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顾南不想给程北开门,更不想让程北进来,也不想把自己买的啤酒白给程北喝。
可程北是轻言放弃的人吗,你不答应他,他就死命磨你的耳根子。
程北在门外,一下用手敲门,一下用脚踢门。
整个五楼走廊都是他吟诗作对的声音。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加个微信。”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师兄想要陪你喝杯酒。”
“一只红杏出墙头,师兄我在门外头。”
“…”
整一层楼,除了顾南他们宿舍,其余住的都是程北他们大二医学系的学生。
有几个宿舍的人上次和程北一起打了几回篮球,跟程北关系变得不错,时不时还约程北吃个饭什么的,发现程北并没有想象中地不易亲近。
纷纷探出头来,看着程北站在人学弟宿舍门口吟诗,吟的还他妈乱七八糟,不堪入耳。
住顾南对门宿舍的一个小猴精,最爱看热闹不嫌事多,他叼着根棒棒糖,眼底狡黠的眸光直直落在程北背后,揶揄笑道:“程大爷,搁这儿哄老婆呢?我跟你说,你这样空手来哄,不管用,得买点物质性的东西,浪漫的玫瑰花,或者奢侈的香水,再不济你送个包啊。”
程北回头瞪了他一眼:“我去你大爷的,走走走,凑什么热闹,给老子滚回你宿舍去。”
小猴精没脸没皮地冲程北一顿坏笑,哧溜两下棒棒糖,然后关上门,滚回了宿舍。
小猴精关上宿舍门没多久,程北面前的宿舍门倏地应声而开。
顾南懒洋洋看着程北,一副不耐与嫌弃的神色,他担心程北再在门外逗留几刻,说他们生孩子的都有了。
大学宿舍的流言最可怕,那相当于整个校园都知道。
“终于开门了,我他妈都没诗可吟了。”程北眉梢往上挑,只露出左边这个稍微深一点的梨涡,他这个样子,最具魅惑性。
特别的不可一世,但又自信从容,好像能掌握一切。
“你他妈脑壳是不是有泡?”顾南懒得瞧他,开完门,又径自往前走。
顾南既没说让他进来,也没说不让他进来。
反正宿舍门没关。
程北笑了笑,跟着顾南走进去,顺便贴心地关上了门。
“我刚看到你在超市买酒了,对不对…”程北没问完,他已经注意到顾南桌上那几瓶摆放整齐的啤酒。
顾南半撩眼皮,看着他,一副‘干你屁事’的神色。
“我是来陪酒的,”程北伸手拿起桌上的一罐啤酒,举起来,晃了两下,“而且不收你钱。”
顾南去超市买酒前,的确很想喝,酒精能麻痹他从家里带出来的不爽与烦躁。
但他买完酒后,又不想喝了。
啧啧,顾南你的心,比海底针还要深哦。
程北原本只是想逗逗顾南,没打算真的和他喝酒。
谁知下一秒,他手心一空,转眼间,那瓶被晃过的啤酒到了顾南手里。
顾南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捏着啤酒瓶又加力晃了好几下,然后把摇过的啤酒瓶凑到程北脸前。
‘咔啦’一声,啤酒瓶上的环扣被顾南用单指轻易打开。
俗称的单手开瓶盖,既装逼又帅气。
程北看地有点入迷,完全没预感到即将到来的‘惨案’。
早已蓄满气的易拉罐瓶,从里往外喷出大量的啤酒,滋啦了程北一脸,麦芽香味扑鼻而来,浓郁清冽。
恶作剧成功,顾南看着程北一脸狼狈样,笑地合不拢嘴。
最后,捂着肚子,坐到了床上。
这大概是程北看过顾南笑地最开怀的样子。
真配地上他方才对程北蓄谋前那一抹天真无邪的笑容。
“我操,麦芽香味儿的啤酒,”虽然是骂人,但程北没有生气,他也在笑,笑地比顾南还大声。
“好喝吗?”顾南带着孩子气的笑声问他。
“甜…”程北舔了舔嘴角那点残留的啤酒,挑眉笑着说,“就是全被我这张小俊脸喝了。”
“师兄,要点脸,成吗?”顾南啧声道。
“不要,”程北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甩手扔给顾南说,“免费送你。”
人要脸,树要皮,但程北骚起来,不要命。
“滚蛋!”顾南配合程北,假装接过来,二话不说地扔到地上,并且用力踩上几脚,笑着说,“好大的脸盘子。”
大脸盘子是假的,程北的小俊脸可是按照帅哥的标准尺寸长的。
其实,小学弟并不凶,这样配合他搞这种幼稚小把戏的时候就挺可爱的。
程北如是一想,心里像被一根小羽毛划过,他低头笑了笑,又是那标准的梨涡笑,温柔干净。
由于方才那一半瓶的啤酒被浪费在地上,导致现在整个宿舍充溢着浓浓的麦芽啤酒香味儿,不知不觉间,勾起了人心里那只馋嘴的小酒虫。
程北抄起桌上的一瓶啤酒,扔向顾南,挑眉问他:“要喝个五毛钱的吗?”
