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音手上,母蛊已然死去。
母蛊与子蛊相互连接,如若母蛊死去,子蛊必然已死。
于山庄避暑期间。
刘付明坤,于家中一夜暴毙,蛊虫死于体外,自毛孔而出,刘付明坤死状凄惨。
刘付楚歌带着搜捕令,和官兵,在嗣音府上,搜出母蛊。即刻下令,将嗣音扣押,入慎刑司。
至于刘付楚歌如何得此消息,嗣音府上有异,众人不得而知。嗣音锒铛入狱。
寄奴极力稳住候府上下的情绪,锦字还是冲出去,首先找了公主。
公主府。
锦字,跪在公主面前,泣不成声。公主沉目,不动声色,看不出情绪。
慎刑司,什么地方,堪称吃人不吐骨头的刑罚之地。
发生这档子事,公主心下也有些拿不准了,面上不露异色。当初,放手嗣音去做,却未曾想嗣音竟对刘付明坤动用蛊毒。
且如此不小心,放他回去就罢了,还将蛊毒留下,岂不是给人留下把柄。
伤心归伤心,公主想,刘付楚歌还是有分寸的人,知道嗣音是她的人,还不至于对嗣音动手,目下只是扣押,公主尚有时间想法子。
公主抬手,轻捏太阳穴,拂手道:“你先行回府,待我好好想想。”
锦字,见公主微露难色,心知此事棘手,叩首,起身折返府上。
慎刑司。
只见嗣音一身狱服,被双手双脚捆绑上十字木架,不得动弹。嗣音嘴角带血,面上不以为意。
应是念及公主,故刘付楚歌并未真正对嗣音用刑。
“为什么,你明明口口声声叫他叔叔,为什么要这么做?”刘付楚歌有些失控,问着。
嗣音呲一口血,似故意,“呸”地一声。
“是我做的,我不推脱,不是我做的,我也不会揽下。”
刘付楚歌觉嗣音嘴硬,不肯承认,又是一拳,打在嗣音身上,嗣音闷哼一声。
“迴音阁,除了你我,无人知晓,你还不承认吗?”刘付楚歌双目猩红,咬牙道。
“一把火烧了迴音阁,想要置你父亲于死敌地,我不否认,但置你父亲死地的人,却不是我。”嗣音毫不掩饰道。
“别给我咬文嚼字,这两者有区别吗?”刘付楚歌有些不耐,瞠目道。
“做与没做的区别,我要杀他,就不会放他回去,好落把柄于你手上。”
“那你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刘付楚歌歇斯底里。
“以命抵命。”与刘付楚歌相反,嗣音沉目,寒声道。
刘付楚歌闻言,大惊失色,看着嗣音,似想从嗣音眼里看出什么来。
她父亲,害嗣音家破人亡,嗣音亦害她失去至亲,她们两人之间,算来是两不相欠的。
刘付楚歌身后,一个司役,亦是一名女子,长相不凡,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刘付楚歌。
她忽而夺声道:“主事,别跟他废话,直接用刑,不怕这小子嘴硬。”
“闭嘴,我自有定夺。”刘付楚歌侧头,厉声道,眼神骇人,身后司役顿时不敢出声。
刘付楚歌回头,眼神凌厉地看着嗣音,半晌,道:“将他押回大牢。”却是对身后司役命令道。
转即,刘付楚歌甩手而去。几个衙役,反应过来,上前解开嗣音,将嗣音押回大牢。
钟子聍很快便找来大牢,扶着牢门,两只眼睛红肿,想是来这之前,便已经哭过。
嗣音不忍,轻上前,钟子聍一把抓住嗣音的手,不肯松开,眉头紧蹙地看着嗣音,眼里有涌上了新的泪水,簌簌而落。
嗣音抬起另一只手,轻轻为她擦去泪水,轻道:“回去吧,不要来了,你不该趟这趟浑水。”
钟子聍用力摇头,泣不成声。
这时,刘付楚歌踱步而至,目带寒光地看着她们两人。
钟子聍忽然返身,握住刘付楚歌的手,道:“楚歌姐姐,不是他,他不是这样的人,求求你放过他,求求你。”
“阿聍……”嗣音皱眉唤道。
钟子聍惊觉,嗣音头一回,如此唤她,她含泪回头,凝向嗣音。
“好一出情真意切。好妹妹,你可莫要被他一脸干净无邪的样子给骗了才是。”刘付楚歌冷笑三声,道。
“这副面孔下,可是个杀人放火的阶下囚。”刘付楚歌复道。
“不,不是这样的。”钟子聍拼命地朝她摇头。
“阿聍,不必求她。”嗣音朝钟子聍道。
“你让她走,我随你处置。”嗣音转即,朝刘付楚歌道。
刘付楚歌扬首,身后司役接受到指令,便将钟子聍“请”了出去。
“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啊,这么多人为你拼死相护。”刘付楚歌笑意不达眼角,冷道。
“来人,将他押出来。”刘付楚歌随即复道。
深夜,公主府。
枕冷衾寒,公主辗转难眠,心下紧张着嗣音,睡意全无。
平日里,即便这时辰,嗣音可能已摸过来,在她身边,环着她入眠。公主亦是听着嗣音沉沉的呼吸声,而入眠。
不觉,早已习惯有嗣音在身边。
目下,一片安静,竟换她不适应了。但比起嗣音,她又有什么可不适应?
