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布娃娃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景小梨看它第一眼，便被它脸上展现的细节打动，仿佛那不是一个了无生机的布偶，而是活生生的人。
它就坐在桌子上，冲你微笑，冲你招手，似乎还发出了带有诱惑力的稚嫩童音。
尤其是它的眼睛，黑色瞳仁反射着诡异的光，盈盈光芒配上它嘴角奇妙的弧度，寒意便顺着脊背不断攀爬，直入心底。
就在景小梨失神时，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她吓一跳，回过神向后看去。
楚越奇怪道：“你发什么愣？”
景小梨立即意识到事情不寻常。
无缘无故的，她怎么可能盯着一个布娃娃出神？她小的时候可不喜欢什么娃娃，连毛绒玩具都不喜欢，因为母亲从没给她买过。
除非……
景小梨道：“娃娃有古怪，你别盯着它的眼睛看。”
说话间，楚越已经走进房间，他满不在意地拿起娃娃看了一眼，“很普通的娃娃啊，我家以前还有过一个。”
景小梨心中更奇怪了。
楚越的确什么事都没有，生龙活虎的，如果布娃娃有问题，它为什么单单放过楚越？
哦，对了，楚越阳气盛，她差点忘了。
景小梨小脸皱皱巴巴，嫌弃道：“原来你小时候玩娃娃。”
楚越：“……，不、不是我玩的。”
“哦，结巴了。”
“……”
楚越把娃娃放回原处，岔开话题，“林家真的奇怪，这个房间一看就是后布置的，桌子一点损坏都没有，看着还很新，还有这个娃娃，是故意摆在桌子上的？”
景小梨刚刚差点被娃娃洗脑，此刻不敢正眼看它，她匆匆瞥了一眼，道：“我听说有死去的婴儿附身在布娃娃里，这个娃娃……”
楚越再次看向布娃娃。
在他眼中，它和商场里的其他商品并无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它的裙子底部有烧毁的痕迹，布料也已经被熏黑了，应该经历了那场火灾。
楚越看布娃娃的时候，景小梨已经去了隔壁房间，那里是林夕的卧房。
她拿着刚找到的战利品走出来，说道：“这里有林家以前的旧照片，布娃娃似乎是林夕的，照片里她一直抱着娃娃。”
楚越接过相册翻看。
照片也有被烟熏过的痕迹，许多照片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依稀能看到林夕是个胖胖的小姑娘，笑时有虎牙和小酒窝，模样很是可爱。
“可惜了，”景小梨踮起脚尖，扒着楚越的肩膀看，“多可爱的小姑娘，人生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为了配合景小梨的高度，楚越只能把相册往低放。
一张张照片翻过去，两人似乎经历了林夕的人生，从她出生到5岁时，每个阶段的照片都有。
一家三口总是去照相馆拍全家福，看起来很幸福。
“咦，等等，”景小梨按住楚越的手，制止他往后翻，她凑近了看，“你看这张照片，林夕戴着一条手链，在左手。”
“恩？”
景小梨迅速往前翻了几张，“这一张，林夕戴着一模一样的手链，但是在右手。”
楚越：“所以？”
景小梨问：“女孩戴手链不分左右手吗？”
楚越：“……，你是在问我吗？”
景小梨：“……”
她平时不戴这些首饰嘛。
景小梨理亏，低头小声嘀咕，“算了，回去问问江语好了……”
一本相册很快翻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张就是挂在客厅电视机上的全家福，照片上的日期表示，相片拍摄于大火前一天。
诡异的时间点。
看完相册，景小梨和楚越都沉默了。
隔了许久，楚越才说道：“我们再去林夕房间……”
话未说完，楼下忽然传来推门的声音。
林家小别墅年久失修，房门早已老化，推开时会发出巨大声响，所以即便二人在楼上，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有人进来了？
