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只有食死徒被召唤,但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来自伏地魔的情绪,持续了很久,小天狼星手腕上的那道痕迹都令他不舒服,最初是灼痛,它渐渐减轻,归于一种无法被忽视的令人难受的感觉,仿佛手腕上粘着一只黏糊糊、发着热的火蠕虫。
小天狼星从魔法部离开,部里涉及机密或是由食死徒重点把关负责的部门悉数提前下班,橡木大门统统紧锁,他从升降梯下到大厅里,人鱼喷泉旁那一列整齐的壁炉前已经堆满了排队下班的魔法部职员,他们脸上的表情在麻木中多了一分惊恐,没有人对此交头接耳,尽管他们都忍不住盯着自己的手腕看。
一架浅色的纸飞机撞上小天狼星的额头,接着跌落到他的手心里,下一秒它噗嗤一声烧着了,在格兰芬多的手中留下一小撮黑色的烟灰,小天狼星捏紧了拳头,他抓了一把飞路粉,一脚踏进了壁炉里。
这是斯莱特林和他之间相互约定的代表“危险”的信号。
伏地魔暴烈的情绪令小天狼星扫尽了颜面。
他是跌落到一群食死徒中间,这是一片荒芜纷乱的空旷地方,小天狼星膝盖下磕着一片缝隙中冒出青苔的碎石,轻微的枝叶腐烂的气味钻进了他的鼻子,他手腕上的疼痛没有消失,灼痛几乎让他丧失了对这条胳膊的感知,他爬不起来,只能在地上扭动着减轻痛苦。
食死徒们带着银色的面具,披着漆黑的斗篷和披风,他们绕成一圈,双手握在身前,除了伏地魔,没有人发出声响,也没有人露出面目,小天狼星滚在一片烂泥中的场面似乎也不足以引人发笑,食死徒中的寂静与伏地魔的震怒让小天狼星的所有联想都指向糟糕的去处。
他蜷伏在地上,手臂压在最下,即便是依旧寒冷的二月,小天狼星额头上也冒出了大滴大滴的冷汗。
“检查他。”伏地魔轻轻的命令。
马尔福夺走了他的魔杖,贝拉特里克斯确保他不会挣扎。
“让他站起来,贝拉,我需要确保一些事。”伏地魔那张苍白的蛇脸盯着他。
贝拉特里克斯的魔杖往上抬了抬,一只无形的手攫着小天狼星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他被迫和伏地魔对视着,那双血红的眼睛在阴暗中闪着光,他依旧愤怒,并且对他所认定的结果有着百分之两百的肯定,伏地魔只当这是最后一下——给小天狼星盖个“已故”的章子。
格兰芬多的魔杖漂浮在半空中……
“闪回前咒。”
黑檀木魔杖迸发出激烈的光来,它倒叙着历史,由幻影移形和与许多麻瓜血统巫师的文件整理任务开始,有关于复原一个打碎的盘子、召唤一条毛巾、给空杯子添水的无聊的、寻常的魔杖历史。
马尔福带着些许的不确定,他的目光往他的主子看过去。
“卢修斯,继续检查。
“这是对我的侮辱……看起来,我对巫师的宽容——有些过度了,长期以来……长期以来……已经够久了,容忍这些烂泥渣滓出现在英国的土地上,是你们给出的建议,朋友们。
“是不是,卢修斯?”
