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在江湖上还没成名几年,大半个江湖都是她的仇家了,这和李莫愁杀人如麻的手段脱不了干系,江湖上这么招人恨的恶人还没几个,李莫愁杀人不是为了刻意成名,杀人这件事在李莫愁看来是件很家常的事情,因为惧怕她的恶名,姓何名沅的平常百姓都不敢告诉人家自己的姓名了,只用别的姓名代替。
作为女魔头李莫愁的徒弟,洪凌波不可能不杀人的。
洪凌波早就料到这一天,不管这一天什么时候到来,洪凌波都会觉得这一天来的太早了。
洪凌波不是神经的李莫愁,上辈子和这辈子她就连只兔子也没杀过,那是人命,洪凌波下不去手。但洪凌波也不能说完全无辜,几年前去终南山的路上,李莫愁因为她杀了一老一少两个人,这两条人命虽然不是洪凌波动手,却因她而死,要算到洪凌波头上,洪凌波会一辈子记得。
那时候洪凌波就想,要是到了那么一天,她也要双手沾满鲜血,她还不如自我了断。
她那时候是那么想的。
可真到这一刻,洪凌波握着剑的手抖个不停,却下不了手了断自己了。
躺在洪凌波面前的人是找李莫愁来报仇的仇家,却反被李莫愁所擒,李莫愁觉得洪凌波也到了该杀人练练胆子的时候,就拍了他一掌让他受了内伤痛苦的躺在地上,然后让洪凌波杀了他当练手。
看洪凌波拿剑的手在发抖,李莫愁不知道洪凌波心中在想什么,还以为洪凌波在害怕,劝她道:“凌波,你去杀了他啊,他伤不了你的。”
洪凌波僵硬的握着剑,一动没动。
“凌波,”李莫愁放轻柔声音安慰洪凌波:“师父在这里看着,你放心动手就是。”
洪凌波缓缓回头看向身后的李莫愁,眼中满含恨意,令李莫愁心中猛地一跳,忙定睛一看,却只见到洪凌波慌张的脸色,李莫愁微微蹙眉,觉得自己刚才大约摸看错了,真正恨她的是躺在地上这个半死不活的武林人,洪凌波是她的徒弟,跟了她许多年了,怎么会恨她呢?
“师父,真的要杀他么?”洪凌波声音颤抖,哀求李莫愁道:“他不是你的对手,放了他不行么?”
看洪凌波神色如此惊慌,李莫愁忍不住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第一次杀人是什么心态。李莫愁第一次杀人是在下山寻陆展元的路上,当时那人瞎了眼敢调戏她,李莫愁当时急着寻陆展元不欲多生事端,本来忍耐着,没成想那人看她孤身一人以为她很好欺负竟然先对她动手,李莫愁虽然年纪轻轻,武功却不同凡响,几招之内就将人制服,然而将那人打伤也不解气,不听他求爷爷告奶奶的讨饶,直接将人一掌拍在天灵盖拍死了。
第一次杀人于李莫愁来说,十分痛快。
所以李莫愁不大理解洪凌波为什么怕,不过洪凌波是她的徒弟,李莫愁对洪凌波还是宽容一些,于是道:“凌波,你说什么呢,他要杀我,岂不就是该死,怎么能放走他?”说完,又自以为道:“凌波,你难道还是怕他会伤你?”于是李莫愁一根冰魄银针弹出,银针刺入躺在地上本就半死不活的江湖人的血肉里,这江湖人立即惨叫一声,痛苦不堪。
“凌波,你动手吧,”李莫愁笑笑道:“这回他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洪凌波只觉得浑身发冷。
洪凌波低头看向自己手中锋利的长剑,这把兵器是李莫愁费劲尽了功夫,请了最好的铁匠,用最好的材料打造的,就算是眼光再挑剔的江湖人看到她这把剑也要说声好。
可这把剑在她手里是为了杀人,所以洪凌波握着这把剑手在发抖。
这么一把锋利的剑,不管杀人,还是杀自己,都只要一剑就够了。
洪凌波目光呆滞的盯着剑锋,慢慢的将剑抬了起来。
只要一剑...只要刺向自己心口,什么李莫愁,这些事端,就都和她无关了。
只要一剑...