顾南眼疾手快地接住程北飞过来的啤酒,又是一次帅气的单手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大口说:“真挺甜的。”
一旦喝了第一口,就会有第二口,有了第二口,紧接着是第三口。
一共二十瓶啤酒,没多大会儿,就快被顾南和程北全消灭掉了。
喝完酒的顾南可能是让酒精麻痹了他的洁癖神经。
他眼睁睁看着程北从自己的凳子上,坐到了自己的床上。
而现在程北正靠在他的床头,手拿着最后一瓶啤酒,眼神涣散迷离,声音低沉喑哑:“小学弟,你怎么变成两个了呵...不过...真好看,一个比一个好看,嗯...我觉得这个更好看...”
程北说完,呵呵傻笑了两声,随即,伸手朝那比本人更显清瘦的身影捞去。
顾南的酒量可能遗传了他纵横酒场的老爸,虽然他比程北多喝了三四瓶,但他感觉自己越喝越清醒,跟他妈打了鸡血似的。
打了鸡血的顾南眼神异常明亮,浅棕色的瞳孔透射着清冷的灯光,他看到程北的手,从他耳畔擦过,知觉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分外敏感,明明只是蜻蜓点水似的掠过,但却被强烈的感官无限放大,不知名的炽热在他的四肢百骸中游走,侵蚀。
他感觉他的大脑昏昏沉沉的,下意识地想要逃避这种零距离的触碰。
可不等他往旁边闪躲,掠过他耳畔的那只手,突然转弯,覆在了他的后脖颈处,掐住他凸出的后脊椎骨,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他硬邦邦的骨头。
我操,怎么喝完酒动手动脚的。
这人什么毛病?
在触觉被放大的情况下,顾南清晰感受到程北掌心的温热与干燥,以及他按揉他脖颈时的温柔。
心里有一汪不知名的泉水,一颗接着一颗冒泡。
不行,不行,顾南你他妈要冷静。
虽然程北长地帅,但你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你是直的,比铅笔要直,比大树要直,比流星划过的轨道还要直。
可流星的轨道也可能是弯的啊,换一个,换一个,一定有比流星轨道更直的比喻。
就在顾南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缝隙间,程北那张意识迷离的脸突然凑到了眼前。
顾南能清楚看到程北眼眶里,因为酒精作用而泛起的一点红血丝。
这样的距离太近,鼻尖挨着鼻尖,只要稍有偏头,程北的嘴角就可能碰到顾南的脸颊。
地上是散落一地的空啤酒瓶,空气中也是醉人的酒精香味儿。
一层堆砌一层,把异样的情绪堆积到至高点。
顾南朝上挤了挤自己的鼻梁,终于不再和程北鼻尖挨着鼻尖,舒服多了。
下一步,他准备挣扎开后脖颈处的那只手。
顾南后脑勺往后仰了仰,醉酒的程北手劲格外大,他完全抵不过,于是,顾南又朝后仰了仰。
“一二三,木头人...哦?小学弟,你先动了哦!”
程北的说话的热气尽数吐在顾南的脸上。
顾南拧眉看着他,不明其意,喃喃问了一句:“什么?”
“动了的人,”程北捏着顾南的脖颈,将人朝自己的脸压了回来,额头抵着额头,“就要被亲。”
那一瞬间,顾南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只是感受到嘴皮上冰冰凉凉的,和碰到啤酒瓶没两样,然后顾南的脑袋失灵了,眼前一片空白。
我操,顾南你居然被一个男的亲了。
这个男的还是隔壁的傻逼程北。
程北喜欢男的,你就是男的。
怎么办?
平时一点就炸毛的顾南,突然变得异常迟钝。
另一边,程北瘫倒在顾南床上,眼睛紧闭,头刚好不偏不倚地砸在顾南的枕头上。
全然一副喝醉酒不负责任的渣男表现。
顾南盯着‘渣男’看了足足三分钟,感官与意识终于全数回归正位,他现在特别想把这人拖起来,好好揍一顿。
那他妈可是他的初吻。
顾南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心想其实也没什么,就当他妈的胳膊不小心碰胳膊了。
反正他不喜欢男的,没多大感觉,吃亏的是喜欢男生的程北,又不是他,他一大直男怕什么。
这番心里斗争足足做了一根烟的功夫,顾南终于说服了自己不再去想。
他拉起程北的胳膊,双手并用,半抬着程北扔到了隔壁刘阳的床上。
顾南又走回自己的床边,伸手按下床旁的开关,黑夜中,他盖好被子,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今晚的一切,顾南把它归结为一场意外,应该是一场不需要再回忆的意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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