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村地处永安县西北,临山环水,地偏却景幽。两百年前,为躲避战乱举迁至此,阖族上下同心,开荒山,育粮田,延绵十代有余。族人通教化,多良善。偶有流民或逃荒者至此,多伸以援手。遂形成周氏为主,各姓氏杂居,逾三千人的村落。
老族长周德恩是十里八乡的老善人。颇有文采却未得功名。常年穿长衫,着礼冠。年过六旬,一把白须,精神矍铄。周族长对村里的读书人多有照拂。年初,召族内各家户主商议,为子孙长远计,在祠堂为族内子弟开蒙,免束脩,并提供茶水和午饭。先生薪水由历任族长代为筹措。另有子弟参加科考,家贫者所需经费由族内各户摊派。
周澜清挑着扁担晃晃悠悠刚走到村口,就听见喜鹊吱吱喳喳叫个不停。暗自思忖“这莫非有什么喜事不成?”
“澜清哥,回来了,这一趟出门,收获不少吧?”说话的是本家未出五服的兄弟周望男。名副其实,这周望男家里三代单传,他是在三个姐姐望弟,招弟,盼弟接连出生后,姗姗而来的。他爹生怕下辈子儿子难得,早早开始发功,给他取名望男。成年后,同辈弟兄接连大婚,这周望男不负众望,三年抱俩都是男娃儿。
可说起这子嗣,确实澜清心头一桩大事了。澜清是个货郎,常年走街串巷,卖些胭脂水粉,也兜售花椒零嘴。媳妇香叶在家守着三亩薄田,院里种着些时令蔬菜。澜清父母早逝,能顺利成人娶妻,全靠族人接济,还有几分运气。比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同龄兄弟,略有积蓄。偶有顺风顺水的时候,澜清还会给香叶带个实心的银簪子回来。可同样成婚三年多,澜清这家里还是夫妻二人。这趟回来,澜清日程上的一件大事就是,找个妇科圣手给香叶调理调理身子。这心里都盘算好了,不说男女,只要开枝就能散叶。听说望男家里的又显怀了,哎!周澜清一声长叹。
“买卖不好做哦!过几天我打算到罗家湾转转!”澜清随口敷衍道。
“澜清哥,咋还要出去啊,不在家多呆些时日,挣钱哪有儿子重要?”周望男一片好心道。
被戳到痛处,澜清有些羞恼,尤其是旁边正侃大山的人,都有意无意瞄着自己。男人嘛!谁愿被人当面说这个。
“儿女都是运,早来晚来都好。我家去了啊,赶了一天路,还没喝口水呢!”澜清挑起扁担,点头跟周围的人示了个意。
望男不依不饶,“哥,你可不能犯糊涂啊!咱村的学堂也不交束脩了,还管午饭。我家牛蛋后年开春就能识字了,嫂子还没动静,这一下差出去四五年啊!”
澜清正要开口。隔壁李婶儿大步并小步的跑来了。“可找着你了,香叶说你今个返家,我说来村口看看。快家去吧!出事了!”
“啥事啊,婶子,你可别吓我啊”
“啥事,好事!今个晌午你叔想吃香椿炒鸡蛋,我说上你家树上撸点去,看你媳妇泔水桶边上吐呢,我看八成是有了,我赶紧过来寻摸你,赶紧找个大夫家去看看吧!”
“哎!谢谢婶子,我说一进村儿就有喜鹊叫呢,还真有好事,大好事!”澜清激动的原地转了几个圈,使劲的搓了搓手。“婶子,麻烦你家去跟香叶做个伴,我这就去王庄请大夫去。”
“还用你嘱咐我,扁担我给你挑家,快去吧!”李婶儿边说边把扁担接了过来。
望男看着身边的人,都在跟澜清道喜,也附和着说了几句,回家去了。
“香叶,我回来了!”澜清味身后的王大夫掀开门帘。李婶儿正陪着半躺在床上的香叶拉家常呢。
香叶见着澜清,俏脸微红。“我说没事,李婶儿倒比我还紧张!”
“王大夫来了,先看看。”
王大夫捋着一小撮山羊胡,澜清赶忙搬了凳子过来。香叶把手伸了出来,王大夫沉思片刻。
“恭喜了,澜清,家里要添丁了。两月有余,莫要操劳,安心养胎。”
“要不要开个方子,有没有什么忌口?”澜清心中狂喜,嘴里忙不迭的询问。
“无妨,我看小娘子脉象平稳,不用服药,只平日里切忌辛辣寒凉之物,莫多思多虑。”
“有劳了,多谢,多谢!”澜清对着王大夫深鞠一躬。即是因为好消息的验证,也是农村人对学问的敬重。
澜清走到方桌旁,倒了两碗茶水。
“王大夫,李婶儿,吃口粗茶吧!”
“不了,县里发榜,设济安堂,令各里正举荐医者。老朽得李乡绅口信,须得去县里一趟,听县丞大人教诲。”
“既如此,万不敢延误朝廷大事。”澜清连忙从未及摘下的褡裢里,掏出一贯钱来,用红纸封好,双手递于王大夫。
“王大夫,我父母早逝,从小多灾多病,但凡头疼脑热,多劳您不辞辛苦,如今我已成家,聊表心意,您万万收下!”
“医者父母心,只是你们以后切脉约药,得去城里的济安堂寻我了。王大夫站起身来,澜清见状,赶忙将药箱提起。
送走了王大夫,李婶儿也知小两口定有知心话儿要说,便借口家去了。澜清从担子里拿出一把糖块,让李婶儿回家逗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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