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用颜色来形容自己,你觉得自己会是什么颜色的?
宗恩荣也不知道,非要说的话,他大概是灰色的吧。
他就如一抹灰影,无法在烈日下行走,只能终日躲藏在黑夜中,却不被任何一方所接纳,只能不断的逃亡,永无安宁之日。
这样的人,就是一个灵魂无处可依的可怜家伙,自己本身就没有信仰,凭什么敢说自己可以成为引导别人的启明星呢?
不知道从何时起,宗恩荣又开始频频做噩梦。
幽森的海底寂静无声,他独自一人沉睡在此,周围只有无穷无尽的一片黑暗,一丝光亮都不曾出现过。
这是一片死海。
他的世界正如这片死寂的海,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一片海从上面堕入了黑暗之中,不见天日。
巨大的水流声已经伴随着光线的消失而消失,这片海仿佛成了一副画,在这里已经没有时间和空间上的变化了,完全静止不动。
这里唯一还能活动的只有他自己。
宗恩荣试图张开嘴发出声音,然而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周围还是处于一片死寂的状态。
他可以自如的在水中如在陆地般行走,可是除了他以外,这里没有任何存活着的生物。
直到他遇到一个蜷缩在石头洞里面的人。
那个人从身形上看还是个小孩子,他蜷缩着身体躲在石头洞里面,将脸埋起来,仿佛是保持着这个姿势死去的。
死去的?
因为这个孩子并没有任何的动作,就连呼吸的起伏都不曾有。
宗恩荣看着这个蜷缩起来,不愿将真面目露出来的小孩,心中的熟悉感越发强烈。
他到底是谁?
有力的心跳声在这一片死寂的海底里格外突兀,宗恩荣伸出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处。然而他却感受不到心脏跳动的迹象。
他茫然地环视四周,周围的环境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一切如初。
你真的想不起来了吗?
心跳声越发的急促,仿佛在提醒着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是谁?
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时,一直蜷缩着身体的孩子终于有了动作,他突然坐起来,面向宗恩荣,拿下盖在自己脸上的纸狐狸面具。
孩子的双眼已经消失不见,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然而最让人吃惊的是,这个孩子的脸却是宗恩荣小时候的样子,却是完全脱离了印象中的乖巧可爱,只余恐怖。
他张开嘴,仿佛在说话,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宗恩荣看懂了他到底在说什么。
那个孩子分明是在说:
杀死曾经的你的人,不正是你自己吗?
……
他看向自己的手,手上正攥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陈旧到发黑凝结在刀上的血迹分外刺目。
他下意识的松开手,手术刀掉落到海泥里,马上陷进去了,任宗恩荣再怎么挖,也找不回来了。
宗恩荣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双目无神的看向前方。
金泰涥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这样被宗恩荣从熟睡中惊醒了,最可怕的是,宗恩荣在这个状态下并不是真正的清醒。
他静坐一会,会突然起身打开宿舍的门出去,然后过了一个小时再从外面回来。
这个过程并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从外面回来之后,宗恩荣会站在厕所的镜子前,眼睛处于睁开的状态,直勾勾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大概过个十分钟左右,他就会回到床边,掀开被子躺进去,摆出平时入睡的姿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个完整的过程由被惊醒的金泰涥和经常半夜回宿舍睡觉的闵允其亲眼目睹。
他们也只敢这么看着宗恩荣梦游,却完全不敢把他从梦游状态中叫醒,谁知道叫醒一个梦游中的人会发生什么事呢?
一个多月下来,闵允其和金泰涥被弄得睡不好觉,两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不少。
然而罪魁祸首却担忧的看着他们日渐消瘦的脸庞,问:“你们俩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问题了?”
两人顶着硕大的黑眼圈,被这句话堵到心胸发闷,差点就要气晕过去。
还能是因为什么?因为你啊!
两人知道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上天台进行了一场秘密会谈。
闵允其熬到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格外渗人,配合着大熊猫同款黑眼圈,形象糟糕到能吓哭隔壁小孩。
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说:“这样下去不行,他还没出问题,我看我是又要回到医院去了。”
金泰涥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强行睁开双眼保持清醒,说:“不好解决啊,我觉得恩荣哥像是被魇住了,他之前不这样的,最近才开始的。”
闵允其不太赞同这种说法,但宗恩荣总不可能是因为压力过大导致的吧?闵允其别的不敢夸,但就了解宗恩荣的程度,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宗恩荣这种魔鬼,从来只有让别人压力大的时候,还没有谁能让他压力大。
所以金泰涥的说法还是有一点道理的,但是不可靠。
因为这是无解的,除了宗恩荣本人,没人能替他解决这个问题。
闵允其只能缴械投降,在工作室准备了睡袋,作曲完就在睡袋睡觉,比在宿舍待着舒服多了。
金泰涥却没有选择由宗恩荣自己调节。
他特意打电话问了奶奶。
“奶奶,如果一个人突然像中邪一样,每天晚上都起来梦游,那该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奶奶吃惊道:“难道是你吗?我记得你不会梦游的啊。”
金泰涥否认:“不是我啊,是和我一起睡觉的哥哥。”
奶奶放下心来,说:“这种情况旁人也没有解决办法的,如果真的想帮他改善一下,那不妨试试去求一道平安符,说不定会有用呢。”
金泰涥默默地记在心底。
某天,金泰涥一大早就起来了,还在客厅给大家热早餐的郑浩锡一脸神奇的看着他早起刷牙洗脸,还主动把洗衣机刚洗完的衣服全都晾了。
郑浩锡从来就没见过他能在早上七点前醒,问:“泰涥,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金泰涥神神秘秘的说:“我今天要去首尔市中心的奉恩寺。”
“奉恩寺???”郑浩锡完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一大早就要去寺庙,“你去哪里干嘛⊙⊙?”
