方说话。这几年你跑哪儿去了?”
景渠低头看了眼攥着自己袖口的手,脸上全是不耐烦,抬起头,一脸戾气地看向小萧总:“管好你的人。”
小萧总伸手,将林蓬蓬拽了回来。
林蓬蓬被拽的踉跄后退,眸子还死死盯着景渠,里面全是诧异:“你不记得我了?”
景渠走到屋檐下,收了伞,抖抖伞尖儿上的水珠,回手递给了身后的人。
然后他迈步,要进屋子。
“景渠?!”林蓬蓬不甘心,抬脚要去追,声音委屈巴巴的,“我我……我是兔子!”
景渠没反应,伸手推门。
“还他妈兔子。”小萧总伸出手,一把拽住了林蓬蓬的后脖领子,“别给我丢人。”
说完这话,他将林蓬蓬推到了身后的小秘书身边,自己长腿一迈,拦住了景渠。
“你等等。”
“我时间宝贵的很。”景渠抬眼看小萧总,“有话快说。”
小萧总笑了:“你时间宝贵?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短命啊。”
景渠也跟着笑了:“想拦我,你好像没那个权利。”
“你想死死别处,别死在我们家酒店。”小萧总伸手指向远处的海边,“那边有雷暴,你还敢坐直升机?”
“敢啊。”景渠回答的云淡风轻。“我这人命贱,不是含着金汤匙出声的,没有小萧总那么惜命。”
说完这话,他视线往向小萧总身后的门,声音冷冰冰的:“有劳了,让一下。”
“……”小萧总不动。
景渠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回头看向跟着自己的随从:“去请小萧总离开。”
随从将黑伞立在廊下,捏着拳头,冲着小萧总就去了。
“秘书,小秘书!”小萧总叫救兵。
小秘书快走两步,拦在了景渠的随从前头。
俩人互瞪了两秒,直接打了起来,地上的水汤汤的黄泥被带的满天飞。
景渠后退了一步,躲开飞来的黄泥。
就在这时,他的手被人抓住了,手指又软又凉。
景渠面无表情,一个反手将来人的胳膊反剪到背后。
林蓬蓬疼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松开。”
景渠松开了手,从兜里掏出个手绢擦手指,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般。
声音冷冷的:“小萧总的口味越来越独特了。”
小萧总面皮发红:“呦,我哪有那个艳福,我记得林萌可是你罩过的。”
“你记错了。”
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小萧总的秘书被砸在地上,嘶吼了两声要站起来,却被景渠的随从牢牢按着肩膀。
胜负已分。
小萧总脸色难看。
景渠收回视线,看向小萧总:“让开。”
小萧总咬牙切齿。
半晌,他僵硬的挪动身子,让出了身后的门。
景渠将手帕盖住门把手,刚要推门往里走,胳膊又被人攥住了。
林蓬蓬契而不舍:“景渠……”
“……”
林蓬蓬眉头皱着:“你……认得我的,对不对?”
景渠摇头,缓慢而坚定的掰开了林蓬蓬的手:“我不认识你。”
吱嘎一声,门开启又合并。
景渠进去了。
林蓬蓬呆呆的站在门外,隔着玻璃往里看。
没错,那就是景渠。
可已经不是她认识的景渠了。
黄泥地上,随从松开了按着小秘书肩膀的手,起身往这边走。
他站在廊下,将西服袖扣扣上,又弯腰拿起了伞,迈步进门。
临走的时候,瞥了林蓬蓬一眼,眼神带着探究。
吱嘎一声,门再次关上了。
“你没事吧?”小萧总迈开步子朝着小秘书跑了过去。
小秘书坐在地上,咳了几声,缓过气来后,赶紧站起身,冲着小萧总行礼:“抱歉,我……”
“行了行了,别说这个了。”
一楼室内。
景渠迈步往楼顶走,直升机会在那里起飞。
随从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一双眼睛闪着八卦的光:“那就是老大的小兔子啊?”
“嗯。”面对自己的心腹,景渠承认的十分干脆,“她长大了。”
“怎么不相认啊,我瞧她的样子怪难受的。”
“认了也没用。”景渠回头看向自己的心腹,眼神暗暗的,“这次算是为你哥哥报了仇,但我可不想以后,还要替她报仇。”
心腹的脸皮抽动了一下,没说话。
景渠低头叠手帕,仔仔细细叠成正方形:“故人,越来越少了。”
“老大,你根本没洁癖,总揣着个手帕……”
景渠瞪了自己的心腹一眼:“闭嘴。”
小萧总要走了,临走的时候召唤林蓬蓬。
林蓬蓬摇头,站在楼下不动地方。
小萧总皱眉,他今天可不想再丢人了。
扭头给了小秘书一个眼神。
小秘书心领神会,一把拽住林蓬蓬的胳膊,半拖半拉的扯着林蓬蓬离开停机楼。
三人没走多远,身后轰鸣声起,巨大的螺旋桨升空,带起一阵狂风。
景渠走了。
“找死。”小萧总黑着脸抬头骂。
小秘书在一旁不说话,就死死拽着林蓬蓬的胳膊。
林蓬蓬回到休息室的时候,心情十分低落。
除了景渠不认她,让她不开心之外,她也担心下雨的时候坐直升机,会不会不安全。
从自己的箱子里翻出手机,插上充电器。
开机,点进浏览器,搜索“暴风雨直升机起飞”一系列关键词。
搜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叹了口气,林蓬蓬退回主页。
忽然发现微信上有未读消息。
“你身体好些了吗?”
“请了一周的假,会落下不少课吧?我把功课整理一下,给你送过去?”
“看到我的信息了吗?”
“不想回可以不回,没事的。”
“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人,你不要怕我。”
发信人都是陆林。
那个踢足球砸坏了林蓬蓬的眼镜的人。
林蓬蓬看着这些信息,眉头微皱,措辞回复:“谢谢关心,我下周就能回学校上课了,落下的功课我会自己努力补上的。”
点击发送。
发完信息后,林蓬蓬松了口气。
若是没有老师的板书,补功课是很困难的,可她还是不太习惯跟同学相处。
在节目组里,她是林萌。
可回了学校,她又是林蓬蓬了。
就像是身上套了个壳子。
宁愿自己一个人啃课本,也不愿意向身边的同学求助。
休息室的门吱嘎一声开了。
楼清走了进来,冲着林蓬蓬和小萧总打招呼:“你们好呀。”
林蓬蓬跟小萧总抬头:“你也被淘汰了?”
楼清叹了口气:“是啊,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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