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一直在屋顶坐到了王氏敲门叫他:
早饭已经做好了,该起床吃饭了。
早饭很是朴素,一小碗米汤、一小盘剩的咸菜和两个馒头似的东西。
据说这个叫窝窝头。
晟手上捧着一个,小口咬着,另一个窝窝头被他放到了袖子里。
虽然他吃不出味道,但令牌和羽扇可以,一会让他们告诉他是个什么味道,和馒头有什么区别。
话说,王宥呢?
桌上坐着三个人,王母,王氏,晟。王宥却不见踪影。
出去了吗?还是还没起来?
见晟四处张望,王氏大概猜得到他在干嘛,便道:“阿宥去打渔了。离这一里有片湖,他去那捕的鱼。”
“嗯。”晟点点头,继续低头吃自己的东西。
刚才在房顶,他也没注意有人出去了,或者说是没精力去分散注意力。
“吃完饭后你可以出去玩会。别乱跑就好。中午记得回来吃饭,注意安全。”
“哦。”
晟迅速吃完自己的那份早饭,捞起一把咸菜塞进袖子后就往房间跑,速度之快连靠的极近的王氏都没看清楚。
“一说到出去玩,小孩都一样啊。”
王氏失笑,把晟的碗筷叠起来,转而看向王母时,忽地愣住了。
王母的碗已经空了,但她还是完全没注意到似的,用筷子夹着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放嘴里,一下又一下,眼神无光无神。
“妈?”
行动被突然打断,王母的手僵在半空,筷子掉在桌子上,良久,她道:“阿莲,我困了。”
“好,我扶您回房休息。”王氏的声音有点哽咽。
两人相依回了房间,就在她们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另一扇房门也关上了。
晟把袖子里的东西分给令牌和羽扇,自己则坐在一旁发呆。
先不谈别的……他现在的力量到底多弱?
驱尸消耗的阴气并不多,可他只能驱动一个晚上?术法现在就有明显的减弱了。
十多年来,他一直都能感觉到自己阴力的不断流失,但因为身体方面没有任何感觉,所以他没在意。
直到刚才,现实才告诉他他现在的力量是多么贫瘠。
他已经采取过很多手段去阻止阴力的衰败,但都无果。
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可能……
不是什么魂飞魄散,只是沉睡。
届时一切有他的力量的东西将全数被封印,包括生死簿等。
别的不需要担心太多,主要是生死簿。一旦生死簿失效,生死将彻底混乱。可能有的人本来可以长命百岁,却在下一秒就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丢了性命,或有的人活不久,却能一直苟延残喘、甚至恢复全盛时的样子。
那又会是一场三界动荡。
他必须得尽快找到办法……可,到底是什么呢?
“小孩,我的早饭呢?”
思绪被突然打断,晟略不悦地循声看去,盆妖正抓着两个半个的窝窝头,投向他的目光满是不满。
你需要吃?
晟不解。
动物化的妖需要进食就算了,你个死物化的……
“你一个盆也需要吃啊?”令牌替晟问道。
盆妖哼了两声,理直气壮道:“我想解解馋!光看你们吃,我就算是死物也会馋的!”
晟:……
令牌和羽扇:……
可真有道理。
晟只好出去找了个窝窝头回来给他,是王母吃剩下的。
好在盆妖虽然不满,但没挑。他兴许是知道这家现在什么情况,也着实是单纯的解解馋。
见这一妖二阴司都有吃的了,晟便离开了屋子。
他想去尉迟家的遗址看看。
那曾是他生活过的地方,虽说记忆碎片不足以让他知道自己在那是干嘛的,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个线索。
而且说不定能找到一些宝贝,拿去当掉,就有钱可以用了。
已经偷过尉迟家宝库无数次的晟如是想道。
村子算不上桃花源,却也是很平和。孩童在田舍间嬉戏打闹,老人在板凳上轻摇蒲扇,青年男女们或去樵采、或去种田,看着小孩不让他们乱跑的也有。
对他们而言,晟就像个突然出现在这的陌生人,还是从王家出来的。不少人都对他投以好奇的目光,更是有小孩跑过来找他。
“喂,你是谁啊?”
