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试验的效果很成功,全方位地杜绝了静电的产生。让齐竹韵更高兴的事是,她终于可以换个工作岗位了。领导们看她的设计作品,赞许她在设计方面的才能,觉得原先那个校对的工作岗位对她来说简直是屈才。

    这也不辜负齐竹韵为了一份设计文案熬夜,准备了三份不同的草稿,每份手描图上的衣服连细小的拉链节也画得逼真,设计图还匠心独运地注明了细节的应用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当齐竹韵抱着她那为数不多的个人物品来到东峻部门报到时,他轻描淡写地说:“好好干,要是不适应就回去原岗位。”听上去像是给齐竹韵留后路似的。事实上,她知道,这个东峻副院长从来就没有承认过她的能力,他正等着看她的笑话。

    齐竹韵默默忍受了东峻的轻视,心里又气又恼火。可是她还得发挥自己的专业能力,以取得东峻的认可,以便于自己换取更多的自由。她还得去寻找何亦水,她的男朋友。

    她一时一刻都想着逃出这个囚笼。

    而阿亦,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没有派人来接她走呢,阿亦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这里呢?

    东峻大学主攻的是飞行器发动机研究,毕业后进入玉泉主要进行发动机试验工作。跟其他的研究工作相比,他的工作无疑是最为危险的,高压、易燃易爆、有毒有害。稍有不慎,将导致难以挽回的损失。

    第一天上班的齐竹韵,见识到东峻的严谨与责任心。所有试车台的结构和工作流程,在他脑子里就是一张活图纸,再细小的环节也逃不过他的眼睛。而每逢系统出现一丁点微小的改动,他总是拿出随身的一个小本本,认真仔细地记下来。他常跟手下的人说:只有摸透了试车台的脾气,才能驾驭这个庞然大物。

    齐竹韵除了每次跟着他做着各种危险的试车,还得随时根据东峻的要求对发动机作出不同的修改,然后画出相应的发动机设计图。计算机是靠不上了,随时的电力不足还掉线,能让一天的用功都白费掉。

    齐竹韵的手绘功力不错,对于东峻的理解能力也非常强,有时候东峻针对发动机的缺点还没有说出口,齐竹韵就能准确地指出哪里还可以更好优化。

    渐渐地东峻发现齐竹韵对于发动机的结构和性能方面的了解,并没有比他自己差到哪里。而已很多时候,她所提出的修改都无可挑剔,在他留学美国的时候还能看到相应的教程,没有想到她居然也能融会贯通,掌握得非常不错。

    他收起了对她的轻视,慢慢地接受了她已经成了自己非常好用的助手的事实。

    唯一让东峻不快的是,她总会说一句:“只可惜咱们现在的条件太落后了,不然的话,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做得更好。”

    齐竹韵在工作时,真心觉得这里的设备也好,平台也好,发动机也好,都是太低端太落后了。没办法,谁让她在三十年后的中国的航天基地里打滚过呢,用惯了高速计算的电脑、能主自生成三体图形的软件、各种能花钱买到的助燃剂,能让燃烧更彻底,机器磨损更少、还有各种能借于参考价值的各国经验。

    条件一比,这里简直就是原始时代嘛。什么都得靠人脑靠手工靠瞎眼摸索。

    而且危险还不是一般的多。就单单是东峻的试车岗位上,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每次成功的试车,都让齐竹韵有种劫后余生的后怕。

    “好吧,尽管我对你未来的航天基地保存着一丝怀疑,如果你能将你瞎编乱造的东西,编得更贴近现在我们有能力改进到的高度,那我可以考虑相信你所说的,所谓的穿越。”

    “你爱信不信,这么多的事实就摆在你面前,为什么你就不肯相信我是来自未来呢。我还能给你列举咱们航天事业的伟大历史呢,1999年神舟一号第一艘无人飞船,2003年神舟五号的载人飞船,神舟六号到十号的双人多人飞天,到神舟十一号实现天宫二号空间实验室的对接。我跟你说,我们的载人空间站也已经启动了项目,相信不久的将来就能实现了。还有,你肯定连听都没有听说过高压补燃煤油液氧大发动机,单台推力能达500吨,利害吧,更有牛的,是俄罗斯的RD-170液体火箭发动机,四个燃烧室,一台涡轮泵和两个预燃室发动机,上土星,飞火星都不在话下。”

    东峻笑着说:“说得像唱歌那么好听,你就是科幻小说看多了吧。按我说呀,等到三十年后,也未必有你说的发展那么快。”

    齐竹韵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个怪人。偶尔相信下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会要了他的命吗?

