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梦做了一个很长很怪的恶梦。
梦的开头,她正安睡在医院白色的病床上,床边的轮椅坐在一个身穿军装,白发苍苍的俊老头。
老头一边温柔的给她梳着头发,一边乐呵呵的给她讲着‘军痞与俏姑娘’的爱情故事。
窗外暖阳明媚,鸟语花香,一切安逸得正好。
画面一转,阴暗的走廊里出现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女人,女人扬着诡异的红唇,举着血淋淋的匕首步步逼近她。
她惊恐的往后逃去,一直跑,不停的跑,直到跑进一片迷雾弥漫的空地中,她看见了俊老头就在不远处朝她招手,她欣喜的放慢脚步喘息,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十米,八米,五米……就在离她两米处的地方,俊老头突然停下脚步,胸口晕染出了一团触目惊心的血色,而后面带痛色的跪倒在地上。
他的身后,疯女人正龇牙咧嘴的歪着脑袋冷笑:“哈哈……你们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唐一梦惊愕的盯着她逐渐清晰的脸,陡然睁大瞳孔,一声撕心裂肺的厉叫:“唐惠!我要杀了你!”
她不顾一切的朝唐惠扑了过去,将她狠狠的按倒在地上,坐在她身上,左一拳,右一拳,疯了般狠厉的捶打着她的脑袋。
……
县城附二医院,二楼眼科一号检查室的门‘咯吱咯吱’被推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青年男医生率先走了进来,目光古怪的环视一圈,随后落在门后的位置,一愣,对着身后的病患家属打趣道:“看不出来,你家姑娘还是个武林高手。”
说完迈着长腿,自顾自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慢条斯理的翻看着病历。
“啊?”唐青河一头雾水,捧着塑料热水杯急匆匆的走进门,一扭头就看到自家闺女正紧闭双眼,扎着马步对着空气挥拳,漂亮可爱的小脸还咬牙切齿,凶呼呼的。
他心头一惊,一一的梦游症已经这么严重了吗!赶紧将水杯放到桌上,轻手轻脚的走到她身旁。
睡梦中的唐一梦已经打红了眼,感觉自己刚要挥下的左拳被一只强大无形的大手拉住,她不满的皱了皱眉,张嘴就对着那手咬了下去。
很快淡淡的血腥味冲斥着她的口腔,一声低沉的闷痛声伴着轻柔的安抚声在她耳边响起:“一一,没事了,爸爸在这,坏蛋已经被我打跑了,不怕不怕。”
爸爸……唐一梦闻到一股熟悉的海盐与墨水交织的味道,紧锁的眉心渐渐舒缓,心神也安定了下来,她机械的松开了牙齿,晃晃悠悠的站直身。
“乖孩子,没事了,没事了。”温暖关怀的声音还在不断安抚着,带着细茧的手轻轻的擦去她额间的冷汗。
唐一梦眼皮微微一动,梦境恍然一颤,消失了。
她浑浑噩噩的睁开了眼,映入眼中的是一张挂满担忧焦急的熟悉俊脸。
浓眉高鼻,气质儒雅,天生上扬的嘴角,总是带着一缕春风拂过的笑弧,很善良大气的面相。
唐一梦茫然又惊诧,爸爸不是在38岁的时候,跟着渔船出海捕鱼溺死了吗?
幻觉!一定是太想他了才浮现的幻觉……
唐惠呢!躲到哪去了?
她伸手揉了揉干涩刺痛的眼睛,带着血丝的大眼愤恨的在室内寻找唐惠的身影。
目光从左侧半新不旧的水泥墙,扫到墙中央写满大小‘E’字的视力表,再到正对面桌上的一台老旧的眼压仪,一切充满熟悉又陌生的年代感。
她疑惑的挑着眉,视线猝不及防的跟坐在办公椅上的青年医生对上了,整个人瞬间一僵,鸡皮疙瘩掉一地。
楚白?年轻的楚白……这‘毒舌变态酒鬼扎针狂’现在不应该隐在深山里当世外高人吗?没事跑来她幻境里瞎晃悠什么。
楚白被她带着怨气的眼神吓了一大跳,他好像没得罪过这小祖宗吧……
难道……她发现了……?不,不应该啊。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唐青河乌黑的后脑勺,嘴角一扬,对唐一梦露出了个自认为和善迷人的笑容。
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再次让唐一梦嫌弃的打了个激灵。
她大脑短路的抬起手,狠狠的往自己脸上呼了一巴掌,‘嘶’!很痛,耳朵嗡嗡响,晕乎乎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对面的楚白并没有因此恶灵退散,一张俊脸似乎更加鲜明,嘴角的笑也更加肆无忌惮了。
唐一梦彻底迷茫了,这一切好像都是真实存在的。
唐青河被她的举动吓坏了,他本人是不信怪力神说的,可常听老一辈的人说,千万不能大声惊醒梦游中的人,不然很容易将她的魂魄吓飞,变成大傻。
莫不是真的傻了!
他心慌的捧住自家闺女的小脸,将她的头转向自己,大拇指心疼的刮了刮她印着五个手指印的右脸:“一一,你好好看看我,我是爸爸,你别吓我。”
唐一梦怔怔的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巴,眼底顷刻间蓄满泪水,贪恋无言的感受着他的关怀。
爸爸没有死,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真好,真好……
“一一,你快告诉爸爸,这是几?”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唐青河更加焦急了,他伸出四根手指,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然后就看见自家闺女精致的五官逐渐挤成一团,突然‘哇’的放声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钻进他的怀里:“爸爸,我好想你,你别再离开我了。”
唐青河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抱懵了,这孩子生来性子冷,平日从来都不爱跟自己亲近,怎么今日……唉,傻了也挺好。
他心虚又受宠若惊的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不离开了,爸爸刚才就是去给你倒了杯热水,以后去哪都带着你。”
唐一梦高兴的在他怀里蹭了蹭,眼泪鼻涕粘满他泛黄的白衫。
梦里梦外的委屈伤痛,仿佛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安抚治愈。
“咳咳……还有五分钟我下班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父慈女孝的安逸画面。
唐青河这才想起来,他是带女儿过来查双眼的,赶紧不舍的将她从怀里拉到楚白眼前:“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楚医生。”
楚白笑着点点头,戏也看够了,一本正经的招呼唐一梦坐到身旁的病患凳子上。
拿了把手电筒起身,刚要靠近翻看检查她的眼皮,唐一梦的头却不着痕迹的往后仰去,顺带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楚白又是一愣,心中一阵莫名其妙,今天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吧,这小姑娘对她的敌意从哪来的。
难道,连看不对眼都能遗传?
他暗暗叹了口气,罢了,来日方长……
直接省略了这环节,转身从抽屉取了把木勺子递给她:“眼睛有点发炎,挡住一只,测一下视力。”
唐一梦笑眯眯的接过勺子,却还是不配合的放回桌上。
然后悠哉悠哉的站起身,食指朝比自己高出一个肩头的楚白勾了勾,示意他低头。
楚白倒是很配合的在她面前弯下腰,幽默说道:“你想跟我说什么悄悄话?”
唐青河一听就委屈了:“连爸爸也不能听吗一一?”
唐一梦安慰的握住她玻璃心亲爹的手,对着楚白恼怒的翻了个白眼,快速靠到他耳边无声的说了几句话。
而后在楚白呆若木鸡,十分难看的俊脸中拉着她爹大摇大摆的走出检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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