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寝殿的路上,我始终一言不发。
顾云灼扭头看我,一挑眉,“怎么,心疼了?”
对于他的这种问题我向来不会好好回答,但此刻,我抿了抿唇,感觉完全没有玩笑或抵赖的力气,便老老实实地道:“嗯。但我知道我可以心软,不能手软。”
“总算听你说句人话。”
“说实话,在栖云楼的那几日,他对我很好。”我低声道,“可是一旦遇到其他的事,我才发现,我和他还是敌人。”
冰冷的回忆漫上来,我叹道:“就像小时候,我们那么好,最后还不是为了破坏联姻想要杀我。就算他对我还留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情分,那也是对滋滋的,不是对三公主的,更不是对季含光的。”
顾云灼轻轻搂住我的胳膊,道:“如果真的喜欢,那,你就是你,不是滋滋,不是三公主,不是季含光。”
他的语气有些特别,我心虚地笑了笑,没敢去看他的眼睛。
一直没开口的苏微突然一把拉掉他的手臂,道:“陛下,不要听信顾云灼的花言巧语。”
得,又来了。
我摸摸鼻子,拦住顾云灼揍向苏微的拳头,转移话题道:“李薇言说什么了吗?”
“她说她不知道。”顾云灼摇摇头,“看来只能从姓谢的那里找突破口了,你说,我又不能对一个弱女子用刑,对吧。”
说话间已经到了顾云灼的抱星阁,他举步往里走,我站在原地,冲他背影做个鬼脸,对苏微嘀咕道:“好像他多有君子风度似的……”
话没说完,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他的话外之意,心里一慌,我飞奔两步绕到他面前,抓住他的两条胳膊,皱眉道:“不行!”
顾云灼挑眉,不说话,双目流露出“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眼神。
我实在不喜欢被人看透的感觉,移开眼睛道:“他这种人,怎么会屈服在酷刑之下,不会有用的。”
“吓唬吓唬总行吧。”顾云灼把我抓着他胳膊的两只手拍下去,“我自有办法,你就别担心了,我弄不死他。”
弄不死?说实话,我有点怀疑。
第二天一早,顾云灼带了七八个禁卫,来到偏殿。
我早已经在这里等了他半天,看他带了禁卫来,就更觉得心里有些没底。
走近了,禁卫向我行礼,我说了平身,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掠而过时,发现他们各个身材魁梧,容貌丑陋可怖,但手上都没拿什么刑具。
心里松了松,我嘲笑顾云灼,“这就是你说的‘吓唬吓唬’?要是能吓到他,我跟你姓。”
顾云灼眼睛亮了,指着我的鼻子道:“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笑容满溢眉梢眼角,露出十六颗牙,顾云灼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一巴掌呼开门,先挥手把禁卫们赶了进去。
谢庭柯睁开眼,又闭上,似在忍怒,却根本没有害怕的意思。
我得意地看着顾云灼。
顾云灼看着我,一抬下巴,示意我等着瞧。
“我去栖云楼的确是为了金凤钗,但那是因为,我需要它去交换一件宝物。”
谢庭柯突然开口,我惊掉了下巴。
面上爆出因过于夸张而扭曲的笑来,却没有出声,顾云灼清了清嗓子,低声道:“顾含光,进来听。”
那边谢庭柯继续说着,我却因过度震惊而一时恍惚,只听得他的声音不太真实地飘过来。
“东海药仙研制的一种毒,叫做‘凌枝水’,无色无味,可通过剂量控制毒发时间,非常适合暗杀,方便脱罪。”
顾云灼皱了皱眉,“东海药仙?什么人,住哪里?”
谢庭柯回答得十分痛快:“京城以东八百里,一面大湖,名唤东海。她就住在东海南面的水湾处。”
“好。”顾云灼细起眼睛,“我会去查,你若敢……”
话没说完,他陡然止住,我奇怪地看过去,却见他捂着嘴,有水滴从指缝间滴落。
落地溅开,一片艳红。
事发突然,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以为他被谢庭柯偷袭了,扑过去将他一拽,上下一看,竟没有伤处,只是鲜血从手指缝里不停地滑落下来。
“顾云灼,这是怎么回事?”我沉声道。
“吐点血而已,别大惊小怪的。”他轻轻推开我,含着一口的血,道:“重伤未愈,昨晚练功激着了。”
我半信不信,紧紧盯着他,担心得要命。他却扭头就走,道:“我去洗洗。”
我举步要跟,他将我一拦,“别跟着我,死不了。你赶紧安排几个人走一趟东海。”
我愣在原地,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走远了。
是谢庭柯的话打断了我的神游,方才他也目睹了事情的发生,此时对我道:“我多言一句:他看上去并无痛楚,这可不像受伤,倒像是中了什么毒。”
我下意识地问道:“什么毒?”
他摇头,“不知道。”然后又补充道:“正好,你可以问一问东海药仙,他应该知道。”
我恍惚地点了点头,举步向外走。苏微看我脚步虚浮,忙过来扶我,我皱眉道:“派人去一趟东海,记得也问一问顾云灼的事。传赵欲新,给顾云灼好好看看。”
苏微应了,又道:“陛下无需太过担心,微臣看顾云灼自己都并不在意,他一向贪生怕死,应该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道理是这样。我稍微宽了宽心,勉强露出一个笑来。
赵欲新来后,给顾云灼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结果除了旧伤,什么问题都没有发现。
顾云灼不屑地咧嘴角,“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看在他刚吐完血,我没有把他再揍吐血。
我偷偷拉着赵太医,问有没有什么毒会让人口吐鲜血但身体没有不适的,他想了半天,摇了摇头。
当事人和医术高明的太医都没说啥,我也放了一半的心;谢庭柯也开了口,事情算是解决了一小步;下面就等着去找东海药仙的人带消息回来了。
于是我一时得闲,就觉得很累,正想回去睡个回笼觉,就又看到云乡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说出事了。
这丫头一向爱慌张,经常把我吓得不清,但其实没啥大事。
结果这次真出了天大的事。
我的师父——京城第一才子庾观——来宫里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