一想到嗣音被关在阴寒的大牢里,枕着稻杆,贴着阴冷的墙壁,食不果腹,嗣音总是念叨,没有公主在身边,睡不着,她又该多么不适应呢?
想到这,公主便一阵钻心地疼。
公主索性起身,踱步走上高阁,想起嗣音总喜欢在阁楼呆着。
公主立于高阁,身着轻薄里衣,夜风中扑腾,公主凝眸,心绪如衣摆扑腾,在夜风破口而过之处,一大片一大片地散落。
公主一想到嗣音,心就无法平静,不想坐以待毙,还是想去看看嗣音,看嗣音对此事怎么说,公主才知自己该作何对策。
于此,直至,天色划破黑暗。
这边,寄奴飞鸽传书于那依诺王子,告知嗣音有难,还请他跑一趟都城。
目下,寄奴是府上最沉定的一人,寄奴知道,嗣音不在府上,定然希望她能稳住府上大家,替她守护好这个家。
通知那依诺,却是寄奴自己的想法,寄奴没办法再静心思考更多,她甚至有个念头,真的万不得已,她便与那依诺设法劫狱,救走嗣音。
彼时,慎刑司。
“我让你们动她了吗?”刘付楚歌怒火中烧道。
“主事不忍,我等便只好替主事分忧,动刑让这杀人犯松口。”领头司役镇定自若道。
正是那名女司役,似不畏惧刘付楚歌问责,毫不掩饰道来。
只见被绑的嗣音,不省人事,浑身长鞭所致的血痕,皮开肉绽,胸前衣衫铮铮然一块烙铁所致的烙印。
一桶冷水,猝不及防地,泼向嗣音,嗣音痛吟一声,悠悠转醒,只觉身上袭来彻骨疼痛。
“主事,您尽可重新审问,我等先退下了。”领头司役语罢,一行司役转身而去。
领头女司役转身之际,尚暧昧不明地看刘付楚歌一样,饶是嗣音也看得出她的心思。何况她如此着急,为心上人出头。
刘付楚歌很快敛了神色,凌厉地眼神投射到嗣音身上,恨嗣音心狠手辣,恨嗣音沦落至此,还是一副云淡风轻,不以为意的神色。
刘付楚歌捏着司役,放在她手上的长鞭,仍然问道:“究竟是为什么?”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嗣音轻声道,声音有些稀薄,半晌才飘入刘付楚歌耳中。
刘付楚歌却不知,嗣音说的究竟是谁,是她父亲,还是嗣音自己?
“我说过了,你给我说清楚,别咬文嚼字。”刘付楚歌嘶吼道。
一道鞭子,落在嗣音身上,嗣音咬牙,闷哼一声,极力隐忍着新施加的痛楚。
刘付楚歌有些怔然,看着手中的鞭子,内心煎熬。她明明也有所了解嗣音为人,可嗣音为何要加害自己的父亲,嗣音却绝口不提。
倏忽,刘付楚歌被夺了鞭子,随之一道鞭子落在了她的身上,一瞬便绽开血痕。
刘付楚歌被扼喉,来人声音冰寒彻骨,“我让你动她了吗?”
