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章:书翁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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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旬考在即,夜游的吃了教训,好歹安静了两日,待到考卷到手,人心惶惶,也与有了“外挂”的聂怀桑无关了。

    【没了聂怀桑这个“市场需求”,也禁不住魏无羡想要搞事的心,考场纸条乱飞,蓝湛突然在试中杀出,一杀魏无羡带起的歪风邪气,也因此与魏无羡有了一月的“藏书阁之约”。】聂怀桑同情魏无羡之余,不得不独自面对可能到来的雪女夺舍和书翁碎片收集——这两者都是一等一重要,前者关命,后者关乎他今年能不能顺利从云深不知处毕业。

    饮鸩止渴,大抵如是。

    可是受了人家的好处,又不想吃人家给的苦头。

    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道理都懂,只是人家把好处强行塞到你手里逼着你接受,而后你就得时时刻刻做好被夺舍的心理准备——聂怀桑也不知自己该作如何想,除了忐忑不安以外,再怨再恨都显得不识好歹,得了便宜还卖乖,也只能,尽力去活命了吧。

    考完试,江澄又有功夫搞自己的事业了。

    他本想正大光明地搞官方途径,跟蓝家人商量一下合作开发个《此山日报》,取“只在此山中”之意。对此,聂怀桑弱弱地表示,你是想每个版面都印上蓝氏家规么?

    江澄:“......”居然无法反驳。

    他四处找人合作,魏无羡的广博人脉也派上了用场,学堂里虽然没有了魏无羡,却依旧有魏无羡的传说,与他交好的几个都是爱凑热闹的,听江澄一说,当下便把这草台班子给搭了起来:擅绘的作画,擅书的写稿,擅打听消息的负责采编——这三者都由聂怀桑担任。其他人负责给他加油鼓劲。

    聂怀桑:“???”

    “没没没!”见他一脸震惊,江澄赶紧安抚,“你是中坚力量,他们是术法支持啊!”

    “对对对!”魏无羡的狐朋狗友们也赶紧解释。

    “这仙门小报,总不能用凡人的纸张,用过即弃,转瞬即腐吧,那多掉价呀!我们可以研究几个术法,把它做得漂亮些,好看些,总得像是仙家之物啊!”魏无羡的狐朋一号提出。

    “对,我们又不会写文章,也不会画图,勉勉强强探听些消息也就罢了,还是弄几个有用的术法出来,让你们修订放松时省些功夫。”狗友二号也赞同。

    为了这个共同的目标,混世魔王们还真的潜心研究了一下家传绝学,飞书问遍家中长辈,魏无羡在藏书阁给他们做内应翻书本,几人捣鼓捣鼓,还真的捣鼓一些有用的术法。

    其中的核心技术便是琼崖卢氏小少爷提供的“咫尺天涯同心卷”,简称“同心卷”。卢公子解释,琼崖在海上,去哪都远,亲戚更是一年见不到几次,为了能让亲人联络上,便有人发明了这个术法,打上特殊印记的两张纸,能够同步显现出任意一方录入的讯息。但这个术法仍存在巨大缺陷,而且各个修仙宗门素来敝帚自珍,琼崖偏远,便也没有传扬开来。

    以这个术法为根基,这群未来仙门的中流砥柱展开了种种研究和试验,测试了印刷、花纹、专利保障、其中过程聂怀桑尽皆有听没有懂。

    一个学渣的我如何能融入一群学霸的你们?

    他便也只能在一群人聚在江澄屋里、或是藏书阁外专心致志开发(划掉)游戏(划掉)新技术时,给他们带些蓝家食堂的饭菜填填肚子......虽然他觉着这些人可能并不是很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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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参与办报、尝试写新闻、探听消息、记诵考试内容、泡藏书阁等行动中零零散散获取了20多块书翁碎片,没有了魏无羡,聂怀桑的校园生活每天都很平静。

    对雪女的攻略还在进行着,进度缓慢,眼看雪女的使用时间要到了,手头的碎片只有15个,聂怀桑便做好准备去抱蓝曦臣大腿——就算又要被抽,被抽的进度也得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是属于弱鸡的尊严。

    其实就是怕死。

    有大哥的荫庇,蓝曦臣对他一直都算是另眼相待,没有过分照顾,却也从未为难。聂怀桑敢说,若是那晚被蓝涣逮住的是江澄,肯定会被交给巡夜人,就是以“雅正”闻名的蓝氏,也抹不开“情面”二字。

    现在他要去抱蓝曦臣大腿了,自然要投其所好,多多谄媚,奉上好处,全方位关注,多领域讨好,必要使蓝曦臣如沐春风,宾至如归,用老鬼的话来讲就是,要全面超越“海底捞”的服务水准。

    “嗯,曦臣哥哥喜欢书。”他在心里默默地写“攻略”,“喜欢蓝家的膳食,每次用膳都会吃光......”也是个狠人,“每日卯时二刻起,在云室修炼一个时辰,家仆送来膳食,”他还原着蓝曦臣的日程表,“去寒室与家主共同处理宗族事务,到中午用餐,下午一般在云室修炼,或去藏书阁,酉时用晚膳后,到冷泉边静心修炼一个时辰,出门夜猎,亥时前归来......”