那也是个十岁上下的小孩,瘦得只有皮包骨,明显的营养不良。
可尽管如此,晟要看他还是得稍微仰起点脑袋。
这是让他一直都很不解的事情。他现在的样子是他小时候的样子,明明成年身材定型后是个正儿八经的九尺男儿,可现在却矮成这样。
他没有什么对身高的执念,反正从某种角度上说也不是他的,但每次看人、看同龄人都得仰着头让他有点不舒服。
晟蹲在地上写起字,那小孩起初不明白晟为什么不说话,想了几秒后也反应过来了——这是个哑巴!
“你是哑巴啊?”小孩直接问出声。
晟抬头看他,点点头。
“啊……”小孩纠结地看了晟几眼,还是说道:“我爸妈不准让我和哑巴玩!所以、所以再见!”
然后就跑走了。
晟能看到他眼里的不舍。
这小孩挺奇怪的啊……
他以前也有过被小孩知道哑了的事情,不过结果往往都是被欺凌,丢石头、辱骂什么的。当然也有自称大哥要保护他这个弱者的,但看到他嘴里的伤口后就全吓跑了。
这反应他还第一次见。
人类,千奇百怪的人类。
晟心道。
之后路上也有别的小孩问他,基本全是知道后就恶意打他,用石头砸,似乎没完没了,直到他抄起地上一颗石头把它砸到墙上——
直接镶了进去。
世界瞬间清净。
大人都没有来找他的了。
于是晟一路顺畅地来到尉迟家门前。
泥沙几乎是把尉迟家的地面给拔高了一层,墙和房子东倒西歪,只剩下残垣断壁。
晟四处找了找,无论是宝物还是可以用的东西都是一个也没有,这个大院子就像是没有任何有人居住过的痕迹,什么都不剩。
尉迟家旧址分做两块,一块是他找光了的正院,另一块是别院,专门用来关禁闭的。
触犯尉迟家家规的人先会依据严重程度被家鞭打一顿,然后就是关禁闭,不给吃的,只给水喝。
别院阴气极重,想来是不少人都死在了那里。
正院仅一扇门通别院。晟虽然完全能翻墙走,但他想从那个门进去,似乎他以前也这么进去过。
然而泥沙把门埋了一半,门开不开,他只能翻墙。
就是在他翻过去那一刻,正院里忽然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踩着地上的碎瓦朽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晟迅速翻回去,只来得及看到个背影,那人就消失在了门口,好像是往右拐了。
他化为黑风瞬移到了门口,向左是死路,向右全是被废弃的房子,人却没了影。
知道人肯定藏在某个屋子里,晟不打算找了——那挺麻烦。
而且他/她回自己回来的。
晟回过头去捡起地上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四句话:
悲叹善恶不分,鬼童误作仙童。
不知前世何罪,鬼母竟成圣母。
晟盯着这四句话看了半天,忽然间,记忆回溯,他想起来了些事。
尉迟家主多年求子不得,膝下女儿满堂,直到有一日,一个小妾生了一个儿子,还是个天才,那时所有人都说小孩是仙童,母亲是圣女。直到后来出了一件事,人们不再说仙童圣母,而是鬼童鬼母。
是什么事来着?
想不起来了。
不过这仙童圣母应该就是盆妖口中的小少爷和小少爷的妈。
会带着这种东西,那个人是谁啊?
小少爷?小少爷的妈?
鬼知道。
他也不是鬼。
晟腹诽着,还是没有去把那个应该还躲着的人揪出来,回了尉迟家别院找东西。
一如既往的一无所获,却看到了一段被刻在墙上的句子。
应该是用石头刻上去的,刻得不深,但就内容而言应该不是因为不想用力,而是因为没力气:
儿,你要记着,妈是被这些人弄死的,你要为我报仇,把他们屠光!
晟一只手摸上那行字,妇人刻字时那癫狂的神态好似还历历在目,血迹一滴滴从她嘴角滑落,落在地上绽放出绮丽的黄泉彼岸。
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出喉咙,晟嘴唇微微颤抖,不等把那字说出来——
“呀——”
忽然间,无数乌鸦的嘶鸣于天边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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