嗣音唤道:“阿瑶……”嗣音似用尽余力。
忽然出现的公主,闻声,瞬间软下来,鞭子掉在地上,公主快步至嗣音面前。
嗣音摇摇头,轻声道:“阿瑶,与她无关。”
公主似暗暗松了口气,伸手给嗣音松绑,嗣音顷刻间倒在公主怀里,血迹沾染公主衣衫。
嗣音蠕动着,欲离开公主怀抱,不忍自己弄脏公主,公主凌声道:“不许动。”
嗣音只得乖乖呆在公主怀里。
刘付楚歌背过身,看不出表情。
公主扶嗣音坐下,素手微微颤抖,抚上嗣音脸颊,心如刀绞,“我可怜的音儿……”声音亦微微颤抖。
“我命你即刻放了她。”公主侧头,朝刘付楚歌,凌声道。
“恕难从命。”传来刘付楚歌不知情绪的冰冷声音。
“你……”公主气极。
嗣音轻轻覆上公主的手,待公主回头,凝眸看向嗣音,嗣音缓缓道:“阿瑶,有些事总要做个了断,阿瑶还是先回府,等我回去,可好?”
公主皱眉,看着嗣音,一语不发。
嗣音弯弯嘴角,请覆上公主眉心,欲抚平公主的眉头。
公主不顾,在嗣音额头落下一吻,道:“你等我。”
“若再让我看到今日的情况,就休怪我无情。”公主朝刘付楚歌,凌声道。
刘付楚歌回头,看向公主,眼里一丝刺痛,闪过。
公主离去后,嗣音回到了大牢。
躺在垫着稻杆的阴冷石床上,呼吸有些不稳。静躺着,努力平复自己。
目下,安静之余,只觉身上更是钻心刺骨的疼,浑身像被无数蚂蚁啃咬。
嗣音何曾受过这般痛楚,嗣音想到被欺辱时的哥哥,想到徒手爬上百丈天坑的寄奴,便觉身上的痛不过如此。
嗣音心知,刘付明坤并非死于蛊毒。此举,显然是抓住嗣音的把柄,企图嫁祸于嗣音。
嗣音却不得而知,这前因后果。
在暗无天日的大牢,嗣音不知昼夜,惟钟子聍一日三餐准时送进来,风雨无阻。
微弱光线逐渐西斜,钟子聍提着食盒,送来晚餐。
“你这又是何苦呢?”嗣音轻声道。
看着嗣音浑身是伤,钟子聍失声痛哭了一场。
眼角还噙着眼泪的钟子聍,却一脸固执道:“我会想法子,将你从这里救出去,你等我。”
她边为嗣音盛饭。嗣音见拗不过她,低头吃着饭,有些泪目。
自那日探监之后,钟子聍便一日三餐送进来,从不间断。
见嗣音受伤,还带来了药,她软硬兼施,求得司役让她进去为嗣音上药。
嗣音只得抬起衣袖,和裤脚,任她为自己上药,嗣音察觉她的手有些颤抖,指腹抹了药,微凉,颤颤微微地覆上嗣音的伤口,生怕弄疼了嗣音。
嗣音,却无论如何也不让钟子聍碰她的身子,钟子聍以为嗣音避嫌,只得将药给嗣音,嘱咐嗣音自己一定要上药。
嗣音躺下,捏着小巧药瓶子,轻拽自己的衣襟,似在护住什么,神情略微凝重。
嗣音想到,难道自己也要付诸生命,去护住这封密昭吗?
为什么皇室之争,却要踏着别人的尸体?
嗣音好恨这个东西,或许父亲当初该烧了这东西,当作不存在。
没有它,他们一家人,或许就能简简单单地生活下去,不管在蒙古,还是回到都城。
不过,纵然如此,追寻不到的人,仍然会为此下狠手。
如今,嗣音不知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该不该走下去?
一日深夜,嗣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双似水眼眸,出现在自己面前,轻抚自己的脸庞。
柔软的触觉传来,细细润润的掌心,让嗣音忘了疼痛。
嗣音缓缓坐起身,看着眼前的公主,嗣音含泪,脸颊轻摩挲两下,公主的掌心。
不知是梦还是真?
“阿雪,阿雪,阿雪……”公主声声唤道。
“梅姐姐……”嗣音迷迷糊糊应道。
嗣音只记得,公主陪她躺下,睡在坚硬的石床上,紧紧地环着嗣音,体温护着嗣音。
翌日,嗣音再醒来,身边却空无一人,牢门紧锁。
料来,只是一场美梦,可触觉却无比真实,似发生在上一刻。
嗣音呆呆地看着自己双手,直至送早饭前来的钟子聍,将嗣音唤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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