    老鬼在一旁看他挣扎求生,嘲笑道:“在这种事情上,你倒是很努力。这情报收集不容易吧?”

    云深不知处的门人弟子嘴巴都很紧,聂怀桑想要知道什么,都得一点点地问,一点点地试,一点点地推断,还不能太过火免得被人当成细作。要推出这个日程表,他可以说是绞尽脑汁,从每日家仆往来、膳食时辰、蓝湛作息、他人谈论中获取细节。

    聂怀桑不为所动。被嘲讽几句算什么,为了活命,再努力都是应该的。

    他收拾收拾,看一眼日晷,酉时了,是时候去冷泉旁,偶遇一下粗大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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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泉地处幽僻,守泉的门生隔得甚远,仙子们在云深不知处另划有区域,不来这边使用它,而蓝家也从来没人敢做在冷泉附近窥伺这种无耻之事,因此守备并不严苛,极好糊弄。】这也方便了聂怀桑跑来这边抱大腿。

    夏日里暑气蒸腾,冷泉上冷雾飘绕,散发出森森寒意。聂怀桑悄悄接近目的地,刚刚看到蓝曦臣若隐若现的光#裸背影,还不待他看得更清楚些,便见那个仿佛散发着淡淡光晕的青年,戒备地转过头来,目光沉沉地望向他的方向。

    倒是鲜少见他这般冷肃的神色。

    聂怀桑一愣,赶紧现出身形,结结巴巴打招呼:“曦......曦臣哥哥,您在啊?”

    见是友人之弟,云深学子,而不是其他什么不请自来的恶客,蓝曦臣放松了神情,轻轻笑道:“此处水寒彻骨,鲜有人知。我偶尔在此处修心。”他本盘膝浮在水中,运转修为,此时站起身,玉雕冰塑般的身体便呈现在聂怀桑眼前。

    聂怀桑下意识捂住鼻子,在内心狂抽了一口冷气。

    蓝曦臣将他当小辈看,并不以为意——事实上他也没法计较,要么浸在水里讲话,要么大大方方穿好衣服讲话,怎么看都是后者要体面些。

    他与聂怀桑到底不熟,若是忘机或是聂大过来么,可以叫他们一块修心,在水中谈事。而聂怀桑在此,对他来说算得上打扰。他扬手一摄,白衣飞来,避水诀一瞬萦绕周身,转眼里衣便套好了。

    他从冷泉上浮将起来,立在水中的一块白石上,俊逸出尘的脸上仍旧挂着温润宁和的微笑,看不出半点被打扰的不耐,反倒显出美人出浴的慵懒闲适及飘飘仙气。

    “啊哦,你这个大腿很棘手啊。”老鬼在一旁说着风凉话,“怀疑你别有用心都说得这么委婉,是个体面人。”

    聂怀桑并不理会他,有时候他觉得其实老鬼不是什么图灵而是他的心魔,总是瞎说些大实话,非逼着他看穿一些虚伪的表象,去面对那些隐藏在华美温柔假象下的残酷现实。

    他蹑手蹑脚地靠近冷泉,开了雪女去碰那寒凉刺骨的泉水,两点亮亮的微尘如他所望地飞进了识海。

    “嘶——”他打了个寒战,然后抬头懵懂地求问蓝曦臣:“曦臣哥哥,你们云深不知处有没有热泉啊,这个冷泉真的好冷啊!”他抖着身子,纠结着要不要跳进去洗洗,像是没发现蓝曦臣立在白石上而不是上岸来与他说话所呈现出的疏离态度。

    蓝曦臣扬手将外衣也穿好,慢条斯理地系着衣带,发冠仍散着,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身后,显得和煦斯文,他含笑道:“云深不知处没有,不过蓝氏蜀中别院倒有一处热泉,你兄长曾借热泉修炼刀法。你若是有意,便让你兄长带你去顽。”

    聂怀桑有点委屈,摇头道:“也不知要到何时了。”他盘膝坐在岸边与蓝曦臣相对,手撑着脸仰头看着高处的青年,以退为进消弭他的戒心:“曦臣哥哥,可是怀桑打扰了您清修?”