这个时间谁会来一个闹鬼的老宅？
如果不是人，那就是……
从进林家后，景小梨还没看见脏东西，那天她只在外面看了一眼，明明就瞧见了一小团黑雾，还没成型，在林家晃来晃去。
景小梨觉得不妙，她刚想拽楚越走，楼下忽然传来清晰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声音间隔一致，像是高跟鞋敲在瓷砖地上，清脆悦耳。
“……，它要上楼？”
楚越点头，“好像是。”
景小梨想都没想，抓住楚越就往房间里躲，她焦躁地拉开唯一还能躲人的柜子，先将楚越塞了进去，然后自己也跟着钻进去。
柜子的主人才5岁，没有太多衣服，空间十分狭窄。一次性挤进来两个成年人，楚越几乎是贴着柜子底坐的，而景小梨则直接坐到楚越怀里。
在没有一丝光线的封闭空间，两人身体紧贴在一起，空气迅速升温。
楚越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都不寻常了。
手放在景小梨腰间好半晌，没敢动也没挪走，胳膊都要酸了。
楚越的目光艰难移到景小梨身上，“你、你干嘛……”
“嘘！”景小梨压低声音，“我昨天压根没看见成型的鬼，它最多也就让人发发烧，怎么可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这里一定还有我没发现的东西。”
比如正上楼的那个。
楚越脑袋混沌，几乎不转了，景小梨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往后移了移，想和景小梨保持一定距离，可柜子里实在没太大地方，他动都动不了。
除此之外，柜子内部几乎也都是黑的，他们身下还有已经破碎的衣服，说不定还会有老鼠。
想到这些，楚越觉得自己还是走出去让鬼吃了比较实在。
楚越艰难推开景小梨，刚动了一下，景小梨便拍了拍他胳膊，“别动。”
楚越只好停住。
这回他是蹲在柜子里的，手撑着柜子两端，景小梨就在他怀里。
这柜子可真是……
楚越渐渐适应柜子内的光线，能看清一些东西了，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随意向四周看去，目光在经过柜子顶部时忽然停住。
他拉了拉景小梨，问：“你刚才把布娃娃放哪了？”
“小点声说话！什么布娃娃，我没动它。”
楚越拉住景小梨不松手，他皱着眉，声音渐渐低沉，“你看上面。”
景小梨好奇地抬起头，一张温柔可亲的笑脸映入眼帘。
*
毕竟只是小地方的侦查所，监督没那么严格，周哲的探员亲戚轻松拿出档案，他催促道：“快点看，看完赶紧走，要是让人知道我麻烦就大了。”
周哲一面保证自己会抓紧时间看完，一面迅速翻开档案。
情况和他们先前了解到的大体一致，其中还有几张现场照片，江语一看到就闭上了眼睛。
好好一个家，被烈火吞噬烧成黑炭，人也黑黢黢的，连容貌都看不清了。
看林茂深时还好，等看到林夕的死状，连郑鹏都于心不忍。
5岁的小娃娃而已，红色小裙子紧贴在皮肤上，黑红一片，早已分不开了。她趴在厨房门前，据说厨房有个后门，她再坚持十秒钟就可以爬过去，可惜……
周哲迅速翻到新的一页，问道：“纵火的人你们没查出来？”
“没有，”亲戚苦着脸，“听说当时闹得还挺大，八年前洋子路连个监控录像都没有，啥都没查到。”
“烧得这么严重，需要大量助燃物，也没人看到？”
“没有，屋子里全是易燃物，很容易着，起火点在客厅窗外，刚着起来就把窗帘点了，接着就是沙发地毯，烧的速度很快。”亲戚指着后几页说道，“我以前看过档案，后面好像有几个嫌疑人，你看看。”
嫌疑人共三人，一个是火灾后便失踪的赵芸，也是林夕的母亲。另外两人一个叫商幸，一个叫彭翼致，前者在叙亭镇是个有名的商人，也是林茂深的前妻，两人离婚后闹得很不愉快，商幸多次扬言要收拾林茂深和他老婆孩子。
