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其实,林姜元的动摇不止是因为林涵现在面临被全网游街的尴尬处境,还出于她自己的私心。

    先前林姜元算了算,她来这个世界已经有段时日了,如果说一开始她出于对新世界的好奇,同时也是内心贪图享乐、逃避祸乱的心思作祟,选择留在这里,休息也好、学习也好都是生于安乐的侥幸,那么现在,这些侥幸已经逐渐被对秦昶的担心和对过去世界的依恋所取代了。

    她到了近百年后的世界,她知道了未来的历史是如何跌宕起伏,人的命运就跟浮萍一样,这样,她更想知道家人怎么样了,秦昶怎么样了。

    她在图书馆,在网络上,搜索了无数遍家人的信息,她翻遍了黄埔军校留下的校友名录,除了找到一个空洞的名字,一张模糊的毕业照,其他什么都没有。秦昶毕业了没有?去了哪里?他还活着吗?还是已经死了?这些她统统都找不到。而家人的下落就更是在风雨飘摇的历史记载里无处查起。

    她深爱的人生死未卜,而她,却在这里躲清静。看着资料里,那些为国家兴亡肝脑涂地的青年义士,再看看心安理得躲在和平年代苟且偷安的自己,这中间的落差让从小接受礼义教育的林姜元愧疚不已。

    她对历史越了解,她的心情就越纠结,所以,她才会这样执着于要拿回自己的信物,甚至不惜和林涵吵翻天。

    直到近日,她找到新上线的老家博物馆的新官网才终于想到了办法。她一打开网页,就被熟悉的场景吸引了,博物馆是照着林氏祖宅改建的,一砖一瓦都是一目了然,让她不由得感叹物是人非。

    林姜元怀着复杂的心情点开一个个按钮,一段段视频听下来,听着后人描述的当年,内心万千感慨。

    最后,她点开了林家后人的采访,后人是位已过耄耋之年的老太太,精神矍铄,思路清晰,很是硬朗精神的样子。林姜元猜想,这位或许就是林涵口中的林祖奶了吧。

    林祖奶在采访里说了很多她生活里好玩的佚事,有民国的有现代的,都是些不起眼的日常,听着却很得趣味。

    林姜元顿时想到,那镇纸还不会就是这位林祖奶给她的吧?那如果能见到这位林祖奶,是不是秦昶的下落就明了了?很多事都能得到答案?

    这念头一萌芽就收不住了,让她巴不得马上回老家一趟。

    可从这儿回家,路途遥远,查了所有的路径,不是要护照,就是要身份证,这两样东西她连听都没听说过,见都没见过,又如何启程呢?

    不过,既然自己和林涵长得一样,那用林涵的证件也能蒙混过关吧?

    只是她拒绝林涵在先,还让她出了大丑,林涵的节目边录边播,到现在为止,也弄了两三期了,现在又要反悔,换作她是林涵,她也不会干的。

    可是,回家的渴望之强烈,已经成了她的心事。这家一定要回,所以脸难免被打,回家和打脸孰轻孰重?又转念一想,节目都开了这么久了,现在也不知道林涵是想做还是不想做,那要是林涵自己不想放弃那破节目,她再求也没用呀。

    左右纠结了两三天,还是痛下决心拉下面子找到林涵。

    这一天,恰好是林涵录制节目回来的一天,林涵下了飞机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坐在保姆车上,正是心力交瘁的时候。

    打开房门,就看见桌上,林姜元给她泡好的热姜茶,给她提包理鞋,按肩推拿,嘘寒问暖,还给她打了热水泡脚。

    林涵白皙的脚丫子浸到水里,闻着薰衣草精油的香味,大呼舒服。

    “累死爹了!”林涵瘫在沙发上爽得直哼哼。

    林姜元本想说她一个堂堂女明星像什么样子!可话到嘴边,就变成谄媚的笑了,伸出爪子就要给她捏肩,说:“这段时间录节目累了吧?”

    “废话,累成狗了。”

    “那,要不要我替你去,好不好?”

    林涵转过头,瞪大了眼睛看她:“你干嘛?吃错药啦?”

    “嗨,这不是怕你累着嘛……”

    “哦,那你之前又不怕我累了?”林涵翻了个白眼,说:“啊呀,也不知道是谁,说什么倪舟不值得呀,绝对不帮忙呀之类的。”

    林姜元被臊一脸,耳边打脸声啪啪作响:“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错哪儿啦?”

    “错在过于低估节目的难度,过于低估你黑粉给你的人参,过于低估我作为长辈对你的关心,过于……”

    “停停停,你这一套一套哪儿学来的,给我赔罪还要占我便宜……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直说吧,啥事啊,有求于我?”

    林姜元干笑了两声:“那个,我想回老家一趟,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去。”

    “那还不简单,订张票,想去哪儿去哪儿呗……哦,你不能订票,你没身份证。哦!难怪你要求我,敢情是看上了我的证件……”

    林姜元索性也学着林涵,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拜托拜托~”

    “别做梦了,身份证可是很重要的,我干嘛要借你,万一你穿回去了,或者弄丢了,对我是很麻烦的,知道吗?”

    “我发四,我绝对不会弄丢的!我就是有些事得回家求证一下。”

    “什么事?茫茫网海还不够你查的啊?”

    “这不就是因为查不到才想去看看嘛。”

    林涵斜睨了她一眼:“那我把证件给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林姜元一看有戏,更加殷勤起来:“我可以替你去参加那个费脑综艺。”

    “切,晚啦,早干嘛去了?姐姐我现在节目做得好好的,乐在其中。”

    “那你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休息也行呀~”

    “林姜元啊林姜元,你找的那些书里难道没说,求人要心诚吗?我把那么重要的证件给你,你就替我出一次破节目?你说你好意思吗?不好意思吧!”

    “那,你要我怎么做?我发四,只要力所能及,肯定说到做到!”林姜元讨好地举起手。

    “嗬,网络语都学上了,进步够快的呀!”林涵沉吟片刻,说:“那,我要你帮我录剩下的节目……”

    “好~”

    “微博也得你写!”

    “行~”

    “家务活你全包了!”

    “可以~”

    “这都可以?你三头六臂啊?”

    “我有我的办法。”

    林姜元冲她一个挑眉,林涵隐隐感觉到事情不单纯……

    林姜元掐指一算,下一期节目的录制在下周三,中间还有五六天的时间,林姜元等不及要回老家去,问林涵要了身份证和林家的电话,第二天就启程去了。

    而就在此时,原本还在为林姜元的离开而感到寂寞的林涵,刚从公司开完会回来,连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被一阵门铃响恼得头疼。一问才知道林姜元已经一口气付了三个月的保洁全套套餐,今天就开始了。

    林涵赶忙点开手机查查银行卡的收支,差点没吐血,最最高级的保洁公司啊!三个月的钱都够她买个包了!

    好么,我说她当初答应得那么痛快呢!林涵气哼哼地想,敢情都是用的我的钱!

    而此时,林姜元已经美滋滋地坐在回乡的飞机上了,鸟瞰层峦叠嶂,大好河山啊,她要把正气得咬牙切齿的林涵抛在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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