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三岁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我是一个“弃儿”,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是在更小的时候,出自于收容院小霸王乔治。
他骂我,一个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的废物,连父母都不愿意要的弃儿。
美貌是原罪,也是利器。
这是我人生的第一课,尽管容貌给我带来不少麻烦,但它也在我此后漂泊的人生中为我达成了许多目标,也毁掉了我所珍视的。
在我人生的几乎前三分之一,如果非要我说爱谁的话。
那么这个人就是玛利亚修女。
她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圣母玛利亚。如果说,圣母玛利亚做的最伟大的事是诞下耶稣,那玛利亚修女就是我心中的耶稣。
哥谭是一个黑暗混乱的城市,也只有她,在没有资助的情况下,联合其他几位修女办了一个收容院。
尽管生活很窘迫,有时还要面临一些小混混的威胁,但是她们从来没有放弃过。
收容院的院长玛利亚修女是我此生见过的最善良最美好的人,她将一生奉献给这个城市,奉献给这个城市里的幼苗。尽管她已经满头白发,苍老得像个烂橘子。
周围有些家庭无法看顾小孩,就拿些钱交给玛利亚院长管。还有些父母已亡没人管的小孩,玛利亚院长也捡回来养着。还有一部分就是像我这样父母养不起丢掉的,和苏珊娜那样有缺陷的负担。
弃儿,是收容院歧视链的低端存在。
几乎整个收容院的人都瞧不起我们这样的弃儿,也包括我们自己。
其他孤儿还能自我安慰,并不是我的父母不想要我了,而是他们已经不在了,我并不是别人不要的。
而我们不能,我们就是被抛弃的,像是路边的垃圾,甚至连垃圾桶都懒得找,反正只是垃圾而已。
而我,融不进所谓的“弃儿团体”,因为我没有缺陷,看起来还那么好看。
但也融不进其他人,因为比别人都要漂亮礼貌,我颇得收容院所有修女的喜欢。
如果有好吃的,她们会给我留一份,尽管会被抢走一部分,因为那些大孩子不敢太过分。
如果有矛盾,她们会偏向我,因为我看起来那么弱小听话。
如果有好看的衣服,第一个穿上的人也是我。这是最令他们生气嫉妒的地方,因为本来就好看的我穿的又那么体面,有愿意领养的人来,一定会优先选我。
玛利亚修女不一样,虽然她很疼我,但她从来不戴有色眼镜看待我们,她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
我不需要偏爱,我只需要平等,玛利亚修女给了我。
她会教我们识字念书,在睡前讲述圣经里面的故事,她告诉我们,我们并不是没有父母,上帝就是我们的父母,他博爱所有人。
如果我现在还能见到她,我会对她说,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上帝。
我在收容院的那五年,经常受到别人的欺负。不论男孩还是女孩,都是因为嫉妒。
嫉妒,嫉妒,嫉妒是毒药,也是人性。
因为他们不会去嫉妒比自己地位高的人,就像他们不会去嫉妒修女,不会嫉妒那些在华丽服装店里试衣服的夫人,不会嫉妒坐在汽车里的先生那样,但他们嫉妒我。
就像是,明明我们都是同样的出身,你凭什么比我过得好。
他们会在深冬季节把水泼在我的被子上,会抢走我的吃的,会打我,把我关在收容院里的小黑屋里,拽掉我金色发亮的头发。
甚至在玛利亚修女布施的那天,把我带出收容院,企图把我卖掉。
因为我似乎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因为我融不进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团体,反而能成为他们团结的催化剂。
而我也不是吃素的,我的被子湿了,我就去找最疼爱我也是最严厉的吉娜修女,她会把我抱在她温暖的被窝里,第二天罚所有人没饭吃。
如果我被打了,被抢走什么东西,我也不会直接去告状,因为那样很不讨人喜欢。
我只会默默地坐在修女必经的路上哭泣,然后她们就会发现我身上的伤痕,或者是被抢走东西的一角。
时间久了,他们就不会明目张胆地对付我。无非是从我旁边过的时候,狠狠地踩我一下。或者是人多的时候,捏住我的肉用力拧一下。
这无所谓,如果哭闹,反而像是小题大做。
