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还想再多听柳繁缨叫她几声父皇,可比皇儿叫的好听多了。可一眼瞥见他们都坐着,唯有柳繁缨跪着,哎呦,富安那个不中用的!怎么办事的!
“谁叫太子妃跪在地上的?富安,还不赶紧扶太子妃入座。”
“与朕有关的事情?你坐着讲。”
“谢父皇赏座。”柳繁缨也不是个会客气的人,仰起一张纯澈干净的脸冲上首的老皇帝笑的跟个孩子一样,扶着富安的手拣了一个离姮立最近的位置坐了。
老皇帝伸手捋一捋下颔修剪整齐的长髻,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嗯,瞧着是个好孩子。
而自进了大殿就装哑巴瞎子对自家太子妃的媚眼视而不见的姮立,把玩着系挂在腰间佩玉的左手一顿,眼尾余光不易察觉地扫向身旁的柳繁缨:呵,贯爱装模作样。
柳繁缨并不知晓身旁人在肚里对她不屑讥嘲,她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到底还是从座位上站起来,对上上首老皇帝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道:“父皇,您可知道方才您和殿下站在殿门口的时候,儿臣瞧见您,还以为是认错了人呢。”
“皇宫里近日是从哪里来了一个美大叔,那一派气势,那精神面,真叫儿臣眼睛一亮。”
“父皇,您这段日子里是吃了什么好东西了,和殿下站在一块哪里是父子呢,简直就是他的兄长呐。”
柳繁缨说完还不肯坐下,两只手合拢在胸前,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上首的老皇帝,一副求夸赞求肯定的模样,直逗得老皇帝笑的身体都打颤,连带站在一旁的富安公公也不免跟着捂嘴笑起来。
“哎呦,皇儿你竟是娶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媳妇儿,说出来的话句句都裹了蜜糖一样甜,哎呦,朕笑的喘...喘不过气了。”
“皇上,您怎么了?”富安公公觉察出不对劲,脸色立变,却被已经从下面跑上来的太子殿下抢了个先。
“父皇!”
姮立俯身立在老皇帝一旁,右手一下一下地轻抚在他胸前,老皇帝原本嗬嗬作响,呼吸声间断的胸膛也慢慢平和下来。
这个时候柳繁缨也害怕了,脸色青白,抖着手不敢上前,这...拍马屁把皇上拍死了,她不会是史上第一人吧?
好险,老皇帝缓了过来。
“父皇...”
“柳繁缨,你给孤闭嘴!”
柳繁缨这个时候才敢凑上来,只是才刚开口便被姮立夹着怒火的冷漠声打断。
虽然姮立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未舍得施舍她一眼,但柳繁缨依旧像是吓傻了一般冻在原地,就连方才急忙跑下去寻太医的富安公公在后面唤她都未听见。
“娘娘,您快让个道啊...”
“啊?哦...”柳繁缨感受到上面一道狠厉的目光直直朝她射过来,这才身子一颤动了动脚。
将近半个时辰,老皇帝被几个太医反复确诊身体未有大碍,只是近段时间情绪上不得有大的起伏后这才退下了。而制造这一出事故的柳繁缨便也跟着站了半个时辰,一颗小心心也不上不小地在嗓子口跳来跳去。
好在,柳暗花明虚惊一场,柳繁缨挪了挪麻木的脚板,嗓子口的一颗心正要揣回心口,吐出一口浊气...眼前一暗,身前站了一个高大的影子。
老皇帝无事,富安公公和几个宫女在近前照顾,姮立便退到后面,站头瞧见底下缩着脖子像个鹌鹑的柳繁缨,肚子里的怒火又烧了起来。
“柳氏,你可知罪?”
今日的天没有出太阳,天空晦暗仿佛歇了几日又要落雪,大殿当中柳繁缨被姮立高大的身影罩住,二人站的很近,近到她只要稍一抬头,戴了珠簪的发顶便能碰到姮立的下颌。
这样一幅情景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大抵都会认为太子夫妇何其亲近,氛围暧昧。
柳繁缨面颊上悄悄爬上来两朵红云,她放缓了呼吸,两只眼睛虽然睁得大大的往身前人看去,却始终闪烁不安,视线只敢落在姮立很是明显突.起的喉结上...
