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目光落向地上的侏儒,询问道:“陆公子可许我同你这侍从说几句?”
他点点头,礼貌的就要避开,怀瑾止住了他的动作道:“不用,我就跟他讲两句。”
说着她又对那侏儒说:“你先起来吧,以后同你主子来也别跪了。”
陆子渊心下诧异,抬头看她。怀瑾解释道:“我与他曾是相识,私自觉得不必如此多礼。”
陆子渊不解。待那侏儒站起身来,怀瑾问:“昨日怎样?”
那侏儒心知他是问那谢卓,答道:“一直嚎到半夜,您可是有什么吩咐?您放心,我一直留着他狗命。”
怀瑾摇摇头:“没有什么,你自己心里舒坦了就够了,别手软。”
他只愣愣地望着她:“您不生气么,不恨他么?”
只见她闭了闭眼睛,缓缓吐出:“恨,正是因为恨,我才怕,怕我会忍不住屠了他一院奴才。”
两人听到这句话心里皆是咯噔一跳。那侏儒缓缓道:“我明白了。”
最后当他们离开梅止院时,那侏儒又路过阿彧身边,他忍不住在他耳边擦身而过。
阿彧不解的回头看他,他听到那人说:
“我没法不羡艳你...”
晚上,当少年干完活,习惯性地摸一摸裤袋里小一留给他的草编时,突然一摸空将他簌地惊醒。
对,他换了衣物,草编在原来那条裤袋里。他慌忙到树下他置放东西的地方翻寻。他摸进那裤袋里。
没有!怎么会没有?
他慌了,把那叠衣服翻得都乱了套,可不管他怎么抖,都找不到那颗草编。他又慌张在树下的泥土里翻找,在草间拨弄。
没有,哪里都没有....
他急得呼吸都变了,一双眼睛涨得通红。不行,不行。那是小一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他怎么敢弄丢了。
他一路沿着他抱着衣物走过的路线翻找,可愣是他将院里翻了个底朝天,都找不到他想找的那颗东西。
他心道,完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敲开了怀瑾的房门。
看着他通红的双眼,她心一跳,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只听他急道:“主人,你不能允许我到屋里找个东西,求求您...”
她愣了下,点点头。只见他像只离弦的箭一样,一下子冲进了屋里,直奔一个角落。
怀瑾眼里闪过一丝暖意。
阿彧伏在地上疯狂寻找。
不见,不见,哪里都没有...
他好像被一柄重锤敲中头顶,让他一阵眩晕。
怎么办,怎么办...
他着急地一路找寻,从那角落沿路一直找到门口。忽然他撞上了一个人,他骤然清醒,不用想他都知道他不小心撞到了谁。
他几乎要跪下:“对不起主人,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那柔和的声音打断他:“你在找什么?”
他回道:“一个草编,小一给我的草编。”
草编?原来他一直不知道她给的是什么啊。也是,五角星在这里没人懂也是正常的。
她伸手将一只拳头放在他面前,轻轻摊开手心:“是这个吗?”
阿彧睁大了眼睛,那小小的草编就躺在眼前这只白嫩的手上。他伸手想要一把抓过,可那温柔的人儿就这样静静看着他,让他一下卸了浑身力气,小声道:“主人,能将它还给我么?”这语气接近哀求。
她将那草编放进他掌心,问他:“你可知这草编是何物?”
