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气氛有些奇怪，主要是江声一直都在盯着Enoch——也就是苏客，仿佛他一眨眼再次睁开时对方就已经不见了。
刚才的苏客在听到他说出的话时，并没有太多反应，只淡淡应了句“是，久违，江先生。”
短短三个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乔建明等了好一会儿见江声还没准备收回视线，不满地咳了声以作提醒。可江声像是根本没听到，还是不动。
他心里不停想着以前的事情，又想到刚才乔建明说苏客愿意跟组，心思百转，不知什么滋味，但至少之后能一起工作，为这重逢和以后的相处，他还是感到了久违的喜悦。
还是像做梦。
吕枫干笑了一下，他知道江声肯定有事，但现下只能先帮着他把这顿饭吃完。吕枫用手肘碰了碰江声，见对方终于转头时，说:“你们几个起来和我敬乔总一杯？”
梁淳溪等人答应了一声端着酒杯起身，江声皱了皱眉眉没说什么也照着吕枫的意思跟着做。
吕枫满意地点点头，笑着对乔建明说:“江声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昨晚拍戏在快结冰的泳池里待了几分钟，估计今儿个有点头疼发热，还望乔总能见谅。”
江声第一反应是去看苏客，可对方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他与江声根本没有关系。江声心里自嘲道:就是没有关系的人也会假意问两句，而现在他们显然连陌生人都算不上。
乔建明缓和下来的脸色因为江声的这一眼又再次阴沉，他几乎是不顾及在年长的吕枫面前的涵养，也不站起来，说话有些冷笑的意味:“我看江先生的精神很好啊，特别是对着Enoch。”
六人一脸尴尬，江声倒是面上情绪不明。
吕枫从没被人这样撂脸子，举着酒杯脸上的笑也淡了下去:“乔总，江声昨天才进组，今天身体又太舒服，所以可能做事不太周到。现在看样子和苏先生应该是旧识，所以可能想起了些以前的事，苏先生，冒犯了你我替他说句他的不是，你别太介意。”
乔建明还是没说话，苏客这次倒是温和，也没否认吕枫的话，站起来还淡淡笑了下:“您别这么说，来我敬您，也谢您看上了我的剧本。”
吕枫笑呵呵摆了摆手，和他碰了碰酒杯，一饮而尽。
七人跟着两人坐下来，乔建明看见苏客的反应像是更生气了，面色愈发不虞。
但也只是几秒钟的事情，随后他又笑了笑:“不好意思吕导，我也是怕Enoch不自然，外国都这样，盯着人看和咱们国内意思也不一样，您也别太见外。对了，刚才我来迟了，我自罚三杯还没喝呢。”
吕枫心里不太舒服，这时候没有刚才那会儿的笑容了，但本也不想太为难人，没想到江声倒是不舒服了。
对方甩了脸色轻飘飘就准备跳过这件事，摆明的不怎么尊重吕枫，还用苏客做了借口。他虽然走神，但苏客都没说什么，而且今天的饭局他本来也不来，主要是乔建明和吕枫谈，他也影响不了什么。
江声突然低头笑了一声，乔建明眯眼看过来，问:“江先生有什么事吗？”
“没，我刚才走神这会儿不好意思来着。”江声用一只食指抵着太阳穴，似是略作思考后说:“不过刚才乔总也和我一样，我们七个人加一个吕导，整个剧组除了徐哥他们要搭景没来，大家都在举着酒杯敬您呢，您也没看见。我倒是感同身受，但您这错过的酒就多了，怎么也得补上吧。”
乔建明看着他，一时没说话。
旁边的梁淳溪等人一句话都没说，有些忐忑……又专心地看戏。
江声又大手一挥，大度道:“嗨，您看，我陪你一杯，也为我刚才的走神请罪。”说罢和乔建明手里的杯子碰了一下，脸色不变地一口干了自己的酒。还做了个“轮到你了”的手势。
乔建明还没动，江声又假装难受地揉了揉头，半真半假地不满:“哎乔总，我这病号都喝了，您这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得喝吧。”
乔建明笑了一下，但看起来皮笑肉不笑，问:“人逢喜事？”
江声诧异道:“能和我们吕大导演合作，就这还不算啊？”
乔建明向吕枫一点头，转眼看江声，咬牙笑道:“算。”
江声一伸手:“您请。”
乔建明回头示意，旁边的服务员及时上来将酒杯倒满。
吕枫靠在椅子上，客气说:“乔总别听他瞎说，喝点表达个意思就行了。”
江声也没说什么，但乔建明摇头:“应该的。”
第三杯下去，大家纷纷鼓掌:“好酒量！”
自罚三杯，刚才江声吕枫八人敬的还没开始，乔建明也不是傻的，准备说两句减少点杯数，再喝个一两杯就可以了。开玩笑，这可是茅台，白的，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呢，他还不想死。
但正准备说话时，江声看了一眼吕枫，又“谅解”地说:“吕导总是这样，说我们年轻人不该趁年轻让酒糟蹋的身体。乔总，八杯太多了，折个半就行了。四杯，生意人嘛，四季发财，图个吉利。”