须臾,那颗在柳繁缨眼中要比姮立一张冰块脸更有好感的喉结动了动。
“孤问你话,哑了?你不是向来能说会道很是能为自己争辩?”
姮立这话带了浓浓的嘲讽,以及不耐,柳繁缨脸颊上的红云立即褪了个一干二净,身体也向后退开两步,压低了声音道:“殿下,臣妾知错了。”
柳繁缨说完这句,脚下一转跪倒在大殿上,头着地,砰砰几声,再抬头额上就红了一片,一双杏圆眼里泪水盈盈,开口的声音里俱是满满的罪大恶极。
“父皇,您无事真是太好了,儿臣真个是不孝竟是差点害了您。儿臣有罪啊!呜呜呜...”
自托身醒转过来柳繁缨还从未流过一滴泪,此时满脸淌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要把两世的糊涂账和委屈,还有无人能明白的深深埋在骨子里的一种孤寂无依。
一种对于做人极大渴盼,再也不想早早做鬼的孤寂无依、流浪灰暗全部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整个大殿静悄悄的,只剩下柳繁缨一个人连绵不绝的哭声。
原本被宫女服侍着要回寝殿的老皇帝停了下来,转身挥退两边的宫女和身后的富安公公,慢慢踱步到柳繁缨面前。
姮立站在一旁,离柳繁缨很近,柳繁缨哭得昏天暗地,他有些意外。
别说父皇现下无事,就算出了点意外,作为从小以皇家妇未来太子妃而教养培育的侯府嫡长女也不该在殿前,在一群宫女太监面前如此失态。
且,她满声的绝望是为何,难道就这般怕死?
呵,既然这般怕死,为何不改一改装模作样的性子。
已经在柳繁缨面前站了一会儿的老皇帝眼见柳繁缨哭的眼睛都睁不开,还依旧停不下来,不禁朝一旁光站着不说话,一双眼睛若有所思地盯在自己太子妃身上的姮立使了个眼色,“太子,还不快把你媳妇扶起来。”
“外头天色都要暗了,这是要哭到什么时候,难不成你们是要把我这偏殿给淹了?”
像是忍耐不了柳繁缨打着嗝的哭嚎魔音,姮立背在身后的手终于勉为其难的动了,大腿一迈,直接伸出手把地上的人拽了起来,也不管柳繁缨是不是还在继续哭,眼泪鼻涕是不是粘在他手臂上,很是粗鲁地拖着人,一把按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柳繁缨也很配合,姮立才挨着她的手时,哭声便低了下去。只还没缓过来,屁股蹭到椅子上的时候还在打着嗝,小声小声地抽泣中。
“来人,带太子妃下去整理一番。”姮立把人扔在椅子上,便一甩手又退到一旁,只不过在瞧见柳繁缨红肿的两只核桃眼后,难得的替她着想了一次。
太子发令,那两个看足了戏的大宫女赶紧上前要带柳繁缨下去。而老皇帝这会儿耳根子稍清净了些,便想起要安慰一下快被吓死哭死的儿媳妇。
“太子妃,莫怕,朕明白你是无心之举。况且,父皇好久不曾这么开怀大笑。”老皇帝捋了一把长须,拍了拍身旁的太子,又道;“太子还没同你说起吧,朕这些日子里身体能够痊愈个七八分,可都是太子妃你那株南海神木的功劳。”
“南海神木?”
本该被大宫女搀扶,转进内室的柳繁缨耳朵一动,脚下一顿,“您说的可是儿臣抬到殿下院子里的那一座珊瑚雕?”
老皇帝很有耐心,点了点头,“正是,太子妃立了大功。”
立了大功的柳繁缨一个不稳倒在身旁的大宫女怀里,面上露出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虚弱的抬起手,指向前方从老皇帝身后走出来,一面抬起眼睛磊落坦然的看向她,一面还有心情把玩着腰间佩玉的姮立。
“你,骗子,大...禽...兽,偷我的功劳...”
禽兽大禽兽!这个骗子小偷!不仅偷了她的功劳,还害得她白白大哭一场,脸面丢尽!
啊啊啊!怎么办,她要气死了!
“啊,太子妃晕倒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