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半小时，楼下传来停车的声音，张尚扬卷曲着身体慢慢往阳台方向走，手机传来一阵阵震动，想必是陆文清来电。
张尚扬趴在阳台上，他想喊一声陆文清，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卡着一口气不上不下，把手中的钥匙丢下去后，就抱着胃卷着身体在阳台上等待，他不想动了，也动不了。
“张尚扬。”大厅的灯被打开，陆文清一身睡衣拖鞋，手里拎着一个胶袋，如果还有力气，张尚扬一定会笑得很大声。
陆文清跑进卧室又跑出来，才看到倒在阳台的张尚扬。
“来，我扶你。”陆文清手臂穿过张尚扬腋下把人扶起，手臂传来一阵湿冷，陆文清摸了一下张尚扬后背，衣服全都汗湿了。
“先吃点药，换好衣服我们上医院。”陆文清喂完药又在寻来一套干净的衣服，准备给张尚扬换上。
奈何张尚扬非常不配合，一直不知道到在嘟哝些什么。
“先换衣服，都湿了，会感冒的。”陆文清把人从床上捞起靠在自己身上。
“听话，手伸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张尚扬身上的衣服扒拉下来，发了一身冷汗，手心所触皮肤尽是黏腻冰凉，看来不用热毛巾抹一遍是不行的。
张尚扬发出一声舒服的低吟，温热的毛巾在皮肤上轻轻抚过，一身冰冷都被拭走。
“我们上医院好吗？”耳边传来陆文清低低的声音，迷迷糊糊就像在睡梦中，张尚扬摇了摇头。
“张尚扬？”不知是不是药效开始发挥作用，原本曲卷的身躯慢慢舒张开，呼吸也变得平缓有序。
陆文清看着陷入沉睡的张尚扬，无奈地叹气。
是他没有劝住张尚扬，才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
平时也有好好的吃饭，也不知道为什么不长肉，瘦得硌人，连脸颊也不藏肉，原本就不深的唇色现在更是惨白。
陆文清就坐在床边看着张尚扬看得专注：还好，会找我。
天色微亮，陆文清就拨出一个电话，电话那头一听就是一副刚被吵醒：“谁啊？”
“是我，陆文清。”
听到名字，那边停了一下，然后一阵嚎叫：“大哥，几点啊，天还没亮呢，什么事。”
陆文清：“是这样的，胃疼，可能是空腹喝了些啤酒，还吃了烧烤，生蚝......”陆文清把昨晚吃过喝过的东西都向对方复述了一遍，包括喂了些什么药，大概的症状。
“急性肠胃炎，不疼了就行了，要不你到医院来我帮你检查一下，我说哥，你居然喝啤酒吃烧烤，跟谁，平时都请不动你......”
嘟嘟嘟的几声，电话已经挂断。
陆文清把一旁脏了的衣服毛巾都放进洗衣篮，一整晚没睡，双眼发干发涩，眼看张尚扬也没那么快醒来，睡得也算安稳，便在客厅的沙发上小憩。
待到差不多时间，陆文清拿起钥匙，出门买早餐。
陈阿婆这里陆文清跟张尚扬来过好几次，张尚扬还跟他说过一些儿时芹菜街的事情。
“文清啊，今天也这么早，张家小鬼头没跟你一起过来啊。”陈阿婆看到只有陆文清一个人过来，便问了句。
“今天我过来，陈奶奶帮我来两份米粥，两份炒面。”
“哎，就好。你啊，不能惯着他，给他使。”陈阿婆笑着说。
陆文清提着早餐回去，在门口碰上邱雅和林洲殿下楼，今天还是工作日，应该是去上班。
林洲殿看到陆文清一身睡衣，硬生生地愣了一下，连招呼都忘了。
“陆大哥早。”还是邱雅先开口。
“早上好陆大哥，买早饭回来啊。”林洲殿跟着说。
陆文清：“早，上班了吗。”
两人点点头，说：“嗯，那我们先走了。”
陆文清倒是不在意，就是可能让小的吃了一惊，一个平时着装整齐的人，一下子不修边幅，须臾，陆文清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陆文清把粥和面倒出分别用盘子装起来，再放到锅里加热保温。床上的张尚扬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蒙头大睡，陆文清把冷气再上调了一度，然后轻轻将蒙住张尚扬大半张脸的被子拨开。
直到临近八点，张尚扬才悠悠转醒。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有一瞬间他以为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你醒了。”
张尚扬刚走出房间，就看到坐在客厅里看书的陆文清，噗嗤一下就笑出声。
“胃还疼吗。”陆文清问。
“已经没事了。”张尚扬倚在房门口，双手抱胸。
陆文清：“快去刷牙洗脸，等下再吃点药。”
张尚扬看着陆文清在厨房张罗，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和一碟炒面。
“你去陈奶奶那里了？”
“嗯。”
“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陆文清从房间里头拿出昨晚的药放在餐桌上，又给张尚扬倒了一杯水。
“吃完早餐等半小时，吃药。”
张尚扬放下碗：“谢谢你，还有，昨晚不好意思，让你专门赶过来。”
“以后在饮食上药多注意。”陆文清交代道，“家里备点药。”
“嗯。”张尚扬默默喝着粥，偶尔夹上一点炒面。
张尚扬：“你今天，还去上班吗。”他还真的没见过这么私底下的陆文清。
“下午要出去一趟，你没事我就回去了。”
“昨晚你，是不是都没睡觉，要不你在这里先休息一下，中午我叫你起床。”陆文清肯定是要回一趟去换衣服的，如果可以他也想借一身一副给陆文清应付着，奈何陆文清要比他大一个号。
“眼底都黑了，疲劳驾驶可不好，等我吃完收拾一下房间。”毕竟昨晚一身大汗。
“不用，我在沙发上......”