就全都摆脱了。
可那把剑却越来越重,洪凌波实在无法鼓起勇气再自杀一次。
身后突然一暖,是李莫愁将洪凌波揽在了怀里。
“凌波,怕什么,”李莫愁在洪凌波耳边轻声道,伸手握住了洪凌波握剑的手腕。李莫愁教导洪凌波玉女剑法的时候,也是这样揽着她,手把手的教导。
现在她要教洪凌波杀人。
洪凌波呆呆的看着,像是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偶,身体软软的被李莫愁抱着,一点力气也没有,眼看着李莫愁握住她的手腕,带动着她握剑的手,向地上那人的身体里一刺。
这人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李莫愁杀人从不犹豫,这一剑很快,剑锋从血肉中抽离出来,洪凌波才反应过来,这人已经死了。
李莫愁借着她的手杀死的。
剑锋的血滴落到地上,洪凌波痴痴看着,急促喘息了一下,浑身一抖,瘫软了身体,险些晕死过去。
李莫愁却很欣慰道:“凌波,看到了吗,杀个人没什么难的,以后你就这样做就行了。”
洪凌波的脑子乱成一团,李莫愁说的话她根本都没听见。这一刻,洪凌波即恨李莫愁,又恨死了自己。洪凌波一向很恨李莫愁,这一刻却连自己也恨上了。
洪凌波恨自己武功低微,杀不了李莫愁,摆脱不了李莫愁,不止杀不了她,还和她一同作恶。
更恨自己如此自私,下不去手自我了断。
洪凌波脑子里嗡嗡响个不停,痛的她的脑袋好像要炸裂开了,可她却仿若一个旁观者,听到自己的木然的对李莫愁道:“是,师父。”
她终究也要成为和李莫愁一样的人了。
这是第五年,于洪凌波来说,无比痛苦的一年。
这一年洪凌波开始杀人,她不得不动手,与其让人被李莫愁折磨而死,她宁可将其一剑毙命来的痛快,杀的人多了,从最初的不忍到渐渐麻木,她这才算是彻底的适应了江湖生活,融入其中,成了一个江湖人。
第六年,江湖上慢慢晓得,李莫愁身边有个徒弟,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第七年,李莫愁带着洪林波游历到某一镇,听闻当地的武学世家武学高深,便杀了血路闯进去抢夺了武学秘籍,翻看之后果然大有感悟,于是闭关修炼,从五毒神掌又演化三无三不手,洪凌波不知道自创武学非一般江湖人能做到的,她只知道这一年因为李莫愁专注武学,不大在意她,也没有带她去杀人,是她过得最轻松的一年。
第八年,洪凌波偶然兴起,请路过的卦师为自己卜算一卦。
“那么,请小姑娘抽一支签吧,”老者高深神秘的抚着长须,对洪凌波道。
洪凌波伸出手在签筒上方犹豫不定,最后闭眼抽了一支,也没仔细看,就交给了老者,就听老者低低‘咦’了一声。
洪凌波连忙睁开眼睛,问道:“请问先生,这签怎么样?”
“这签大凶啊,”老者将木签翻转过来,给洪凌波观看。
‘大凶’两个红漆的字看的洪凌波浑身发冷。
“先生,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诓骗我?”洪凌波勉强笑着说,伸手又去抽了一支签,然而将木签拿在自己手里翻转过来,上面仍是‘大凶’两个字。
连老者都十分奇怪了。
“先生,你是不是为了给人解卦多赚钱,这里都是大凶的签啊?”洪凌波急忙抽出一把木签摊在桌子上看,却一支大凶的签都没有。
“我签筒里,只有三支大凶的签,你抽中了两支...”老者摇头叹气。
洪凌波不敢再去抽签,只有急忙问:“那先生,这签什么意思?”
“你连着抽中两支大凶的签,这...恕我直言,”老者瞧眼洪凌波的脸色。
“您就说吧,”洪凌波苦笑一下,觉得没有什么是接受不了的。
“你这是克父克母,一生不幸啊...”老者拖着长调,悠悠道。
洪凌波的脸色立刻惨白。
克,克父克母,一生不幸?!!
洪凌波虽然坐在椅子上,身体却虚软了,一阵头晕目眩,险些载到地上去。
李莫愁远远走过来,因为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她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李莫愁原本当洪凌波图个新奇才算卦玩一玩,然而走过来听见这卦师说的话,脸色立刻铁青,走过来一掌拍在桌上,将木桌拍下一角,看到李莫愁手段,这老者浑身一颤,心里连连哀叹倒霉。
“胡说八道!”李莫愁冷哼一声:“我李莫愁的徒弟,怎么会一生不幸!”
听她自称‘李莫愁’,这位老者脸色也跟着惨白了。李莫愁的恶名不止江湖人知道,已经到了连普通百姓都知道的地步。
“你若再胡说八道一句,我让你就再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李莫愁从腰上钱袋掏出两块碎银往桌上随意一拍,碎银就仿佛被拍进了豆腐里,陷入了木桌中。
这老者很会看脸色,连忙结巴道:“这,她是您的徒弟,自然不会一生不幸的,一定会大富大贵,长,长命百岁。”
“刚才说的不算数了?”李莫愁眼睛一蹬。
“不算数,不算数!”
李莫愁这才满意,伸手拉起洪凌波的胳膊道:“我们走。”
洪凌波被李莫愁拉走,人仍然有些恍惚,就听见耳边李莫愁道:“凌波,你长命百岁,才能一直跟着我啊。”
洪凌波浑身一冷,立即清醒了,做出来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心中却在想:我就算真是长命百岁,跟在你身边也是必死无疑。
第九年,李莫愁再闯古墓,这回带上了洪凌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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