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商人本性

    夜已经很深了。

    不知不觉,原本空旷的温泉池被密密麻麻包围了起来。

    从来都是空旷而寂寥的神宫家,突然热闹了起来。

    本家的成员基本全部都汇聚在了那扇屏风之后,焦灼的等待着。

    有性子急的甚至已经准备破门而入。

    无法原谅!

    高贵的神之子和那样肮脏不详的半妖待在一起,即便这是神明自己的选择。

    作为家臣的他们也很难接受。

    特别是空气中传来若隐若无的血气之后,更是急红了眼!

    区区半妖而已,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只是因为神宫磷的一道御令,所有人都只能退守在一墙之隔的门外,努力克制着沸腾的鲜血。。

    直到禁闭的大门被人大力推开。

    披散着逶迤腾长发的神子带着周身的水气施施然走了出来。

    浅薄的血气被这铺面而来的水气驱散,宛若错觉,恍然如梦。

    面对一双双焦急的目光,神宫磷神色如常,这些都是他最忠实的信徒。

    神爱众生,又偏爱信徒。

    一切都似乎和平常一样,忠心耿耿的人见执事也依旧牢记本分,隔着半步的距离。

    这个距离是只有近臣才能享有的殊荣。

    代表着臣下对家主的臣服,更为重要的是家主对臣下的信任。

    毕竟太过靠近,也就意味着暗杀的成功率大幅提高。

    一切都似乎和往常一样。

    当然也只是似乎而已。

    气氛就像是被拉满了的弓,不知何时就会脱手,飞射到不知的远方。

    最先上前的是本家的管事。

    管事田中先生的年级已经很大了。

    可以说近五十年来,所有出生在本家的孩子,田中先生都亲手抱过了呢。

    岁月压弯了神宫家最衷心的家臣的脊梁,也在他年轻富有活力的俊美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可怖的痕迹。

    但没有人会小瞧这样一位半截身子踏进棺材板的老者。

    在人见阴刀出现之前,养育陪伴在神子身边的重任都是由他担任的。

    刚刚来到神子身边的人见少城主,谦逊知礼物,但绝对不能称得上是合格的执事。

    他在厨房甚至连盐巴和味精都搞不清楚哩。

    这些都是田中先生手把手进行教导的。

    年近古稀的田中先生尽管只是个普通人,却在岁月流逝下,在一去不复返的时间之海中,抓住了什么,沉淀了下来。

    早在三年前,田中先生就因为身体抱恙回到了乡下老家调养身体。

    但是现在,就连早已告老还乡的田中先生都被请出了山,可见这一次某人真的是犯了众怒。

    田中先生依旧如同记忆中那样,笑得和蔼可亲,乐呵呵的模样让人看了都没法升起戒心。

    神宫磷略带惊喜:“田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田中先生:“回神子大人,再过几个月就是祭神典礼了,我那不成器的弟子为此忙得手忙脚乱。”

    将还带着泥土气息的一筐红薯送上,“上次有听人见执事说起想吃烤红薯,这些红薯,都是在下自己重的,养了两年的土地,今年总算是有了收成。”

    说到这儿,才转过身看向目光一直黏在主君身上,胆大妄为的执事先生,“人见君,真是好久不见。”

    半句都没有提到今晚的异常,却又是无声的警告。

    ‘人见阴刀’徐徐抬头,半眯着眼,像是一只被吃饱喝足的捕食者,懒到了骨头里,探出脑袋,随即露出个放肆的笑,“好久不见,老头。”

    扑面而来的恶意毫不掩饰。

    像是阴冷的蛇,柔若无骨的将神宫磷死死缠住,宣布主权,奈落恶劣的朝神宫磷的脖颈吹了口气,让少拿下意识的缩起了脖子,回眸怒视某个不知礼数的家伙。

    田中先生不喜不悲,仿佛并没有察觉到这恶意一般,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不得无礼!”神宫悠却是已经忍无可忍,出声呵斥,随即又温驯无害地转身,对着神子关切道,“真的非常抱歉神子大人,家主自入秋后就又病了,所以这次没能赶来。”

    作为本家被田中先生看护长大的孩子之一,神宫悠对这位将一生都奉献给了神宫家的老者是充满感激与爱戴的,所以才会如此愤怒。

    神宫磷抬头,“是悠啊,自从你上大学之后,就有段时间没见了?”