    蓝曦臣便飞身到他身旁,拍了拍他脑袋上的小发髻,又手痒地揪了揪:“倒不至于。”他轻描淡写引开话题:“你可是想要进去试一试?聂氏修行偏重火性,也说不好冷泉压了性子,会不会影响你修为。”

    聂怀桑扭曲着一张小脸,纠结片刻,终是决意:“试试吧!”蓝曦臣还未反应过来,他便手脚利落地除尽了上衣,往水里一跃。

    水中溪石嶙峋,深浅不一,他贸然一跃,莽撞之下,不出意料地磕到了脑袋。

    “嗡”地一下,少年生无可恋地挺尸浮在水面上飙泪。

    纵是蓝曦臣这般素来云淡风轻、不动声色的人也忍不住被他蠢得目瞪口呆,好险忍住没笑出来,赶紧除了外套跃入水中将他捞起,替他揉揉头壳,无奈叹道:“你怎的这般......”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这般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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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能比卖蠢更能拉进与表面温柔内里疏离的白月光男神的距离吗?

    有,那就是救他于危难之中。

    但那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对于心机绿茶聂怀桑而言,他能想到的,让蓝曦臣将他视作自己人的最好方式,就是让这个思虑颇深、责任在身的男人,知道自己需要他。

    反正衣裳也湿了,蓝曦臣便也不再想着要和聂怀桑正正经经进行班主任与听话差生的严肃谈话,他一边无可奈何地给聂怀桑疗伤,一边问他近期的功课,有些惊讶地发现,这小家伙近期的功课进步很大,而且也确实在藏书室看了不少书,看得出来有在用功。

    虽然都是些聂明玦看不上的闲书。

    蓝曦臣与聂明玦不同,平日里也会看些乡野志怪,术法综汇,算是修心,也是入世。若是不知这红尘万丈,又怎能奏出裂冰入心?

    只是他极少与他人谈起,他谨持雅正的身份,也不允许他随意去与他人交流这些罢了。

    谁能接受蓝氏素来【冰雕雪塑】的“雅正标杆”,会为了曲子里一个调当放商音或是羽音苦思冥想,彻夜不眠,与人争执不休呢?

    能与聂怀桑谈起这些,即便是浅谈几句,也让蓝曦臣觉得颇为愉快。

    聂怀桑虽只是浅通音律,但有句话说得好,艺术的国度是相通的,他的审美向来在线,在一些音律的欣赏上,与(他专门研究过的)蓝大腿达成了高度一致。

    在这冷雾缭绕的冰泉里,学渣美术生和男神音乐生进行了十分友好亲切的真*艺术交流。

    “的确,这曲风华引,第二节听起来颇有些违和,”聂怀桑赞同着蓝大腿的话,“前一段如珠落玉盘,强作淡漠,后一段却更显凄切,失了风骨。我第一次听,便觉得作曲之人生了尘思,却强求仙骨,所谓风华,不过如此。”

    蓝曦臣笑叹道:“我却是不知,怀桑竟也通识音律,与我有相通之识。”

    聂怀桑从他臂弯里爬起来,依旧不自觉用破了皮还长了个包的脑袋顶他的手肘,像是受伤的小兽在求家长舔/舐伤口,讷讷道:“兄长常言,我无向学之心,也就在这些旁门左道上,有些谬识罢了。”

    他轻轻呼了口气,似叹息又似疼得抽气,蓝曦臣便伸手又揉揉他脑袋:“于刀法一系,你若难有进益,倒不如试试,以书画入道。”

    聂怀桑心底一颤,迅速将这被戳中心事的惶惶摁住,只露出一派纯然讶异:“我,我可以么?”

    蓝曦臣得遇一小小知己,倒也不吝耗费些心思助他入道:“可不可以,何妨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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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曦臣再一次将聂怀桑送到宿处院外。

    聂怀桑与这月下仙人欢喜告别,约着过几日,蓝曦臣应邀去彩衣镇除水祟,顺便也带他去逛上一逛。

    聂怀桑一副强忍兴奋又期待的模样与他告别,一转头脸上笑意却染上了些许惫色。让一条咸鱼去耗心耗力,把握分寸扮好一个孺慕兄长、蠢笨可爱的角色,实在是惨无人道。

    即便蠢和孺慕都是本色出演。

    老鬼在他脑海里鼓掌:“好演技。”

    以书画入道,此界鲜有,没有先例而走火入魔,并非罕事。

    从此若是聂怀桑有妖鬼附体,只要做些遮掩,寻到蓝曦臣头上,聂怀桑也能名正言顺地让他帮忙,不会面临在自家哥哥那里除之后快、生不如死的处境。

    甚至蓝曦臣自己主动提出“助他入道”,如果出了问题,蓝曦臣难辞其咎,这次的抱大腿之行,可谓是大获全胜。

    只不过聂怀桑(自以为并不存在)的良心在隐隐作痛。

    ——害,能活着就好,要什么良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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