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十六章:古笼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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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子轩的突然失声,引得人群一阵骚动。

    魏无羡不解地朝后看去,却被江澄拽了回来,耳边听到只言片语,半是讶然半是了然地看向聂怀桑。

    这猪队友。聂怀桑只得挂上贱兮兮的笑意:“我从曦臣哥哥那里拿的禁言符,自己又改了改,好用吧?”

    一旁的江澄恍然,魏无羡却跟着嘿嘿笑,朝他挤了挤眼睛,迭声夸道:“好用,好用!”决口不提金子轩是张着嘴喊不出声,蓝家的禁言术是让人闭着嘴张不开来的区别。

    这一点也被闻声赶来拯救金子轩于危难之中的蓝曦臣证实。

    他换了数种解法,花了一炷香/功夫,方才将这新奇的禁言术拔除,一边暗自记录这个小术法的灵力回路,一边询问金子轩这术法由来。

    被迫闭嘴两刻钟,在众人面前丢尽面子的金子轩阴沉沉地低下眼,嘴里咀嚼着那个可恶的名字:“魏无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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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惯于撒谎的欺诈者,都有着圆谎的习惯和本事。

    聂怀桑作为个中老手,素来行事不说滴水不漏,却也惯常首尾呼应,不露痕迹。

    于是还不等金子轩做好他针对魏无羡的报复计划,就迎来了聂怀桑毫无预警的“圆谎”——一场有针对性的、无迹可寻的、不怀好意的“恶作剧”。

    “不论如何,就算是被姑苏蓝氏赶出去,我这次也非得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一个教训不可!”即便是怒极,金子轩也秉持着他兰陵金氏的良好家教,没说一句逾矩之言。

    但围绕在他身周的小家族之子可就没那么有教养了,大声附和他的同时,什么“下贱胚子”、“奴才秧子”都能说出口,金子轩不自觉皱起眉头,心中有些不适。

    附属家族也是要脸的,金子轩不能直接驳斥,下他们面子,却还是忍不住开口,想让他们少说几句,毕竟是自己(未婚妻)的未来家臣,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不得不说金家大少还真是口嫌体正直,用全身心诠释着那句“还能离咋地”。

    可是他张开口,怎么运气,如何震动声带,都发不出一句话,脑袋里“嗡”地一声,气血上涌。他全身灵力都运转开来,想要挣开这道屈辱的禁言,可他越着急,就越不得其法,抓不住禁言术的灵力回路,怎么也拧不开那个关键的“扣子”。

    一旁的跟班们在搜肠刮肚将魏无羡说得“零落成泥碾作尘”后,口干舌燥地心中想着,这下金大少该满意了吧?

    定定神一看,诶?这讨好的对象怎么,怎么双目充血,面目狰狞?怎么张大嘴却死活发不出声?

    “金公子你没事吧!”

    “金公子!”

    “金公子您又中咒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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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中咒,魏无羡在藏书阁里好好地待着,没有作案时间。

    蓝忘机为证,蓝曦臣担保。

    蓝氏“双璧”的名声,容不得金家攀咬。

    金子轩自然不服,在他心中,再无第二人会对他下此狠手。他为人是高傲了些,但是他从不欺凌弱小,也从不为非作歹,自认是个伟岸高洁的君子,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这样下作地对他?

    可是不服也没办法,因为这,只是个开始。

    第三次下咒,同样猝不及防。

    兰室里,蓝启仁在讲他那冗长的家谱系别,日常发问道:“金子轩,你来说说,金氏第二位家主的正妻,来自哪个家族,与湘西的龙氏有何干系?”

    金子轩不似聂怀桑那般废柴,虽说那一段家族史乱得不行,他也记得有些吃力,但脑海里理了理,还是记得一些。他张开嘴,正要回答,眉心却传来熟悉的温热触感。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感觉周边在旋转。

    他好像在原地,又好像在跟着转。

    周围那些坐在位子上的人,逐渐模糊成斑驳的色块。

    亮起,熄灭。

    明暗,交杂。

    他试图发出一个气音,试图回答蓝启仁的问题,可是没用,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他徒劳地张开嘴,闭上,张开。

    张开,闭上。

    他猛然转过头,试图去看清周边的人脸。

    那些陌生的,熟悉的,清晰的,模糊的,凹陷的,凸起的,冷漠的,嘲讽的,好奇的,迷茫的......

