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子兴冲冲地从外头打完高尔夫回来,就听管家说小小姐早早地就在客厅里等着他。谁料一进客厅,见着顾音神情严肃,眼里有着将说未说的情绪,顾老爷子还只当她是在哪儿受了委屈,连外套都来不及脱,忙不迭地凑过去嘘寒问暖。
聊了几圈下来,顾音总算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而顾老爷子反倒被气到了。佣人听着玻璃破碎的声音,赶忙凑过来小心翼翼地将碎片清理干净,然后飞也似地逃离两人身边。
“为什么?是不是沈俊这小子欺负你了?”顾老爷子抚了抚自己因为生气而起伏着的胸口,语气有些软了下来。毕竟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女,出了问题他肯定不会往自家人身上想。
顾音抿了抿唇,看着顾老爷子动气的模样心里也有些愧疚,但是转念又想到了沈千知,她还是继续说道:“爷爷,我不喜欢沈俊。我绝不会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更遑论结婚。”
“不喜欢?什么才叫喜欢啊?”顾老爷子听罢仿佛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板着个脸,看着顾音如同看着一个幼稚的孩子,“两个人只需要门当户对且相处起来不那么僵硬,就能结婚。我当年和你奶奶也是父母之命,不也好好地生活了那么多年。”
“那不一样。不是说您和奶奶在一起不好,只是您当年若能自由恋爱,说不定现在会更好。”顾音有着自己的坚持,与顾老爷子执着地辩论着。
恰逢佣人又给两人各上了一杯茶,顾老爷子停下来啜了一口茶,像是铁了心要打消顾音这不现实的想法,悠悠地驳斥道:“自由,这个词倒是你们年轻人时兴挂在嘴边的说法。殊不知越是追求自由,付出的代价越是大。只有我们这些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才明白,根本没有所谓的自由。人这一生安安稳稳,结婚生子,临到老了的时候儿孙汇聚一堂,才是最好的追求。”
顾老爷子的说法有着独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古板与固执,顾音与他就像是隔着一条由时间组成的横沟在交流。
“反正我一定不会和沈俊结婚的。您再怎么样也说服不了我。”
“这事儿我说了算,都听我的。”见顾音如此油盐不进的样子,这似曾相识的场景依稀又让他想起了那些他本以为已经模糊的往事,顾老爷子当下又生起气来,“既然你不想选日期,那我就替你选了。就下个月18号,那会儿刚好你毕业典礼结束。”
顾老爷子的武断让顾音也一下子来了脾气,站起身与顾老爷子争执道:“为什么您做什么都这么独断专行?难道我的幸福还抵不上您眼中的利益来得重要吗?”
“利益?我这还不是为你好,沈家的实力与我们家不相上下。人小伙子长得中规中矩,对你又欢喜得很。你到底哪里对他不满意?”顾老爷子气得站起来,说到这儿,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又说道:“你实话跟爷爷说,你是不是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见顾老爷子问起,顾音昂着头,便也坦然直视着顾老爷子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是,我已经有心爱的人了。所以我是更不可能和沈俊结婚的!”
“那个人是谁你告诉我,让爷爷......”
顾音准备终止这个话题,打断道:“爷爷,在到了一定的时机,我会带她来见您的。”
顾老爷子见顾音一心护着那人,仿佛生怕自己吃了他似的,当下更觉得瞧他不起:“哼,我就当没有这个人的存在。连到我跟前来争取都不敢,算什么男人!”
确实不是什么男人。
顾音在心里回答着,但嘴上却并不知道如何反驳顾老爷子。依顾老爷子的性格,若是自己这会儿带个人过来在他面前一起向他争取,顾老爷子倒也不会那么快拒绝。
只不过鉴于沈千知的身份特殊,顾音若贸贸然带她过来只可能是火上浇油。顾音并不想沈千知冒这个险。
见顾音还待再解释什么,顾老爷子生硬地摆了摆手,靠在沙发上一副疲累的样子:“好了,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日期我到时候直接发给沈家。其他事你暂时不要操心了!”
说罢,就自顾自闭上了眼,单方面地将这场对话终结掉了。
顾音看了一眼倔强的顾老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此刻待在这里再多说也无益,便道了一声别就离开了家。
顾老爷子感知到顾音离开家后,微微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怔怔地出着神。
顾音今天的表现他看在眼里,但他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听她的。他不是没想过自己这次是不是急了点,但他年纪也大了,很多事情他不能再由着他们年轻人乱来,就算说他自私他也认了。
家里大的小的全想着自由恋爱,以往的他开明地允许了。结果呢,一个个的死得死,出国的出国,到头来,伤心的还是他自己。
沈俊是个庸才,但更适合他掌控。至于以后能不能好好对待顾音,顾老爷子则自有办法治他。
想到这儿,顾老爷子朝里间喊了一声“老陈”。不多时,一个约四十几岁的男人垂着手从里间走出,立在他的手边,毕恭毕敬地道:“老爷,您找我?”