    ‘人见阴刀’并不太高兴。

    他不喜欢磷的目光从他身上挪走,人和妖说到底是没什么区别的。

    因为他们都是贪婪不知节制的生物啊~

    “磷,我困了~”尽忠职守的执事,撕破了虚假的面具,向前一步,接着身高优势,将神宫家的瑰宝于众目睽睽之下,揽入怀里,肆无忌惮的炫耀着他在神宫磷心中不同地位。

    奈落满意于周围的指责目光,得寸进尺,在一片克制的抽气声中,俯在神宫磷的耳畔,“像以前那样,一起睡觉吧。”

    神宫悠:“奈落!”

    只是神子却对此毫不在意,他只是虚虚的抬眸打量着身后的半妖,随即转过脑袋,询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田中先生于是微微曲身,将手上的羽织奉上,“车子已经备好了,神子大人。”

    “那就走吧。”

    神宫家从来不会养吃白饭的妖怪。

    在末法时代,神明已经纷纷陷入沉睡,而妖怪们的生存空间也被进一步的压缩,拥有移山填海之威的大妖怪的消失,对于妖怪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妖怪的世界往往都是现实的丛林法则。

    他们遵循着亘古不变的弱肉强食的本能,去掠夺,去吞噬。

    强者越强。

    弱小的妖怪靠向大妖们献上忠诚,夹缝中生存,度过艰难的幼生期。

    而现在,小妖怪们失去了大妖的庇护。

    再加上神道众的强盛,妖怪几乎已经快要消失在城市中心了。

    就真的很惨了。

    其惨烈程度好比某节肢动物门软甲纲十足目的克氏原螯虾在隔壁种花家的悲惨遭遇。

    好好一物种入侵种,因为肉质爽滑细腻,老少皆宜,除了有点脏,几乎完美,然后……

    硬是被吃成了养殖类水产,堪称物种入侵界之耻。

    人类总是健忘的生物。

    在安逸的环境中过久了,就会忘记之前贫困潦倒的苦难。

    将先祖们记载在文字上真实的事件,轻而易举的用所谓的现代常识去解释说明。

    甚至嘲笑着古人的愚昧无知。

    所以在经历了鼎盛时期之后,神道也随着妖怪们的绝迹,渐渐也淡出了大众视野。

    比跌入低谷更令人难受的事,他们曾身处巅峰,曾经的神道众是受命于天,即便是大名,也要仰仗他们声息!

    所以才会感到不甘啊!

    为了生活,你永远不会知道那群没什么节操的神道众到底会做出怎样的事。

    就比如现在。

    在数月前,某福布斯排行榜上前五百的超级大富豪开始频繁的做噩梦。

    在那个梦中,总是有个披着长发的女孩儿,看不清脸,穿着白色的舞鞋,在空旷的练舞室内,一遍又一遍的跳着同一支舞。

    最开始,富豪以为是因为自己最近工作压力太大。

    毕竟每天早晨十点就要赶到公司,偶尔还要加班到下午五点真的太辛苦了。

    但在接受了两个多月的心里治疗之后,富豪依旧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

    后来,寺庙的主持告诉富豪,他这是撞邪了,并送了富豪一个块平安符。

    富豪一开始不以为然,只以为现在的寺庙竞争压力实在太大,都到了在马路边上发展信众的艰难时刻。

    随手将所谓的平安符扔在了车里,再没有理会过了。

    一周前,富豪出了一场车祸。

    连环追尾的大型车祸,车子已经被撞的变形,司机当场重伤被送往了急救室抢救。

    但是坐在后座的富豪,却只是一点轻伤。

    那枚被随手一扔的平安符,此时已经变得黑沉,像是附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富豪这才慌了。

    想要找到老和尚,但是可惜的是,老和尚所在的寺庙在上个月初,因为经营不善,破产了……

    一共就四个和尚的庙宇。

    老主持被女儿接回老家颐养天年了。

    剩下三个弟子,两个跳槽去了别的寺庙,还要一个直接还俗了。

    富豪:……

    等等,这问题有点大了。

    辗转托人打听,不差钱的超级大富豪,斥巨资,请来了业内精英。

    而在封建迷信上,神宫家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小小的驱鬼仪式,按理是不需要神子大人出动的。

    但架不住大主顾他不相信这么简单的就解决了。

    大腹便便的富豪:“我觉得大师你们可以再努力一点。”

    神宫悠:“藤原先生,这栋房子所有邪秽都已经被祛除干净了。”

    藤原富豪:“我可以加价。”

    神宫悠:“这不是钱的问题。”

    藤原:“这个数。”

    神宫悠:“……请您稍等,我需要和本家联系一下。”

    反正神宫家还有只整天吃白饭的半妖,不用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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