    可是没有他以为的那张脸。

    他站在原地,周围的脸被一张张碾碎,混成许许多多各种颜色的碎片,然后,瘫软,混杂,搅和成一地明暗交杂的浊流泥水......

    “金子轩?”

    “金子轩你怎么了?”

    “金子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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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婴!滚出来!你给我滚出来!”

    愤怒吗?愤怒的。

    几次三番施术,金子轩在大庭广众之下失声哑口,丢尽脸面。少年人的脸面多么珍贵,却被这样放在地上践踏,怎么能不怒?

    报复么?想过的。

    他也想好了要怎么样把魏婴绑出来,跟他光明正大斗一场,让他对着所有人招认他的鬼蜮伎俩,让那些偏向他、崇拜他的人看清,什么术法天才,什么勇斗水行渊?魏婴不过是个沽名钓誉、哗众取宠的小丑!最后让江枫眠灰溜溜地把魏婴领回去,若是能因此取缔两家婚约那就再好不过!

    可是,是他么?谁又能确认啊?

    若金子轩是个小人,又哪至于这般纠结迷惘?只要咬准了魏婴,大家心里都有数,不过是逮不住证据罢了,不是他就是他的党羽!谁在乎是谁动的手呢?因着魏无羡而生的事端,江家气短,难不成还会为了个家仆之子与亲家杠上?

    然而金子轩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他跑到藏书阁来,只想亲眼见到魏婴对他动手,再亲手把这个骗子揪出来,扔出云深不知处。

    魏无羡很快就滚出来了,他是被蓝忘机扔出来的。然后他蹭了几下,连滚带爬从地上挣扎起来,袖着手直筒筒地站在金子轩面前,友好又心虚地眨了眨眼。

    他没说话,双手还被一根丝带捆着。

    金子轩狼狈又茫然地看着他,藏书阁外迅速围过来一群纨绔,摇着折扇握着杯盏,还有个手里大咧咧拿了本春/宫。

    “哈哈哈魏婴你又被丢出来啦?”

    “魏婴你这是又被蓝湛禁言啦?我赢了我赢了!我就说他撑不过半个时辰又要被禁言一次!快,给银子!”

    “哎呦喂你们看你们看他手里绑着什么东西!”

    “哇抹额!魏无羡你可以啊!你居然把蓝湛气到用抹额绑你的手!”

    众生哗然。

    金子轩揪住他衣领,魏无羡毫无反抗之力,满脸惊恐,可就是张不开嘴唇也挣不开手——金子轩一时半会分辨不清他是做戏还是真怕了,但他怒气盈心,再管不了那许多,只紧盯了这人,怒道:“是不是你干的!数次偷袭禁言,是不是你!”

    魏婴满脸无奈,“唔唔唔”了半晌,拼命摇头,两手被捆着不方便动,只得拼命向上翻,指着自己的嘴巴,表示自己不能发声也不方便动。

    金子轩有些失态地怒喊:“除了你还有谁!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魏无羡被他吼了一嗓子,震得头发晕,拼命用捆着的手推他拎着自己衣领的手,并呜呜地向一旁的纨绔们求救。

    却见江澄看了两眼这边,伸开双臂把大家揽走:“好了好了这边没事了,赌注清一清啊,咱们继续去看下一个问题,趁着家里还没给禁令,先把这个给解决了,往后就真的是咫尺天涯,有什么好玩的有趣的,屏息的功夫就能传给大家——魏婴的热闹天天都有,没什么好看的。你,还有你!”他拽着看热闹不愿走的卢家小公子卢穹。

    魏无羡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流下了不舍的泪水。

    卢穹笑嘻嘻道:“魏兄的热闹不稀罕,但是金家的热闹稀罕啊。”

    聂怀桑也灵巧地一个旋身避开江澄的手,与卢穹同流合污:“反正研讨术法没我事,我想看蓝湛用抹额绑魏兄嘛嘻嘻~”

    闻言那些走到一半的纨绔们也都纷纷回转:“术法天天都能研讨,金家大公子的热闹不是人人都能看啊!”

    “对啊对啊!蓝家二公子的抹额也不是天天用来捆人啊!这抹额呀,里头文章可大着哩嘻嘻嘻~”

    江澄本也指着能挽一挽金子轩这未来姐夫的面子,可是这一家家大小少爷也不是他能使唤动的,他们平日连魏无羡的话都不听,他只好摁住聂怀桑:“不许乱说,蓝二公子不过是一时情急罢了。”

    聂怀桑乖巧地点头微笑:“是啊是啊,一时情急。”嘁,如果魏无羡不写他和渔家女水行渊的那些事,他就信蓝湛是一时情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聂瑾报仇,连盆带碗;报了魏婴,稍带蓝湛,话本起步,春宫不难!