顾老爷子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儿道:“老陈,帮我做两件事。一个是去帮我查查以往与沈俊纠缠的那些女人,把资料都给我发过来;第二个是帮我留意一下小音身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男人,但注意不要盯得太紧,有情况及时通知我。”
行至门口,顾音坚持没有让家里的司机送,只这么沿着道路沉默地走着。空气中肆虐着寒意,每个路人都紧裹着大衣呈防御状,仿佛只要领子揪得够紧,谁都不能凉着他们那颗脆弱的心。
顾音掏出手机滑到沈千知的名字,指腹悬在名字上许久,最后还是没有拨出去。这件事她决定暂时还是先靠自己处理,等之后顾老爷子态度转圜了些,再与沈千知商议。
待想通了后,她走到道路旁,快速拦下一个的士。之前她与顾亭颂通了电话后,顾亭颂除去告诉她自己下周回来外,还让她帮忙去找一下段清。
不多时,顾音下了车,打量了一眼眼前似乎重新装潢了一番的店面,有些吃惊。上次和沈千知来吃饭的时候,店面小而温馨。今天来看,店面虽然扩充了很多,但商业气息更重了些,反而没了之前的那份特别与自在。
顾音在门口犹豫了半晌,还是推开门进去了。熟悉的摄影作品还在,只不过排列得更整齐了些,很多相同风格的作品被罗列到了一处,还都一一精准地标明了主题。
顾亭颂拍摄的很多作品都是兴之所及,随手一拍。若真要细心地将每一张作品的主题解释出来,除非她本人或是极为熟悉她的人才能做到。
很显然以段清散漫大条的性子,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一个甜美的声音在顾音耳侧响起,也打断了顾音的出神。
顾音冲前台小姐淡淡地笑了笑,摇了摇头问道:“您好,请问你们店长在吗?”
见顾音是来找店长的,前台小姐先是示意她稍等一下,然后给一旁杵着的一个侍者模样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接收到眼色后便快速地往角落里一个办公室里走去。
在这么会儿功夫,顾音将店里面的情况也稍稍打量了几番。这回不仅店面大了许多,连带着还请了好多侍者。
段姐姐这是发了吗?
不多时,那个被前台打发过去找店长的侍者快步跑了回来,对顾音做了个“请”的手势:“店长让我带您过去,请随我来!”
顾音朝侍者轻轻点了点头,随着他的指引往办公室走去。侍者将顾音领到办公室门口便先行离开了。
顾音先是敲了敲门,得到里面的回复后方才进去。入目所及,段清正穿了一身职业装,神情严肃地坐在办公桌上,模样似乎丝毫未受来人的影响。
“段姐姐?”顾音试探性地叫了声,对眼前这熟悉且陌生的人有些不确定。
段清抬起头,先是维持了一会儿严肃的表情,然后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扑哧一声露出了原形,从椅子上蹭地站起来,小跑着冲过来抱了抱顾音:“怎么样?我刚才像不像一个霸道女总裁,浑身充满了生人勿近的煞气?”
看到熟悉的段清,顾音也忍不住笑开,捧场道:“像极了!我刚刚还一度以为我来错地方了,想着问段姐姐致富之道呢。”
谁料段清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耷拉下来,拉着顾音坐到了沙发上,似是有满肚子苦水要说。
“还致富之道呢?我现在就是只被金箍套牢的猴子,再也翻不了天了。”
顾音听到这儿,便也好奇了起来,耐着性子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段清身子往后一躺,没好气地道:“我姐发现我没有听她的话去国外念书,过来逮住了我,愣是把我教训了一顿。”
说到这儿,段清有些后怕地跺了跺脚,继续道:“我跟她说我不想读书了,就打算安安生生开个小店,顺便传播传播老师的名声。你都不知道,我说完后,我姐那个眼神啊,恨不得变成镭射眼一秒把我扫成灰。”
顾音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但只能勉力憋住,装作认真听的样子,鼓励性地点了点头。
“就在我以为她又要教训我的时候,她从包里取出一张卡放到我面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行啊,一年内如果你不能把你的店铺做到口碑排行全市第一,你就给我乖乖滚回去念书’。”段清说到这儿,还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仿佛她姐姐的余威还在,“所以为了我的自由,我就只能努力咯!”
听完段清的控诉,顾音倒觉得段清的姐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便安慰她道:“没关系,有志者事竟成,慢慢来。”
段清听罢哭丧着脸,瘫在沙发上生无可恋地道:“我这是被迫立志,被迫成事。还有谁能比我惨!”
顾音见段清这样,不自禁想到了孩子气模样的沈千知,当下便出声哄道:“我今天来呢,是想告诉段姐姐一个好消息。你听了保准会高兴。”
闻声段清立马坐直了身子,眼巴巴地看着顾音,心急地道:“啥好消息?”
顾音笑了笑,道:“我姑姑下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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