“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金泰涥也不全说,吊的郑浩锡的心不上不下的,超难受。
宗恩荣从外面晨跑回来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他拿起搁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到餐桌上已经有一个吃过的碗。
“浩锡,孝相哥今天吃早餐了?”
郑浩锡从厨房里探出个头,说:“没有啊。”
“那这谁吃的?”宗恩荣完全没想到是谁,猜测道,“允其回来吃早餐了?”
郑浩锡摆了摆手说:“哎呀,那是泰涥吃的。这小子今天起的挺早,还把衣服全都晾了。来宿舍这么久第一次看他这么主动干活的。”
“这么早就起来了?这不太像他平时的样子啊。”
宗恩荣有点意外金泰涥平时都不喜欢早起,通常玩手机玩到凌晨两点才舍得关手机睡觉,早起对于他这种熬夜人士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郑浩锡学着金泰涥神秘兮兮的样子,说:“浩锡哥,我今天要去奉恩寺。”
宗恩荣听的一头雾水:“???”
奉恩寺是什么旅游景点?金泰涥去那里要干什么?学念咒静心吗?
宗恩荣自然不知道这和他有关,也没过多关注就回房换衣服去了。
奉恩寺。
金泰涥在来寺庙之前就已经提前做好功课了,他通过询问路人和路上的僧人,来到了佛堂。
引导着他来到佛堂的僧人听说他要为朋友求符后,一脸了然的说:“是为女朋友吗?还是很要好的同性朋友?”
金泰涥点头回应:“是为要好的哥哥来求符的。”
僧人问:“那到底是为了求什么符而来的呢?凡事都要对症下药才能起效,这求符也是同样的道理。”
金泰涥苦恼的说出自己的困扰:“要好的哥哥最近突然会在梦中‘醒来’,然后开始梦游,自己出去一趟之后又回来躺着继续睡了。”
“梦游结束后,他就保持着晚上入睡的姿势继续睡到天亮,醒了之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僧人听他说完之后,带他到佛堂的蒲团那里,示意金泰涥坐在这里稍等片刻。
没过多久,僧人带着另一个身穿白色僧衣的人过来,像跪坐在蒲团上的金泰涥介绍道:“这位是奉恩寺的山成大师,你的困惑我已经向他转达了,接下来他会问你一点细节问题,方便制作出更为有效的符。”
金泰涥双手合十,微微点头道谢:“谢谢。”
山成大师撩开僧袍,在金泰涥面前的案几另一边盘腿坐下,再整理一下衣摆。
他清了清嗓子,问:“你的那位朋友,他在之前是否有过类似的状况?”
金泰涥还真不知道,他刚进宿舍没多久,对宗恩荣的了解大部分都来源于宿舍的其他哥哥们。
于是他很诚实的说:“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但是别人都说他之前都是一觉睡到天亮的人,相当沉稳的一个人。”
“我刚开始和他睡的时候,他的睡姿相当不错,从入睡到醒来都不会有梦游或是突然醒来的情况。”
山成大师又陆陆续续问了一些别的问题,在心中斟酌一番之后,提笔画完一张平安符,交到金泰涥的手里。
金泰涥小心翼翼的接过平安符,好像在拿什么宝物一样。
“这个符也只是起辅助作用,因为你给出来的信息有限,我也没办法得到完整的信息。还有,你这位朋友,主要问题不在于外,而在于心结。”
“多多和他沟通一下,开解他的烦恼,配合平安符才能起到真正的作用。”
金泰涥双手合十,上身微微下伏:“非常感谢您的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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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我说一下这个梦。如果我不说大家可能会有点不知所云。
首先是死海,这里反应的是恩荣的内心世界,他活的很压抑,为了完成别人的期待,他压抑了自己的本性。正如他的母亲当年喜欢乖巧懂事的孩子,他便把自己往乖巧懂事的模子套。
实际上他的性格是桀骜不驯的,不服管教,不肯屈居人下。
他愿意为了别人压抑自己,是因为足够珍重与那个人的羁绊。
一旦关系破裂,他就会主动打破那个壳子。
可是强行套上去的模子给他留下来的痕迹是无法被轻易抹去的,所以在前面i11evn和玧其说他虚伪的原因就在这里。
还有那个小时候的他说的那句“杀死曾经的你的人,不正是你自己吗”
其实就是指他为了迎合别人,刻意打磨自己的性格,完全不正视自己真正的欲望与追求,反而过分压制,根本就不爱自己。
这是他精神状态不稳定的重要原因之一,通过噩梦展示出来,要找出问题才能找到解决方法。
心思细腻的泰泰其实对人的情绪很敏感的,他又有着其他成员没有的热情和冲劲,所以由他切入是最好的。
伤口感染了就不要藏起来,要去撕开它那一层保护膜见光,才能加速痊愈,不然只会越闷越烂。
即使暴露出来的伤口会非常痛。
对于恩荣来说,泰泰大概就是一剂猛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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