“主人。”马尔福的声音明显颤抖着,受他检查的黑檀木魔杖闪着奇异的光线,这儿的气氛愈发的令人窒息。
“我允许泥巴种的存在,我没有把他们全数抹除,因为他们是蜷伏在我脚边的昆虫蚂蚁,负责把庄园里的土地犁好,负责完成真正高贵的巫师不必去做的肮脏低劣的事情,做塔底的、给血液纯净的巫师服务的低级的东西,朋友们,是不是。”
食死徒的圈子往后撤了一步,被寒风冻得打了个寒颤,竟然不敢回答。
伏地魔又看向了小天狼星,这次他的语气诡异地放得更轻,像一条真正的蛇嘶嘶低语:“布莱克,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你究竟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很快……”
“看着主人!你这个杂种!”贝拉特里克斯的咒语落了下来,小天狼星全身的骨头都烧了起来,他的身体从被击中的胸口开始劈裂成了几块,他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伏地魔的那双探查着他的脑子的血红双眼,他的胃里伸进来一支船桨搅拌,接着一双手把它像湿毛巾一样拧干,那股酸液被挤进他的喉咙,他神志不清地趴伏在地上呕吐。
“就这样,贝拉,就是这样。”伏地魔在食死徒们围出来的空地中兜着圈,“我不喜欢忠诚的尾巴摇来摇去,虫尾巴被炸烂了肚子不会让我有任何遗憾和难过,他本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服侍他的主人身上,就不会被谁钻了空子。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布莱克。”
跪伏在地上的巫师几乎丧失了意识,他被生物的本能操控着,他在纯粹的恐惧中摇头,哪怕他根本不知道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
又来了,又是摄神取念,小天狼星瘫软在地上,除了乞求斯莱特林的魔药足够好用,他别无他法,他封不住自己的大脑,那些好的坏的记忆统统涌了出来,詹姆、莱姆斯、莉莉、邓布利多……戈德里克山谷1978年的秋天,西边那一大片斜坡的草坪上,前一天他跟莱姆斯两人亲自修剪的草坪,一个大晴天,有金红色的太阳、金灿灿的香槟、甜点飘在小托盘里、而他站在詹姆的身后,偷偷给他的衣服别上一个夹子,那样从正面拍起来会更好看……毕竟那会儿在打仗,定制衣服太耗时了也很危险……那个秋天耗尽了小天狼星所有的好运,之后余下的只有痛苦,被囚禁在阿兹卡班、接着被囚禁在格里莫广场、然后是被困在麻瓜世界狭小的公寓里……
小天狼星回忆得够了,他从记忆的泥潭里挣扎出来,伏地魔那张蛇脸转向了别处,贝拉特里克斯折磨他的咒语也停了下来,有那么一瞬,小天狼星以为自己被放过了,这个念想在他脑子中缓缓转了一遭,被黑檀木魔杖中迸出的明亮的绿色光弧彻底击溃——
一团灰色的东西——一股浓烟——它从马尔福的闪回咒中冒了出来,像是大釜里熬煮的魔药一团一团地飘起来,汇聚在一块,长出了脑袋、胳膊和身体……
小天狼星忘记了疼痛。
他使出生平最大的力气往前爬了几步,伸出手,企图抓住那一团灰色的东西,他的手从幽灵的膝盖穿透过去。
莱姆斯的幽灵落在了碎石地面上,他垂着头看着小天狼星,穿着破破烂烂的袍子,脸上是抓痕和咬伤,他就站在那里,他从黑檀木魔杖里冒出来的,他从那一片绿色的闪耀的光弧里出现……
不……
为什么是莱姆斯……
他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说证明了清白和与此事无关之类的字眼,但那些不重要了,这个闪回咒比钻心剜骨还厉害,它干净利落地把白刃直刺到小天狼星的灵魂深处,冰冷又炙热,只花了片刻的功夫。
他觉得自己又死了一次。
那之后的几个小时,小天狼星的记忆是模糊不清的,他被谁带走了,有人把他从污秽的长袍里脱离出来,用清水如泉帮他冷静,又把他裹进了暖和的毯子里,壁炉里摇曳着火光,那火苗像莱姆头顶一丛立起的头发,他曾不止一次地在格兰芬多的休息室里嘲笑他过于柔软的头发……
沉寂又漫长的数小时。
它被尖锐的歇斯底里的哭泣打破。
“我恨你,斯内普。”
斯莱特林没有辩解,他把小天狼星嘴角的呕吐物擦干净,替他揶好毯子,强制性地灌下了一剂魔药。
格兰芬多怒不可遏地打了他一拳,他的喉咙嘶哑,身体因为所受的折磨在颤抖,他的精神就差那么一点就要垮掉了,维系着这根神经的脆弱丝线是他将这一切归咎于斯内普。
他们彼此都清楚这一点。
斯内普盖好了他的被子,他把格兰芬多的拳头塞了回去,他们沉默着相互看了一会儿。
斯莱特林在对方胸膛处的毯子上轻轻拍了几下:“睡一觉,小天狼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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