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两下、三下……
我忍……我忍……
四下、五下、六下……
我挪……我挪……
景燃小心翼翼向前挪动书桌和自己的椅子,整个人被桌椅夹得可怜兮兮,可身后那条大长腿仍然没打算放过她,还在一下、一下、一下地蹬着她的椅背。
前桌的小姑娘被她的桌子挤到,扭过头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景燃顿时满脸通红,张张嘴想解释,又怕惊动讲台上的老师,犹豫间,前桌已经把头转过去听讲了,她心里不安更盛。
开学已经几天了。景燃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后桌的“大长腿”,每天的数学课上,都会被后面的男同学间歇性踢椅子,一下一下又一下,踢得她心惊肉跳。
第一次景燃还以为是同学有事情找她说话,转过身去却对上一张面无表情认真看黑板的脸,瞬间明白自己误会了。刚升入初中关系都不熟,而且男同学长得高高大大一张凶凶的扑克脸,她也不敢问,只能惹不起躲得起,把自己连同桌椅向前平移,移到快与前桌的同桌变同桌了,却还是躲不过后面的无影脚。
怎么办?
告诉老师会不会太差劲了?已经不是小学生了哎……
而且数学老师看着也是很严厉可怕的样子……
……
终于,景燃的同桌,神经粗壮的男同学郑业迪在几天后发现自己乖巧可爱的女同桌每天在数学课被迫“出逃”,一下课就勇敢替弱质的无能同桌发声。
“你干嘛?”郑业迪扭头问陆白。
陆白没理他。
郑业迪拍拍陆白的桌子,“你干嘛总踢她椅子?”
“又没踢你,一边儿呆着去!”陆白看都不看他。
郑业迪气得蹦了起来,“哎你怎么说话呢?你上课‘咣咣咣’地影响别人,你还有理了啊?”
陆白也站了起来,两个大高个儿面对面冷着脸立着,剑拔弩张。
景燃吓坏了,急忙拉了拉同桌的袖子示意他冷静,自己一番心理建设,硬着头皮迎头去战。
“那个……”景燃站到陆白旁边,鼓足勇气:“那你踢的是我的椅子,我能问问吗?”
郑业迪瞪陆白一眼,坐下来。
陆白也坐下来,用脚轻轻踢前面的空椅子,哼着说道:“问什么问?不爽就离远点儿呗!”
景燃气得指着自己已经向前挪了半米的桌椅说:“怎么离远啊?我前面还有人呢!那你坐最后一排,你后面那么大的空儿,你位置也不窄了啊!”
陆白双手抱胸斜眼睨她,“我宽敞,是我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总踢我椅子,就跟我有关系啊!”
“不想挨踢,你就走呗!”
“不是……”景燃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怎么不讲理啊,这是老师安排的座位,你让我往哪儿走啊?”
陆白不看她,拿本书在桌上一下一下地敲着。
景燃感觉他在敲自己,胸好闷。
深吸口气,正要再度开口,突然从后门的窗户那里看到班主任过来了,景燃脑子一热,跑去前门。
“杨老师,”景燃迎上班主任杨老师,鼓足勇气问:“嗯,那个,我,我,您能不能给我换一个座位?”
杨老师一愣,探头向班级里看,一片祥和。
“怎么了?”杨老师看向景燃。这个高高瘦瘦的小女生他记得,开学摸底考试第一名,一脸乖乖怯怯的模样。
景燃被问住了。虽然她觉得自己没错,是陆白蛮不讲理,但是她心里是不想做一个告状的人的。
她吱吱唔唔一阵,为难地说道:“我,我太高了,我,我上课挡着那个,那个后面的,后面的陆白了……嗯,嗯,不太好……”
杨老师没怀疑,看了一眼与同桌梅晓说话背对自己的陆白,一边走进教室一边扬声说道:“梅晓,你和景燃换一下座位吧!”
啊?
什么?!
陆白和景燃同时愣住。
景燃感觉自己要炸了,摇着手追上杨老师,正要再说话,铃声响了。
“好了,先上课!”杨老师走上讲台,“你俩下课再换!”
陆白:我去……
郑业迪:what……
梅晓:OK……
景燃:哭……
“一二三、二二三、三二三、四二三,转!转起来转起来!后面的跟上来!注意踩拍子,注意距离!”
学校舞蹈厅里,为了校艺术节开幕舞,从各年级抽调的少男少女们第一次聚齐排练。
负责编舞的老师皱着眉头把陆白和景燃拎出来。
“你们俩怎么回事?”老师看一眼白白净净的景燃小姑娘,把视线转向陆白,“你俩都是有舞蹈基础的,怎么合成这样?是不是在班级里没有提前练?”
