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千玉神色一僵,如今她琴不如孟静堂,舞却是连个新学不久的孟千璇也比不上,这话一说出来,她骑虎难下,赢了是应当,输了却显得有些有负盛名了。往常母亲没少在权贵圈子里捧自己,是姐妹当中最好的,谁知自大房的人进了学堂,先是孟静堂的琴,如今又是孟千璇的舞,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绝技,如今倒成了她二人的陪衬。心下不安,不由抬眸望向江氏,却见江氏面色如常,还对她露出个安抚的笑,见了母亲这般神色,孟千玉心下稍安,想来母亲已经做过安排。
有了那中年妇人的话,孟千玉自是第一个上前抚琴起舞的,琴声悦耳,舞步轻盈,一身雪白的舞衣将她衬出几分出尘的意味,一时间众人皆是赞不绝口。江氏看着自家最出争的女儿,面上满是笑意,她出身本就一般,孟秋素来对她不甚亲近,虽有夫妻之名,她却知道,孟秋是看不上她的。那种看不上是从骨子里觉得她愚蠢,觉得她不堪大任,她的出身她改不了,但她的儿女将来定是要出人头地的。凡儿文采不出众,性子又木讷,孟秋素来不喜欢他,环儿又是个没上进心的,没一样拿得出手的才艺,在这孟家众位小姐中,相貌又不出彩。唯有玉儿,相貌虽不及大房的孟千璇,却也能和孟静堂等人平分秋色,琴舞二技更是自幼得名师指导,从小师傅们便没少夸赞过她天赋高,又肯吃苦。玉儿过两年便要及笄了,她再带着玉儿多走动些,到时定会有那名门贵家的公子们上门求娶。
她断不会让大房那两个丫头抢了玉儿的风头,这是她最骄傲的孩子,将来也定是最有出息的。今日一早她便让悦儿趁着孟静堂和孟千璇一道去庆荣堂的当口,寻机会取了那琴来做了一番手脚,那琴是孟逸留给孟静堂的,平日里旁的琴她极少会用。
待众人称赞完了孟千玉,江氏这才略谦虚道:“哪里哪里,我家玉儿虽自幼就受先生赏识,可到底年岁小了些,学的不好。倒是听说大丫头的琴是极好的,五丫头的舞也常听沈先生夸赞,既如此,不如五丫头跳舞,大丫头抚琴,岂不正好,这才真是叫咱们开眼。”
老夫人不曾反对,只是听了江氏的声音便沉下了脸,江氏如今是当家主母,老夫人都不曾驳她,自然没人再反对。孟静堂便要差了丫环去取琴,却听老夫人唤住她道:“大丫头莫急,那琴是你父亲的遗物,用了这么些年月,也该好生收起来才是。”孟静堂应声称是,那琴是父亲遗物,且音色极好,她用了这么些年,也确是有了爱惜之心,是该妥善收好。
沈先生见状命侍女取来琴道:“今日便用我的琴吧,用上这么一回也不妨事。”
孟静堂垂首称是,丫环去取了琴,这时孟千璇也换了一身正红色舞衣,不施粉黛却将所有目光紧紧抓住,众人皆知孟家五小姐是诸位小姐中最好看的,只是她尚年幼,众人心中多是觉着她灵动可爱,却不知身披一身正红去了几分稚气,直叫人波澜起伏,再过几年,怕是比她母亲还要出色。随着琴声悠扬而起,那红衣精灵也随之舞动,一举一动皆那般优美,衣袖翻飞间,笑容直摄心魄,本就是个会发光的人,如今这一舞,便叫人再移不开视线,目光只能紧紧随着她跳跃辗转。
琴声悠扬,舞衣翩翩,众人只觉心神似被这琴和那抹红牵动着,堂内再没了旁的声音,耳中只有这琴,眼中只有这舞。一曲毕,红衣精灵身形回敛,和孟静堂二人向众人施了一礼,待礼毕后,堂内却依旧那般安静,皆怔神看着二人。待过了半晌,还是那名妇人朗声笑道:“老夫人,您可真是好福气,怎的这全天下的灵秀之气都入了你府中不成?您这两个孙女可了不得,这琴这舞,实在是我毕生仅见。”
老夫人平日最是以这两个孙女为傲,听了那妇人所言,心中畅快,当下便放声笑了。“这两个丫头,我是最疼爱的,尤其是璇丫头,早年间大病了一场,那起子黑心肠的没少在背地里叫她傻子,可如今如何?苦了她自幼没了父母,可如今论模样论品性,谁也没我的璇丫头出色。她虽没了双亲,可还有我这祖母在,有我老婆子在一日,就护得了她周全一日。”
早先爽朗欢愉的语气到了最后,却渐渐沉重起来,最后一句话,十足的威慑严厉。旁人听得摸不着头脑,孟千璇却知道,这是说给江氏听的,可江氏面容依旧,看不出一丝异样,看来是没把老夫人的话放在心里,兴许还恼老夫人让孟静堂换了琴呢。悦儿虽不曾动过孟静堂的琴,可难保江氏不会再做其它手脚,还让她对悦儿起了疑,不如直接让老夫出面让孟静堂收了那琴。老夫人素来最珍视孟逸的遗物,府里人人皆知,由她说出这番话也合情合理。倒是孟秋听了老夫人所言,脸上露出几分尴尬道:“母亲言重了,大哥大嫂福薄去的早,可璇儿还有我这个二叔在,有我在,断不会叫人伤了她分毫。”
老夫人斜睨了一眼孟秋,转过脸去不再说话,孟秋见状知道她生江氏的气,自觉理亏也不再言语。倒是众人像是这才反应过来,直叹琴技高超舞气非凡,叫人看得失了神,倒是失礼了。沈先生笑道:“大小姐的琴和五小姐的舞,都是极有天赋的,又都肯用功,假以时日,二位小姐绝不会止步于此。今日这琴,魁首便是大小姐了,至于舞嘛,自然是五小姐无疑。”
那中年妇人听了沈先生的话,又对老夫人笑道:“老夫人可要教教我,怎么养的孙女,这大小姐和五小姐,一个比一个俊俏灵透。怎的我家那个丫头,就叫人头疼的很,莫说琴棋书画了,言行举止都急躁得很,整日里风风火火的,哪像个大家闺秀。”
老夫人眸中带笑,似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笑道:“我倒觉着你的薇丫头好的很,虽大咧了些,不过是个直脾气,没什么城府。女儿家的,没城府便说明家庭和睦父母怜爱,再好不过了。”
不像她家的两个孩子,虽乖巧懂事又聪敏灵透,可这份心性却是自幼生活所迫,磨练出来的,大丫头在大姨娘的教导下能有这般品性,自是她本性就是好的。五丫头是她亏欠许多的,逸儿生前最疼爱的孩子,在她眼皮子底下却叫人害了,浑浑噩噩磋磨了三年时光。好在如今病已大好,性子自然也是好的,可她何尝不想自家孩子能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奈何她老了啊,当日连璇儿被害她都不知情,如今知晓了贼人是谁,却也无能为力,若是逸儿在,该多心痛。到底是老了,护不住孩子们不说,还要她们来为自己操劳,说起来,堂儿年岁倒是到了该尝试着独当一面的时候,可璇儿还不足十岁,就要她担起这般重的担子。她还帮不得扶不得,只能生生看着这小小的人儿自己成长,若是她出手干预,来日若璇儿遇了难事她不在了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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