“别客气，很快的。”
张尚扬吃完收拾好碗筷就回房间，把床单被套都拆了下来，再重新铺上干净的。隔壁房间有点小，而且太久没住过，你将就一下就睡我这儿吧。”
张尚扬把窗户的挡光布也拉上，整个房间瞬间犹如黑夜。
“你几点要出去，我叫你。”
“两点。”
“那我中午做好饭叫你起床吧，吃完饭再出门。”张尚扬说：“你先休息，我出去。”说完，便关好门，把房间留给陆文清。
陆文清躺在张尚扬床上，床上没有属于张尚扬的味道，吸入肺部的是洗涤剂特有的化学香味，还有淡淡的太阳留下的干爽味。
折腾了一夜忽然放松下来，陆文清很快就进入睡眠。
经此一劫，张尚扬确实变乖了，其实也不能这样说，本身他就很久没喝过酒没吃过夜宵，谁知道忽然来这么一遭。
陆文清怕他晚上饿了又乱来，还特地买了一大罐即食麦片。这是送给老人家的吧......为了表示感谢陆文清那天晚上的照顾，张尚扬约陆文清出外面吃饭，不是在芹菜街，而是真的出外面。
谁知道陆文清居然拒绝了，说不够诚意，硬是要张尚扬亲自下厨以表诚意。
周末一早，张尚扬和陆文清在陈阿婆店里吃完早饭便一起上市场买菜，新鲜。
“我说陆文清，你不会是头一次上市场吧。”
陆文清点点头。
“我去！你不是吧。”张尚扬长叹：“你还真是珍稀动物，以后怎么过生活啊。”
陆文清：“超市不是也有吗。”
张尚扬：“超市买菜有灵魂吗？！”
陆文清：“？”
“算了，你不懂。”张尚扬有种带着大姨娘进城逛街的违和感，不对，是带着刚懂事的娃娃，陆文清还真是对市场充满好奇。
新鲜的围基虾，新上市的螃蟹，半只猪蹄。
“陆文清你想吃什么蔬菜。”张尚扬站在蔬菜档里挑着。
“你手上那个就好。”
“随便吧，你手上那个也行。”
“菜心？好吧。”张尚扬挑着便看向陆文清，“话说蔬菜你能认出几种？”
“不多，基本绿色叶子都叫青菜，应该不会错。”陆文清站在一旁挑着番茄。
接着又说：“你做的番茄炒蛋好吃。”
虽然说胃已经不痛了，但陆文清三申五令这段时间一定要以清淡为主，所以香辣虾香辣蟹什么的是不存在的，只有白灼虾和姜葱炒螃蟹。
张尚扬烧了一桌子菜，每道菜都色香俱全。
“快坐过来，吃饭了。”张尚扬只盛了半碗饭，留出足够的空间放菜，最重要的菜肴要趁新鲜吃完。
“太多菜了。”陆文清看着一桌的菜。
“盘子占空间而已，分量还行，我不能吃太多，所以麻烦你多吃点了。”张尚扬开始为陆文清添菜，看着他吃饭，总有一种满足感。
“今早在陈奶奶那，陈奶奶好像感冒了，等下我过去给她送点常用的药，你一起吗？”张尚扬吃了一口白灼虾，除了酱油的咸味没有味道，如果不是陆文清盯着，他一定加上辣椒油和辣椒圈。
“我跟你一起过去吧。开始换季了，人容得感冒，你要也注意些。”
陆文清把剥好的虾放到张尚扬碗里。
张尚扬有点惊讶地看向陆文清。
“你吃虾都不剥壳的吗？”
“......”大概是平时是炒虾油焖虾，虾线挑过了就直接吃，剩头剩尾，壳也照吞。
“谢谢。”张尚扬吞出两个字，陆文清这样一搞，他都有点尴尬了，有记忆以来，他爸妈都没给他剥过虾壳。
“陈奶奶这么老了，没跟子女在一起吗？”陆文清问。
张尚扬：“是有个儿子的，不过走了好多年，哦，不是那个意思，就是真的走，离家出走那种，”张尚扬解释道：“那时我还小，也记不太清楚，印象中好像见过，后来的都是听父母和街坊说的，早几年陈爷爷走了，也没见他儿子回来。”
“也就邻里邻外，能照看的就照看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张尚扬夹了块猪蹄到陆文清碗里。
“你吃啊，番茄炒蛋可是你的指定菜式。”
父母搬回家乡，他又半路晕倒，这些小小的事情聚在一起令他分外不安。害怕父母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也怕自己出了什么事没人知道。
张尚扬边扒饭边看向陆文清，有个人在身边总会安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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