景燃红着脸垂着头,嘴里把陆白的名字咬得稀烂。
陆白挺挺腰,扬着脸,大声说道:“老师!我申请换一个舞伴!换一个漂亮的,太丑的影响我发挥!”
哗!
所有男孩们女孩们都哄笑了起来。
只有景燃,红着眼睛瞪他,眼泪在眼眶里打圈圈。
“胡闹!”
老师大概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学生,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想说这又不是谈恋爱还挑什么美的丑的,就算挑也由不得你来挑,再说这小姑娘挺漂亮的,这小子嘴太损。
“你给我好好练!再胡说八道把你换下去!”
“那换我吧!我是宁缺勿滥!”陆白梗着脖子嚷嚷。
老师气得无语。
“李老师!”一个高年级的男生走过来,微笑着站在景燃的身边,“我跟他换吧,正好我和宋杨各自带一带小朋友!”
李老师扭过头,是高三的沈言歌,与初一的景燃并排站着,身高搭配倒也过得去,再看沈言歌的搭档宋杨笑眯眯地貌似没有异议,为了节省时间,也只得暂时妥协,用手指戳戳陆白的头,咬牙说:“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音乐声再次响起,少男少女们把刚刚的插曲抛在脑后,跟着旋律舞动起来。
景燃借着几个大的动作甩掉脸上的泪水。
沈言歌借着几次搭肩的动作,轻轻拍拍小女生的背。
陆白没再闹妖蛾子。
景燃直到放学回家,仍难从难堪的情绪中摆脱出来。
从刚开学的换座事件,再到现在换舞蹈搭档,几个月了,这个叫陆白的同班同学一直在各种场合给自己难堪,虽然算不上校园暴力,可是还不如校园暴力,至少如果他动手打人自己还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告状,这样时不时地让自己难堪,身为一个从小乖到大从未得罪过人的初中小女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晚饭时,景妈妈发现女儿闷闷不乐,饭后收拾好碗筷,来到景燃的房间。
“燃燃,开学这么久了,新学校还适应吗?”
景燃见妈妈进来,放下手中的作业,点点头,“挺好的。”
景妈妈看看女儿整齐的书桌,欣慰道:“你从小学习就不用我们操心,你还小呢,不用每天只想着学习,学校里有些活动能参加也尽量参加,也多交些好朋友,一起约着玩一玩。”
景燃笑起来,“别人家的妈妈都逼着孩子专心学习,你怎么总想让我出去玩儿呀。”
景妈妈也笑,“怕你变成个小书呆子。”
“放心吧,”景燃说,“我参加活动了。我被选中去参加学校的艺术节开幕舞,全年级一共选了三个人,就有我一个。”景燃伸手比一比自己的头,“因为我长得高,嘻嘻。”
景妈妈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我看你今天回来有点不太开心,是不是学校里挨欺负了?”
景燃下意识地就要说“没有没有”,可是今天刚刚受的委屈让她没忍住红了眼眶。
景妈妈立时觉察出来,忙伸手把女儿抱在怀里,连声问:“怎么了?怎么回事?真有人欺负你?快跟妈妈说说!”
景燃抿了抿嘴,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就是我们班有一个男生,叫陆白,也不知道我什么地方惹到他了,他总是找我麻烦。”
“陆白?”景妈妈皱眉头,“怎么你俩一个班吗?他怎么找你麻烦了?你有没有告诉老师?”
景燃疑惑地问:“妈你知道他?你认识陆白?”
景妈妈想说不认识,琢磨了一下,承认道:“我认识他父母,他家……这个回头再说,你先说他怎么找你麻烦的?打你了?骂你了?扯你头发?抢你书?……”
景燃好笑地打断她:“妈——,你说什么呢,又不是小学生,还扯头发……没有,他也没打我没骂我,也不到需要告诉老师的程度,就是一些小组讨论啊、活动啊之类的,他总是跟我……怎么说呢,有点针对我吧,挺烦的。”
景妈妈松了一口气。
内心纠结了一会儿,认真地对景燃说:“燃燃,这个陆白,如果我没猜错,可能是你爸爸的一个同事家的孩子,那个同事……跟爸爸妈妈有过一些矛盾。当然,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有可能,有可能啊,小孩子不小心听到过大人的一些闲话,所以会闹些小脾气。”
景燃睁大眼惊奇道:“妈妈你真的认识陆白啊?你们,你们跟他们家怎么会有矛盾的,是什么矛盾啊?”
“呃……”景妈妈不知道怎么说,“江湖恩怨,江湖恩怨。”
景燃哈哈哈笑起来,“妈妈你说什么哪?你还会说这种词,江湖恩怨,哈哈哈……”
母女抱在一起笑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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