后者嫌疑更大，是林家附近的流浪汉，曾和林茂深有肢体上的冲突，和赵芸似乎有暧昧关系。
不过都没证据，所以没能抓人。
周哲将自己偷偷拍的照片发给楚越，又把档案还给亲戚，才拉着江语和郑鹏匆匆离开。
楚越一直没回信息，周哲三人便先回客栈，他们说好了在客栈汇合。
回去的路上，郑鹏猜测道：“我看兴许是赵芸和彭翼致合谋，他俩的私情被林茂深发现，所以杀人灭口，没想到一不小心把女儿也杀了。”
“你真可真是纯瞎猜，按照你的说法，赵芸现在应该是和彭翼致一起跑了，刚才探员可说了，彭翼致还在叙亭镇。”
郑鹏随口就道：“赵芸不小心杀了自己的女儿，心里内疚啊，当然私奔不成了，所以赵芸一个人走了，留下彭翼致孤独的流浪。”
“……，你还是去写小说吧。”
叙亭镇不大，侦查所离客栈页不远，走几步就到了。
天色已暗，客栈门前亮起彩灯，配上绿树红花还挺有情调，三人边讨论边走进去，路过一楼时，看见老板娘和小女孩正在吃晚饭。
周哲盯着两人看了几秒，郑鹏催促道：“怎么还不上来？”
“这就来。”
他摇摇头，皱眉上楼。
两个男生回三人间，江语也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她有点困，想先睡一觉。
回去后她拉上窗帘，月光透不进来，江语走路都要摸索着走。她磕磕绊绊走到自己床边，一跃而上，很快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语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她觉得自己应该已经睡了一两个小时，模模糊糊去摸手机时，那声音的音量忽然加大。江语动作顿住，侧耳细听。
这回她隐约听到了几个词。
“洋娃娃……妈妈……笑哈哈……”
江语静静地听着，血液越走越慢，心跳却愈来愈快。窗帘密闭性太好，室内到现在为止还是完全黑暗的，江语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有些害怕，强迫自己去找手机，这回声音更加清晰，“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看樱花，娃娃哭了叫妈妈，树上的……”
普通的儿歌音调，在寂静的房间内游走，江语汗毛倒立，怕得竟不能动一下。
怎么回事？
怎么会有儿歌？
这么近，好像有人在她耳边唱歌……
江语满头大汗，身子不住地抖，都忘了自己刚刚还在找手机。
歌声不断回荡，唱完一遍又回重新开始，永不停止。
江语怕极了，一秒钟都不敢多待，她手脚并用向外爬，好不容易爬到床边想穿鞋子，身后忽然涌来无形的力量，她踉跄一步，直接摔到景小梨床上。
有人推她。
可是……房间内只有她一个人。
江语愕然抬头，额间不满密密麻麻的虚汗，她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了，鼓起一口气，迅速朝外跑去。
*
此刻景小梨的注意力都在走廊里不知名的“侵略者”上，对楚越的话并不在意，所以她漫不经心看去，却看到一张布娃娃的脸时，吓得魂都快飞了。
终于，她又有了恐惧细胞，开始害怕了。
景小梨拼命往后缩，直接躲到楚越怀里，抱着他不撒手，“怎、怎么回事，我没动啊，它怎么跑过来的，长脚了？”
楚越不是很害怕，见人打人见鬼打鬼，害怕也没用。
就在楚越想起身查看时，脚步声忽然又响起来，这回距离更近了。
景小梨捂住嘴巴，意识到自己刚才声音太大，惊到那东西了。
她慌忙用楚越的胳膊去挡柜子们。
楚越：“……”
他的胳膊？
？？？
那东西已经走到柜子边，似乎要开柜子门了，景小梨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它的呼吸声……呼吸声？
景小梨眨眨眼，探头从柜门中间的缝隙中看出去。
好巧不巧，门外的东西也在看她，两个眼珠相对，滴溜溜的转。
“啊！！！”
叫的不是景小梨。