乔建明:“……”
乔建明常年在外国，喝酒套路不是很多，心中气结，却只能笑着喝完。
旁边的吕枫看着这一幕，心里还挺畅快。
四杯也喝完，乔建明放下酒杯，抱拳道:“吕导您看，我赔的这个罪您还满意吗？”
“男人！”江声拇指一竖，“乔总海量！”
周边的六人心里笑死面上却还是跟着赞叹不已。
吕枫笑着拍了他肩膀一下，又赶紧让服务员给乔建明盛碗汤，说“可别真伤了胃”。
接下来的一切才上正轨，期间江声怎么看乔建明怎么不爽，对方应该也是，从他一直想方设法灌江声酒就可以看得出来。
后来大家已经不管他们了，吕枫一直和乔建明的人以及苏客谈事，倒也互不打扰。
将近七点才散场，乔建明江声都已不甚清明，梁淳溪扶好不安生的江声，吕枫说对乔建明的人说:“回去给你们乔总喝点解酒汤吧。”
苏客也站在乔建明旁边，对吕枫颔首，又说:“吕导，我明天会准时进组。”
“好好。”吕枫拍拍他，“我明天让人去接你？”
“您太客气了，这点路我开个车二十分钟就到了，没事。”苏客一贯的温和，从始至终没有看过江声一眼。
江声嘴里叨叨着“再来，喝”，众人拼命扯着他上了车。
出乎意料的是，江声上了车后摆了摆手，揉了揉眉心让人别再拉着他，仿佛刚才那个耍酒疯控制不住的人不是他一样。
吕枫打开车门，对梁淳溪说:“你们坐去后面那辆车，我跟你们江声师兄说点事。”
大家都知道今天的事肯定让吕枫心里颇有微词，于是同情地拍了江声一下，然后下了车。
果不其然，其他人一走，吕枫的脸快速沉了下来:“什么意思今天，你是不是不想混了？”
江声撸了把头发，酒喝多了头晕脑胀得不行，但他知道让吕枫难做了，只能好脾气地认错:“对不起。不是，那不是都怪那乔建明太恶心人嘛。”
吕枫骂道:“你少给我推责任！就算那乔建明狗眼看人低，也是你先给人机会发作。”
江声哑然，没想到吕枫会这么说，于是笑了一笑:“哎，吕导，我错了，您看我这也喝的不少，可难受了，就别怪我了呗？”
吕枫没好气道:“你活该，少给我嬉皮笑脸的！”
江声爽快点头:“行。”
吕枫瞪他一眼，叹了口气，语气和缓下来:“不瞒你说，这是我最后一部电影了。”
江声一抬头，诧异道:“这是……”
吕枫点点头:“老实讲，我这辈子也不是什么百分百光明磊落的人，但我希望最后这部作品能干干净净的，所以我没有对外宣布，因为不想被掺杂其他东西，也因为这个，我选择了和你们卫总合作，用了你们师兄弟。”
江声正准备说话时，吕枫手势制止了他:“先听我说完。江声，你是个好苗子，未来的路还远，年轻意气风发我很欣赏，但你也要注意保护自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今天不怕得罪他乔建明，是因为卫总知道乔建明脾气，他说过，对方要是发难，他自己投资。或者我自己来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最后拍完我就往后退了，所以我有后路，但是你们几个孩子不行，所以我今天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你们以后的路上，少一个敌人总是好的，知道吗？”
良久无言，江声说内心不感动是假的，仅仅是相处一天，这位长者已经为他们考虑周详了。
“您放心，往后谨遵教诲。”江声承诺。
“算不上教诲，”吕枫抽了根烟出来，用打火机点燃后也不吸，“算是对你们几个孩子的奖励，娱乐圈你们这样的很难得了。”
江声一哂，放松靠着椅背开玩笑道:“那不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那也得自个儿心性好，”吕枫让前面的助理递了烟灰盒过来，掸了掸烟，“哪有那么多不得已，还不是人心不足。”
江声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过了会儿，吕枫犹豫着问:“苏客……你们俩以前有多熟？”
江声心里正想着今天苏客的样子，想到他既没有替乔建明挡酒，也没有替他和他表现得太熟，看起来像是全程都是乔建明自己往上贴，应该不是那种关系。最后他假借醉意扭头看见他没上乔建明的车，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然今天他可能会再闹出点什么事他也不知道。所以听到吕枫问苏客他一愣:“挺熟的。”
吕枫试探:“那现在这是？”
江声不愿深谈，他怕苏客不愿意让人知道，所以没有顺着吕枫的意思谈:“您放心吧，我们的事不会影响工作的。”
吕枫哪能听不出来，他将烟在盒里杵灭，一笑:“那就好。到一定时候啊，你会知道，不能吸烟，也不可惜。”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