阿彧心下一惊,握紧了那草编,不懂怀瑾这样问是什么意思,便道:“不知,是元宵那日我那猫儿送我的,我并不知其来历。”
她轻笑一声,道:“你跟我来。”
怀瑾走上楼梯,推开那间小小阁楼的门。只见里面布置一新,烛火热烈的燃着,床具用具一应俱全,还有一个低矮的木柜,是怀瑾刚叫人从楼下搬上来的。这一间迷你的居 室虽小却透着一丝温馨。
怀瑾走进里侧回头看阿彧的表情。只见他双眼都被烛火照亮,那燃烧的炽烈在他眼里摇曳跳动,犹如那晚在他眼里看到的满天灯火。
怀瑾低叹一声,向他摊开手心。少年疑惑地望着她,一只手悄悄背到身后。她笑道:“你不想知道这草编的来历么?交给我,我便能向你展示。”
阿彧被她的灿烂晃了神,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她又收了收手指,催促着他。
或许是被她的笑容所迷惑,又或许是他内心里抱有一丝丝信任,踌躇间,他终是把那颗星星放在了她的手心。
怀瑾收紧手指,握住那物件,伸手推开斜上方的琉璃窗,转头对阿彧道:“阿彧你看。”
他凑近来,怀瑾把手里的草编对准那满布繁星的夜空,那一颗草编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点点荧光,在漆黑的夜空中显得那么特殊,却又有几分和谐。她柔声道:“你看,和那繁星散发的光芒是不是有一丝相像。”
阿彧眼睛透过她手中的草编,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漆黑夜空。喉间微震,发出一声低沉的轻应。
“这颗草编,编的是那夜空中的繁星。”她缓缓叙说道。
怀瑾侧眼看他,又道:“可这颗星星还有另一层寓意。”她顿了顿,而后意味深长地缓缓道:“是希望。这颗草编代表希望。”
她侧耳感觉不到身后的动静,转头看他,对上那双微红的眼眶。她心里一叹,面上却疑惑地问他:“可是它既然将希望给了你,应当是极爱你的,可为什么它却不在你身边呢?”
阿彧心里疼得似痉挛一般,连呼出的气都带着颤抖,喃喃道:“它走了,都是我的错,我没能护好它...”
怀瑾眸底一颤。她的本意并不是让他痛苦,而是想和他多说几句话。看到他这个模样,她心疼得要命,内疚不已。
她希望小一的存在是给他带来幸福的,而不是一个痛苦的存在。
她眸底一闪,缓缓转过身去,轻声道:“阿彧,你知道吗?传说任何生灵死去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呢,你说,小一是不是在透过这个星星看着你呢?”她转过身,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他眸底早已积满了泪水模糊不清,她轻叹一声,掰开他的手,将那颗星星放在他掌心:“它可是聪慧至极且听得懂人说话。那背上布满着灰色虎纹,而爪子是雪白色?”
阿彧诧异的抬头看她,她轻声道:
“我认识你说的那只猫儿呢,从前它来过这,这星星便是我教它的。你我有缘,若是碰上别人,是万不会知晓其中的寓意的,这世上只有我才懂得其中的寓意。这代表着它对你的祝福,所以,你才更得代它好好生活下去。”
她伸手摸了摸那泪眼婆娑的人儿,又继续道:“它曾在这里待过,你也在这住下吧。以后,这阁楼就是属于你的地方了,你可以随意安置这地方的一切,我也不会随意上来,你大可以把自己的东西存置在这里。”
她想了想又道:“嗯...可能现在没有什么东西,不过以后会有的,以后我会带你出去置办物具,不用担心。”
不等阿彧反应过来,她又揉了揉他脑袋,起身道:“以后你就在这睡,我先下去了。”
走到门口,临要出去,她又回头叮嘱道:“睡觉记得把窗开点缝,仔细早上起来头晕。”
这才出门去,顺便带上了门。
阿彧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是..他的地方。
这样舒适温馨的地方,主人就将它赐给他了?他方才第一脚踏进这门的时候,就是极欢喜这里的布置的,舒适又温馨。让他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可现在主人竟将这里赐给了他。
他不敢相信,环顾四周,瑰丽的琉璃窗,古朴雕花木柜,还有中央那张铺有厚实棉被的软垫矮床。
一切都是他在做梦吗?
他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又一下,疼得要命,可那美梦般的事物还坚强地存在于他的视线之中。
他忍不住抬脚轻轻跪上那张床,那柔软的触觉,真实得让他更觉得是梦境了。他双掌抚上那崭新的棉被,又躺好轻轻盖在身上,就睁着双眼看向那平整的天花板。
这样的生活好得不像样,像是偷来的似的。他忍不住想,如果小一在就好了,若它还在,也能享受到如此美好的生活就好了。
想着想着,鼻子又开始酸涩起来。
小一...
从前他们一起过着最艰难的生活,可他从未觉得辛苦,只觉得有它就满足了。可如今碰上这样好的主人,过上从未有过的日子,它却已经不在他身边。
难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它吗?是因为他得到了它的祝福吗?
他将手伸出被褥,轻轻敞开手掌,露出那小小的草编。它将希望给了他,所以他得到了它的庇佑,代替它继续生活了下去,是吗?
它在看着他吗,它在替他高兴吗?
他心里抽痛,忍不住攥紧了手里的东西,拳头抵在额前呢喃出声:
“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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