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境内 库纳省
托尼半个身体卡在变形的铁甲里，还有半个被沙子埋住。只有一颗满脸血渍、头发打结的脑袋露在外面。
正午的阳光灼热而刺眼，是他被囚禁在山洞的日子里最期盼见到的。然而现在，它却成了加速体内水分流失的致命因素。
不知道是不是高空坠落的冲击让托尼产生了轻微脑震荡，一时间竟有些恍惚。手臂、肋骨、小腿纷纷传来骨头断裂的刺痛。不过多亏了这些疼痛，让他没有晕倒，意识也渐渐回笼。
这一个多星期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了，他的霉运好像是从凯撒宫赌场罗德帮他掷出两个一点开始的。
在凯撒宫门口，他勾搭上了一个绝色美人，带回家发现是个外星人。
然后，他到了阿富汗展示耶利哥导弹，还因为承诺交货时会大幅度提升产品性能被追加了五个亿的单子。乐极生悲的是，回程途中他被十戒帮用自己公司生产的武器炸晕绑架，差点死在山洞里。
再然后，他结识了同样被绑架的物理学家伊森。在伊森的帮助下，他绝处逢生，造出了小型方舟反应堆和覆体式钢铁装甲。为了给他争取逃离的时间，伊森牺牲了生命，他却没能逃得更远些。
简陋的装甲已经在坠落时摔得支离破碎，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势令他无法移动。再继续困在沙漠里，要么被十戒帮抓回去，要么脱水而死。
托尼.斯塔克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吗？他闭着眼睛接受命运的判决，他抗争过了，还搭上了一个好人的性命。若不是为了救他，伊森至少能多活一阵。
都说临死前人会想起一生中最美好的事和最遗憾的事，为什么他的脑袋里空空荡荡？
看似光鲜、实则空虚——托尼给自己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下了定义。难怪伊森要说他拥有一切，却又一无所有。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留恋的。罗德大概会很自责，毕竟是他介绍的生意。佩珀肯定要哭死，她暗恋自己好久了吧。哈比，还没来得及给他升职，跟随自己那么久，也该当个安保主管了。呃……外星美人还能找谁帮忙呢？埃隆.马斯克？算是个后起之秀，不过比自己差远了。
就在托尼胡思乱想的时候，一片阴影替他遮住了头顶的阳光。他睁开干涩的眼睛，就看见本该在马里布私宅地下车库等他的卡思嘉，穿着比科幻电影里美观一百倍的红金色制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回母星的事就只能寄希望于埃隆.马斯克了。”托尼试着挤出微笑，干裂的嘴唇瞬间崩开一道道带血的口子。
“谁是埃隆.马斯克？”卡思嘉蹲下来把一颗白色药丸塞进他嘴里。微苦的药丸在托尼口中快速化开，一阵清凉顺着喉咙散入四肢百骸，身上的疼痛感立刻减轻了许多。
“你已经没必要知道了。”托尼试着从沙子里把半个身体挪出来，不小心扯到断裂的骨头，忍不住低吟了一声。
卡思嘉皱起眉头，三两下挖开托尼身边的沙子，轻轻松松掰断了卡住他的变形铁甲。
托尼只看到腋下和膝弯各有一条手臂伸出来，接着整个身体瞬间离地。还没等他提出抗议，人已经被卡思嘉抱在了怀里。
“放我下来，这样实在有损形象！”托尼靠着卡思嘉肩膀，为了不让自己脑袋后仰，只能用手臂勾住她的脖子，两个人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公主抱。
“给你面镜子照照，估计连你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是谁，还要顾忌什么形象。”卡思嘉抱着托尼，步伐依然迅速稳健，朝着最近的美军驻地走去。求救信号已发，搜救队应该很快就能赶来汇合。
“哈，你那么厉害，怎么不早点出现？”托尼发觉抗议无效只能靠嘴炮发泄情绪。
“在一堆蚂蚁窝里找一只蚂蚁是那么简单的吗？何况你又没比其他蚂蚁多长两条腿。”卡思嘉在山谷里兜兜转转找了好几天。幸好托尼自己争气，搞出那么大动静，又是爆炸又是上天的，不然她还真不一定能及时找到他。
卡思嘉完全搞不懂人类这种莫名其妙的生物，原始又野蛮。就这么块巴掌大的地方，居然每个山头都有一个恐怖组织，还不是一伙的。要不是碍于D7公约第一条规定就是不能伤害原住民，她真想把这里夷为平地。