    他低着头取乾坤袖里的画纸画笔,一点他人看不见的恶戏之火慢悠悠地飞至金子轩的眉心。

    金子轩眉心感受到熟悉的热度,他徒劳地张了张嘴,再说不出话了。看看面前手被捆着,嘴被封着,没有任何作案可能的魏无羡,一时只觉心下茫然,天旋地转。

    涌上头的气血被烧沸、蒸发、汽化。

    一个一个吐着小泡泡。

    他头上冒着青筋,只觉自己狼狈万分,像个笑话,猛地一把推开魏无羡,踉踉跄跄地跑远了。

    魏无羡一脸懵逼,纨绔们议论纷纷,江澄叹气摇头,聂怀桑满脸不解,手下按着微皱的画纸。

    “杀人诛心啊。”老鬼轻轻在他耳边低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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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五六日,金子轩仍然处于动不动就失声的状态,他脸色越来越阴沉、苍白,脾气也越来越暴躁,金家就来了人把金子轩接走了。

    说不出话不是什么大事,但金家的脸面经不住被这样放在地上踩,金子轩的心理状态也已然遭不住这般折腾。

    已习惯在藏书阁外林子里设宴聚会,一块儿研(吃)讨(吃)术(喝)法(喝)搞课后社团活动的公子哥儿们依旧聚在一块儿“清谈”。

    “你说这是谁干的啊?金家大少居然能被这样折磨,金家的脸真是丢光了啊!”

    江澄的脸色有些古怪,但勉力维持着平静无波,他不搭腔,只静静听,也没人非要他评价一下自家未来姐夫。

    另一人摇着头道:“金家的脸可不是因着这咒术丢的,而是因为金子轩自个儿遭不住丢的。”

    “何解?”

    素来擅长趋利避害的卢穹出言嘲讽:“禁言并非重咒,若是灵力修为相近,完全可以自己挣脱,挣不脱不过是因为他能力不够罢了!你想想,若是真如他所说,是同窗看不惯他日日陷害于他,那这同窗该比他厉害多少啊?”他压低声音,悄声道:“就是那蓝氏双璧的蓝湛,他的禁言术我昨晚逃回寝室,不是也自个儿挣脱了吗!”

    “是极。若是挣不脱,他也可向泽芜君习得解咒之术,可金家大少多高傲啊,怎么可能向一个小小咒术低头?他硬扛着不去学解咒,觉得自己能把幕后黑手揪出来严惩,而后处处找魏婴麻烦,可不就像跳梁小丑么?”

    江澄的脸色稍微松了松。

    “他越是跳脚,金家就越丢脸,反之,他若能沉下心来,不论是习得解咒之法,还是硬捱过这段时日——蓝氏不是说调查之人已经找到些线索了吗?他完全可以老神在在等查出幕后黑手,再做出大度姿态,若能如此,谁能不叹一句大公子沉得住气、品性高贵,兰陵金氏后继有人?”

    “那幕后之人怕也是料准了金子轩性子,故意要这般折辱他吧?”

    “不好说,不然也就学个解咒,或是让旁的好友学个解咒,多简单的事啊,你说这追着他禁言六七日,除了能摘掉魏婴的嫌疑,还顶什么用?”

    “我看他也不是爱说话的性子,不就是噤声么?哪至于那般,那般容色狼狈地到处攀咬?倒叫人看了不落忍。”

    “我一开始也觉着是魏婴呢,但魏婴哪有那本事啊?他早有那本事,就该跟蓝湛互相丢禁言。我每日都见他在藏书阁‘唔唔唔’地张不开嘴,跟那蓝湛求饶,简直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哈哈哈哈哈我说那金家大少何不学学魏婴,一天要被蓝湛禁言个十次八次吧?也没见他四处找蓝湛麻烦啊!”

    “他哪敢啊!他还偷蓝湛的抹额玩!不怪人家拿抹额捆了他!蓝家家规不是说么,动了抹额就是蓝家的小媳妇了,魏婴也就指着蓝湛给他说说好话,能少关几日呢!”

    大家想着魏婴那张俊美轻狂的脸上露出小媳妇似的泪盈盈的表情,都“噫”了一声,放声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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