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宁宫，柳繁缨离开后，皇后挥退身边的宫女只余一个熹嬷嬷在身前。
“前段时间你在太子妃身边没有发现什么？”
熹嬷嬷立在一旁，见皇后脸色阴郁的靠坐在榻上，又见问起太子妃，不由得敛起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思考起来。
“上回儿，老奴按照您的吩咐把太子妃院子里的丫鬟全部关起来严加审问了一番，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太子妃确实是夜半梦魇受惊不醒。”
“倒是太子妃醒来后，不到半日便提出要老奴回宫，那个时候老奴只是生了疑心，但想着太子妃的性子向来如此，且老奴急着回宫向您复命，便未有深想。不过...”
熹嬷嬷看一眼眼睛微闭的皇后，有些迟疑道：“不过今日在太子殿下的璟泰宫，老奴倒是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上座的人一直都未吭声，只听到这里一双含着锋芒的眼睛倏地睁开，软下去的上身立马坐起来，“你发现了什么？”
“老奴发现太子妃与太子之间的关系似乎，似乎比外人看来的要亲近。娘娘，您说太子妃是不是有事情瞒着咱们？”
有事情瞒着本宫？
这桩婚旨是当初她在皇上面前主动提及的。
那时太子生母先皇后那个淫.乱皇宫的贱人已经死了一年多，可是皇上这个痴情种子却还不肯松口立她为后。
——
她出身宋氏一族，而宋氏一族临了她进宫多年，耗尽心血算计，升为妃位的时候，却是开始渐渐走下坡路，子孙多是良莠不齐难堪大用，并不能成为她固守后宫的助力。
更加令她夜夜不得寝的是，多年来越国后宫除了那贱人所出，诞下一个皇长子姮立后，再也没有新生子嗣，便是有那也活不过三岁，譬如她伶俐又可怜的龙儿...
这之后，尤其是发生了先皇后趁皇上出征在外，与朝中臣子私会，在自己的中殿秘密圈养男宠被发现，而自缢身亡的惊天丑闻后，整个越国各宫妃嫔都成了惊弓之鸟人心惶惶，这座皇城在她们眼里便成了被笼罩在一层死气沉沉，无时无刻不散发阵阵腐朽气息的死水寒潭中的牢笼。
可死水寒潭，满是恶臭的牢笼在她眼里又算得了什么，越国最高位的那个男人，她又爱又怕又恨，刻在他心口的那颗朱砂痣，那个贱人已经化为一具冷尸黄土，她宋氏才是最该陪伴在他左右的人。
然而，身居妃位不得子嗣啊...
不是还有太子吗！
晋安侯府里世子夫人正是她的嫡亲妹妹，生有一女，配给当时的小太子最好不过，又因晋安侯府老侯爷早年与皇上征战沙场，颇得信任。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由，皇上才松了口应下这桩婚旨，也顺利的如了她的意。
——
“娘娘，娘娘...”
站在底下的熹嬷嬷见皇后似乎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眼底投射出来的眸光里阴郁之气令整个大殿更显空旷冷寂。
熹嬷嬷有些不安，有些干燥的嘴皮张了张，吞吐道：“娘娘，娘娘您切莫担忧，太子妃与殿下之间生了情意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吗？您是太子妃亲姨母，如今又是她的母后，太子妃必定还是向着您的。”
“有太子妃在，太子殿下与您之间的关系一定会有所缓和。”
从过往思绪中出来的皇后，偏头看向熹嬷嬷，嘴角讥诮，“本宫毕竟不是他的生母，骨血之情奢求不来。”
“而且，近日又因为本宫心忧皇上的病情做主把他与繁儿的婚事提前这一事，太子便对本宫避而不见。
“唉，事关皇上龙体，太子莫要怨上本宫才好。”
想到璟泰宫那位宁愿大冷天里跑马赶去西郊，都不愿和太子妃一同上尊宁宫给娘娘请安的太子殿下...
熹嬷嬷都不知道要如何接话了。
“娘娘，娘娘您可千万不要这般说，太子殿下定是太忙了...”
挖空心思的熹嬷嬷眼睛一转又道：“何况如今看来这桩婚旨正正好，整个皇城的人今儿都知道了，殿下抱着太子妃走了半座宫呢，再没有人敢说太子妃不得殿下宠爱。”
“是吗？那就太好了，看来本宫终于做了回好人。”
太子姮立离开皇城后快马到了西郊的鹰野营，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上一回跟着他从关北回到汴京的望子楚。
当然，肯定也少不了鹰野营的周翡常以及他的对头裴烈将军。
“殿下，您今日怎的一个人打马过来了？可太危险了，末将都没有做好迎接您的准备。”
裴烈挤开站在当头大冷天里摇着一把折扇的周翡常，看着上首自顾自饮茶的太子姮立道。
谁知上座的太子并未说话，一旁被他挤开的周翡常扇子一甩又笑开了。
“好你个不要脸的，殿下的行踪也是你能知道的。还有，我们殿下忠君爱民几时稀罕那些排场了？”
“也就你，不好好练兵，一颗心思整日里就知道琢磨些有的没的，你瞧殿下都不喜搭理你。”
这话有些过了，连一直沉默不语的望子楚都讶异地抬起眼睛向已经骂作一团的裴周二人看过去，不时地也去看上座的太子姮立。
心中评算道：这二人如何敢这般大胆，竟敢在太子面前没规没距...太子爷容着他二人胡闹吗？
这样任由底下两位将军在他面前放肆争宠的太子与他在关北沙场亲眼见识到的杀神罗刹大相径庭，不似同一人。
“好了，争完了？”
底下二人手指互相点着，唾沫横飞，要不是姮立还在场，该是要打起来。
不过，打是肯定打不起来的。这不，上面的主子一开口，裴周二人俱是悻悻地停下来了。
“嘴皮子功夫长进不少。”
“殿下，您...”裴烈一个高猛汉子此时竟是有些委屈。
“行了，去练兵场，叫孤看一看你们的手上功夫又退了多少。”
撇开眼睛不去看裴烈脸上那副滑稽的表情，姮立从上首走下来，率先掀帘出去，却见那二人还在互相挤眉弄眼中，转过一张冷脸道：“还需孤来请？”
又抬眼看向站在另一边不曾主动说过话的望子楚，“子楚也一同来。”
西郊鹰野营的练兵场上围满了将士小兵，不多时太子更是亲自下场把个裴周二人揍得哭爹喊娘，再也没有力气互相斗嘴。
而太子府里，太子妃柳繁缨这个时候才从皇后那边脱身，回到了她的瑰元院。
“娘娘，您还好吧？”朗冬服侍着柳繁缨换上舒适的家常服，见自家主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禁不住开口多问了一句。
也不知道宫里来了那么多人把她们家娘娘带进去干嘛，莫不是娘娘又受了什么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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