“哦，一只蚂蚁失踪也能让你紧张成这样？看到我受伤，你脸上可都是心疼的表情！”
“我是心疼我的快速治愈药丸，总共就剩下没几颗，还要浪费在你身上。”
“那我真该好好谢谢你。以身相许怎么样？”
“……再啰嗦一句，信不信我把你埋回去？”
没有营养的斗嘴最后以托尼偃旗息鼓告终，他还真不敢挑战外星生物的道德底线。
没有了托尼聒噪的声音，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卡思嘉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男人，惊讶地发现他满是污渍的脸上现出两道泪痕。
“你怎么了？”卡思嘉抬了抬手臂，尽量让托尼靠得舒服些。
“有人在我眼前死去……为了救我。”托尼侧过头，不想被人看见自己沮丧的样子。
“节哀……”卡思嘉放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你的朋友吗？”
“朋友？也说不上，我们才认识没几天。”托尼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迷惘的神色。“他为我做的事，就算是朋友，恐怕也做不到。”
卡思嘉沉默，她不知道这几天在托尼身上发生了什么。
“你说，一个是没有社会责任感的军火商，靠着贩卖武器发家致富。另一个是可怜的物理学家，家人都葬身于军火商制造的武器。这两个人，谁更应该去死？”托尼回过头来望着卡思嘉，表情认真而严肃。
“当然应该是军火商——你是不是想听这个答案？”卡思嘉直视着托尼，感受到他的身体在怀里不由自主颤动了一下。
“既然你心里已经认定自己才是该死的那个，还问什么？”卡思嘉停下脚步，轻轻把托尼放到沙地上。
“在我观察过的某颗行星上，有种叫锯齿兽的生物，它们习惯群居。如果有锯齿兽失去了伴侣和孩子，它就会在遇到掠食者时主动脱离族群，牺牲自己保护其他同类。”
卡思嘉顿了顿，伸手替托尼擦去脸上干涸的血渍和泪痕。
“那个可怜的物理学家，早就失去了生存的动力。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更有价值的死法。很不幸，他等到的是你，一个同样没有生存动力的人。你的榆木脑袋里除了自恋和自毁就装不下其他东西了？斯塔克工业在你手里只能贩卖武器？如果你真是地球上最聪明的人，能做得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托尼怔怔望着卡思嘉，脑海里回响起伊森最后留给他的话——别浪费、别浪费生命。他的焦糖色眼睛里重新浮现出希望的光芒。
“想清楚了没？我还得考虑要不要去找你刚刚说的埃隆.马斯克。”卡思嘉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别太贪心，有我还不够吗？我可比他帅多了。”托尼说着朝卡思嘉伸出双臂。
“你对帅的定义怕不是有什么误解。”卡思嘉再次抱起邋遢兮兮的托尼，“按照D7星人的基因筛选标准，你这样的估计要回炉重造。”
“外星人说话都那么刻薄的吗？”托尼把脑袋枕在卡思嘉的肩窝上，立刻发现嘴巴不饶人的外星美人很体贴地调整了托在他后背的手，让他不至于滑下来。
卡思嘉一愣，她原来也不是这样的，跟地球人相处才几天就被拉低智商了吗？
“卡思嘉……这不是你的真名吧？”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问题让外星美人尴尬了，托尼尝试转移话题。
“嗯，我在D7星的ID是NT1634。”
“……那还是卡思嘉好听些，NT1634像被淘汰的电子产品。”托尼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卡思嘉……谢谢，谢谢你来找我。”
卡思嘉看了看在自己怀里睡着的托尼，手臂又收拢了些。他睡着的时候，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仔细看还有些可爱是怎么回事？这才几天！不但智商下降了，审美也下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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