    当然对齐竹韵的来历,他们存在着非常大的分歧,可是丝毫没有影响他们工作越来越默契。有种莫名的情愫在他们之间摇曳着,迅速地生长起来。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就只是简单的同事关系,最多就是同居的同事而已。

    每次试车东峻他们严格地按照既定的程序进行,可试车准备工作的意外还是会不期而至。

    在一次返回式卫星发动机试车前的综合测试中,齐竹韵他们率先发现主燃油箱底部主管路阀门出现泄漏。这可是件大事,他们急忙上报。

    此时助推器的燃油箱里已经加注进了近二十吨易燃易爆、有毒有害的发动机推进剂。装满近二十吨燃料的容器相当于一个威力巨大的□□桶啊!

    所有的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故障的突现使参试人员面临着严峻的抉择。东峻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将容器中的燃料重新泄出,再重新排查故障,二是当即保留着燃料进行排查故障。

    东峻对那个大家伙来回地打量,没有人知道他此时的思考着什么。凭着自己丰富的实践经验,他当即决定,保留容器中的燃料,现场对故障进行排查。这一决定令不少人在惊失色。

    “不行,你不能那样做!”齐竹韵第一个抓住他的衣袖,紧张万分地摇头。“太危险了,你可能会死掉的!”她因为害怕,声音带着颤音。

    “那样至少要将试车时间推迟一至两天,时间的推迟,对于发动机研制意味着什么人人皆知。”东峻无比沉着地说。

    “再多的损失,也比不上人命重要!”齐竹韵带着哭腔。那个不怕死的男人,竟然有条不紊地取来了防毒面具。

    “你怕死的话,可以闪开点!就你那点水平,给我当下手都不配。”冷山般的话,像把尖刀一样插在她的心头上。

    齐竹韵的眼泪,当时掉下来,她忍无可忍的说:“东院长,请你说话不要那么刻薄!”

    东俊说:“我刻薄吗?我这叫客气,换了我是正院长,马上就给你开了,说实话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有资格在这里上班,你还是走吧。”

    说完他把笨重的防毒面罩往头套下来,整张脸隐匿在生冷的铁块后面,没有人看得见。

    齐竹韵又羞又气,嘴唇颤动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有眼泪像失去控制的泉涌,在她那抽动不已的惨白的脸颊,乱云飞渡。

    她突然像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女孩子,掩着脸,哭着冲了出去。她哪里受过这样的轻视,在天龙里从来没有人对她的技能和业务水平怀疑过,她走到哪里,别人对她都是既崇敬和喜爱,更别提在众人面前说被人如此羞辱。

    东峻始终背对着她,直到她破门而逃时,他也没有转过身来。他的内心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对她说那些话。难道她已经困扰了他的心?所以才急不可待地在危险之前,把快要萌芽的情愫赶尽杀绝?

    他第一个戴上防毒面具就跑上了试车台,和现场参试人员一起,细心地仔细检查起来。时间像蜗牛爬行般,短短的半个小时,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油箱没有裂缝,导管也没有破损,问题到底在哪里呢?东峻拧螺丝在扳头还填了塑料皮,拆下的零件部件一一摆开,沾上机油擦拭一遍,所有的动作都得缓慢轻柔地进行,不能产生半点火花。

    终于在拆下进气阀门的时候,找到了故障所在,更换了新的阀门后,果然没有泄漏情况。

    被隔绝的试车车间终于解除了危险。

    被气走的齐竹韵躲在洗手间哭了一会儿,很快冷静下来。我哭什么哭呀,难道就为了他的一句侮辱人格的话吗?他说难听的话还少吗,为什么要在意呢。我还得去找阿亦呀,自己这么努力地取得东峻的认可,就差那么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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