景小梨手掐着楚越的胳膊，恐惧完全从手下发泄出来。
楚越痛的差点没直接把景小梨踢出去。
“你疯了？！”
景小梨眨眨眼，“那个，外面有人。”
柜门被拉开，一个衣服破破烂烂的乞丐站在门口，瞪着景小梨看了半晌。须臾，他目光转向楚越，开口就骂：“要死啊，你一个大男人胆子比女生还小，吓死老子了！”
楚越：“……”
胳膊疼的没空反驳。
景小梨这才意识到，从刚才到现在，制造声音的都是眼前的人，而不是什么鬼。她皱眉从柜子里钻出来，上下打量乞丐，问：“你进来偷东西？”
彭翼致：“……”
“偷你妹的东西，你们才是贼吧，偷偷摸摸闯进来，还摸到二楼了，我在楼下都看见你们的手电筒晃来晃去了！”
景小梨略有尴尬：“我们只是来……探险。”
“探险？靠，现在的情侣真是越来越喜欢刺激，脑子有天坑，祖国的下一代算是完了！”
景小梨：“……”
脾气还挺大。
危险解除，景小梨终于有闲工夫去看柜子顶那个布娃娃，她想把娃娃取下来，看看和隔壁的是不是同一个，奈何个头太高，跳了半天连娃娃腿都没碰到。
彭翼致在外面笑得前俯后仰。
楚越更是不客气，直接笑出声：“噗。”
景小梨：“……”
她退到一边，黑脸看着楚越，决定今天绝对不要理他了。
楚越走上前，手一抬，刚想耍个帅，娃娃却纹丝不动。
景小梨：“噗。”
楚越：“……”
他轻咳一声，皱眉看去，这才发现娃娃是固定在柜子顶的，上面有线，线绕过娃娃的身体，从柜子的缝隙穿出。
楚越稍微用了用力，这回终于把娃娃取了下来。
“你们真是来找刺激的？”彭翼致坐到一旁快塌了的床上，嗤笑，“胆子真大，一会不会还要在这张床上一起到达人生巅峰吧？”
景小梨和楚越没搭理他。
景小梨仔细看着娃娃的脸，说道：“这个不是刚才的那个，表情不一样。”
“你能不能换个不那么吓人的说法？”
“哦，烧毁程度不一样，这个大概一致在柜子顶，柜子里还没起火，只是被烟熏黑了而已。”
“那就奇怪了，照片上林夕好像只抱了一个娃娃，多出来的一个是从哪来的？”
“不知道。”
见没人搭理自己，彭翼致不太甘心，他继续开着他不怎么好笑的黄色笑话，“这种环境里嘿嘿嘿很容易……你不怕把你男朋友吓萎啊！”
景小梨白了他一眼，说：“说得好像他平时多厉害。”
彭翼致瞪了瞪眼，懂了。
他说：“了解了解，做人不能揭人家的短，我不说了。”
楚越：“……”
？？？
三人一起下楼，据彭翼致所说，他一直在林家附近流浪，今天路过林家，看见里面有灯光，还以为又是小偷跑来了，就想捉小偷，哪知道景小梨胆子比他还小，居然躲衣柜里去了。
景小梨无语。
还不是彭翼致太吓人，非得穿什么皮鞋，走路走出了鬼的气场，害得她还以为自己遇到了多厉害的家伙。
楚越问：“你一直在林家附近，应该知道不少当年的事吧？”
“当年？比如？”
“谁放的火？”
“那我可不知道，”彭翼致悻悻道，“家里还有那么小的孩子，谁知道是谁这么缺德，反正不是我。”
楚越看他一眼，“看来你也是当年的嫌疑人之一。”
彭翼致惊了，“你怎么知道？”
“你说反正不是你。”
彭翼致：“……”
“我知道的也不多，”他皱眉说，“我都不懂为什么会起火，起火之后我还听说我和赵芸私奔了，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楚越知道问彭翼致谁是凶手也问不出什么，他换了问题，“你知道赵芸去哪了吗？”
“当然不知道！都说了我没和她私奔！要我怎么证明你才相信？！”
“……，你不需要证明这一点。”
这都是什么猪脑子。
景小梨忍笑实在忍得有些累了，她说：“林家一家的关系怎么样？听说林茂深时林夕的后爸？相处的挺和谐的？”
“和谐个屁，”彭翼致还在意自己和赵芸“私奔”的事，他没好气道，“经常听见他家鬼哭狼嚎的，林茂深和赵芸也经常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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