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我们的约法三章吗”
女孩神色淡淡的问道。
彼得当然记得，他更记得上一次她提起这个问题时狡黠与生动的模样，其实大部分时候她都是生动而惬意的，与此时判若两人。
艾莉希亚最近在学校显得越来越心事重重，然而，令人沮丧的是，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对此无能为力。
皇后区最乐于助人的友好邻居蜘蛛侠，这个头衔给彼得带来了无穷乐趣，还有前所未有的价值感和满足感。
但在这个并没承认是他妹妹的女孩子每次遇到困境时，他却总感觉自己被打回原形，变回除了学习一无是处的‘书呆子’帕克，他不禁会怀疑自己，你能帮助那么多人，为什么连自己家人都守护不了
“你答应过的话还能算数吧？第三点我现在想到了，学校发生的事回去之后你一个字也不许说。”
“可是如果梅婶知道她一定想要帮忙的!”
“她帮不了我。”
“这件事没有任何人能帮我。”
“再说，你想看她再次变得精神紧张吗，她要上班，要照顾我们，已经够忙了，没必要承受多余的担心，我知道你自己平时也是这么想这么做的。”
“可我们现在是家人了。”
“谢谢你能这么想，那我更不能给你们带来麻烦了，也许，离我远一点，才是最明智的做法，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你还是能看到那些东西吗”
“是，他们现在就在我身后。”
他们现在在步行回家的路上，此时经过一个废弃的船坞，彼得顺着她回头的方向看，那里是一条堆满建筑垃圾的船道，可是，并没有人。
蜘蛛感应也没有发觉异常。
这真的只是她自己看到的幻象吗。
无力感让彼得感到挫败，他默默在心里发誓，就算他帮不到什么，但自己大概是唯一不怕她发作的人了，他会一直陪她一起面对的……
……
回到家里，得益于她出色的演技，她看起来和以前一样，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对，所以，梅也发觉不到什么。
在彼得的配合下，她仍然每天按点起床，背着书包早早离开，到了傍晚又踩着点回来。
学校给她批了没有限制的假期，这头两天基本就在城市里到处闲逛中度过了。
比如，探索那些她以前没发现过的小型博物馆，从法拉盛吃到布鲁克林第八大道，在公园里观鸟喂松鼠，坐在长椅上观察路过的芸芸众生……
当然，她不是一个人，她是在在那些神出鬼没的‘幻觉’的‘陪伴’下四处游荡。
她对看心理医生这件事有些抵触。
她在思考还有没有别的对策，比如，要不要试着和这些‘人’交流一下
走在路上，她可以准确的区分出哪些是她的‘幻觉’，哪些是普通行人。
一个蹲在路边的小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你在干什么”
小孩拿着一根小棍子在地上戳戳点点，走近了一看，艾莉希亚发现那里是个蚂蚁窝，成群的蚂蚁列着队井井有条地出出进进，大概是在搬运食物储存起来准备越冬。
“我在想人类和蚂蚁有什么区别”
原来这是个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小孩。
“我们比蚂蚁少四条腿”
小孩对她翻了个白眼，
“你不觉得人和这蚂蚁没什么两样吗都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为了生存忙忙碌碌，人看似拥有自由意志，但我听说如果你延时拍摄一个人一生中每天的行迹，会发现和一只蚂蚁的一生的路线惊人的相像，并没有什么差别。”
“人类以为自己是自由的，其实真相是他们最爱画地为牢作茧自缚。”
这真是个早熟的小孩。
“那么你认为作为一个人类的一生没有任何意义吗？”
“难道不是吗做一个人有什么好的”
小朋友你这思想有点危险啊。
小孩拧开脚边一个瓶子，把里面的水往蚂蚁窝里缓缓倒了下去。
哗啦啦啦，天在下雨，蚁群四散奔逃却逃不过水蔓延的速度，挣扎着挣扎着很快就不再动弹，慢慢只看到一片尸横‘遍野’。
“你会怜悯这些蚂蚁吗”
这小孩想法不同常人，但她没有要教育他的打算。
“虽然我并不赞同你的做法，但我确实，没有感觉。”
小孩露出了然的神色。
“因为它们是低等生物吧？”
“对蚂蚁来说，抬抬手指就能掌控其生死的我就是它们的神。”
“你知道吗，对于神来说，我们也是低等生物。”
她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够中二了，听到这两句不得不甘拜下风，肃然起敬。
艾莉希亚，在中二的道路上，和年轻人相比，你还嫩得很呐……
“刚刚你还称‘他们’，现在你又认同自己是人类了吗”
“我是站在你的角度说话，其实人类就和这蚂蚁一样脆弱，地球生态圈一旦破坏失去平衡，一次大型火山爆发或者再来一次冰河世纪，就足以让他们灭绝，他们不是一直在预言这样的世界末日吗你说，这样的生命活着有什么意义”
小孩声音还带着点奶声奶气，说出的话却如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心如死灰。
不知怎么，这小孩的话，让她心底隐隐萌生了一种愤怒，虽然她不知道这种愤怒由何而起，向谁而发。
可能就是见不得对方这种高高在上的冷漠与傲慢吧
“我是个无神论者，神对我来说并不存在，如果真存在这样一个神，动不动就要左右人类的生死，那么人，应该弑神。”
小孩像是被她的言论吸引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丫的，小子，比谁更中二是吧，不就吹个牛吗，谁还没有两张嘴皮子来着。
“而且我并不认为人生毫无意义。”
“这所有的一切，你不觉得很美吗”
艾莉希亚半立起身，示意左右。
“世间自然万物，人的创造力……”
“生命短暂却也辉煌，区别于这些虫子，人与人之间还有情感的纽带联结，爱和艺术一样是人类最美的创造。”
“你呢，你和谁之间有你说的这种联结”
“我……”
这个问题角度问得有点刁钻了。
她低头沉思，抬眼欲答时，小孩却不见了。
转头看到路人奇异的眼神，才意识到刚刚她像个神经病一样对着地上一堆蚂蚁自言自语自导自演了一台戏。
两天的无所事事，并没有让艾莉希亚感到轻松，她甚至怀念起过去那几乎没有片刻喘息的三年，看来习惯真的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她已经无聊到和自己脑子里的幻觉讨论起了人生意义。
看来她真的要去看看医生了。
虽然她不知道这医生为什么无助到需要她来看……
她花了大半个小时，才从房间一个放置杂物的纸箱角落里翻出凯拉当初给她的那张名片。
艾莉希亚打心底里排斥见心理医生，出门前做了很久的预设，即使如此，仍然烦躁不已，她能得心应手地独自面对很多场面，唯独这件事让她感到紧张。
‘咚咚咚…’
门开了。
如果艾莉希亚拥有能够预知未来的能力，知道后来都发生了些什么事的话，此刻她一定不会跨进这道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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