就在我差点被卖掉的那天,收容院的几位修女们发现后都很着急,直到我自己跑了回来。
我并没有揭发他们,因为如果我愿意,这件事情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此后,他们收敛了许多。
直到我六岁的某一天,玛利亚修女告诉我们,霍兰夫妇要到我们收容院挑一个孩子来抚养。
在哥谭,很少有人愿意抚养别人的孩子,除了那些在世界儿童日收养小孩以此来彰显自己仁慈的上流社会。
每个人都想抓住这次机会,于是看起来最有可能被收养的我,又成了众矢之的。
在霍兰先生与夫人来之前,他们偷偷地把吉娜修女给我穿的漂亮衣服撕破,把它弄脏。
他们拽我的头发,用肮脏的手去糊我的脸。
于是我就那么狼狈地出现了,衣服又脏又破,头发凌乱,唯一漂亮的脸上还都是脏污。
但是这阴差阳错地让霍兰太太对我有了怜惜,因为只有我那么狼狈,看起来又那么瘦小坚强,所以她觉得我在这里可能是过得最不好的那一个。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场景,美丽端庄的霍兰太太抱起我,对一旁西装革履的霍兰先生说,“我们带这个小可怜回家吧。”
最终,我被霍兰夫妇决定收养了。
因为各种手续,不确定要养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而没有装好的房子,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霍兰先生会在下个周六来接我回家。
那天晚上,乔治受她表姐苏珊娜使唤,把我堵在墙角,他用脏兮兮的手抢走了霍兰太太给我的手帕,恶狠狠地对我说,“小怪物,你最好跟玛利亚修女说你不要去霍兰先生家。不然下次他来的时候,我们就告诉他,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孩,而是一个怪胎,没人要的怪胎!”
乔治,我真怀念他,还有苏珊娜。
这个父母死在有钱人家车轮下,而亲戚都不要的小孩,和生下来就是残疾而被抛弃的表姐苏珊娜。
他俩是整个收容院里最讨厌我的人,也是欺负我最多的人。
我约他们第二天在往年举办运动会广场附近的树林里见面,我在信纸上写着:
我祈求你们不要告诉霍兰先生,为此我愿意付出一切。
傻乎乎的姐弟俩觉得一个六岁的小孩根本威胁不到他们,于是满怀欣喜地赴约,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我绝望的面孔。
但是他们不知道那个玛利亚修女从不让去的林子是从前猎人捕猎的地方,只不过后来没有什么猎物才荒废了,那个地方最多的就是陷阱和捕兽夹。
有人发现乔治和苏珊娜不见了,但是也没人在意。
因为这样的情况多了去了,以前在收容院长到十几岁的孩子就不打招呼离开,自己闯荡哥谭了。
两天后,我自己去了那个林子,寻着微弱的声音找到了乔治姐弟。他们可真幸运,没有掉到里面都是尖刺的陷阱里。
也许他们听到了脚步声,以为是有人听到了呼救,因为我听到呼救声更大了。
然而在看到我之后,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又愤怒又悲伤。
我蹲在深深的陷阱边看着他们,“要知道,我不在乎你们是不是总欺负我,我也不在乎我是不是被偏爱的那一个。可是,你们不该威胁我的,我很喜欢霍兰先生和霍兰太太。”
我丢了一个石子下去,“你们也发现了吧,根本没人来这里,也没人能听到你们的呼救。我本来还想着,如果你们逃出了这片林子,要怎么对付你们。不过,现在,是时候说再见了。”
不管他们有多恨我,还是不得不求我,向我道歉,希望我能救他们。
我只记得,那个时候,我冷漠的看着他们,问,“你们平时难道不是这样吗?难道不是这个表情吗?”
我转身离开了,身后哀求声逐渐变成咒骂,又逐渐衰弱到平静。
销毁了那封简短的信,拿回了我的手帕,我等待着,即使我内心焦灼。
最后,我在那个周六,穿上我最漂亮的衣服,坐上霍兰先生的车,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去往我的新家。
我也有了一个正式的名字,不像在收容院那里,只是被“sonny”(小家伙)“sonny”的叫了。
我叫芙丽兹·霍兰,我不再是个弃儿了,我有了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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