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

    阮青无奈地将视线投向女主苏意珑。

    苏意珑仍是表情淡淡地, 站在原地, 摆弄着她那个小喷瓶, 看了看瓶子里的余量后将瓶子塞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从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什么委屈、憎恶的情绪，很难想象她刚刚就在心里把对阮青唯一的一点好感度扣光了。

    要不怎么说是未来的明日之星、当之无愧的影后呢。

    阮青叹了口气, 转身吩咐警卫处理那个混进星阳的歹徒。从眼角的余光里，他可以看见新人们纷纷往泪眼朦胧的徐曼那里围拢, 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她, 说这虽然是个疯狂的黑粉，但也侧面说明了徐曼的人气高、魅力大。把徐曼夸得天花乱坠，直到把她逗得破涕而笑，气氛一片和谐。

    反观最先识破那个男人、还差点遭受到袭击的苏意珑身边冷冷清清, 一个人都没有。但她也没有主动再凑近人群里, 只是站在原地，那片落地窗前, 阳光打在她的侧颜上, 勾勒出她静美却生动的轮廓。

    她和热闹的人群仿佛隔着一堵真空墙。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不知为什么，阮青看着有些气闷。本来打算回办公室继续处理文件的，却又转身折返回排练室里，走到了苏意珑身边。

    苏意珑抬头, 娇嫩的嘴唇露出了一个丝毫没有攻击性的微笑“阮总，还有什么事情吗”

    阮青抿了抿唇, 开口道“刚才有没有被吓到”

    苏意珑愣了愣, 摇头“没有。”

    她的父亲欠下了很多外债, 催债的人即使没有直接使用暴力手段，但骚扰他们的方式也算是花样百出了。什么半夜打电话来威胁他们啊，在他们家门上泼油漆、贴大字，或者什么都不干，就凶神恶煞地拿着武器在他们家附近晃悠

    如果苏意珑不够坚强，或者不够机灵，估计早就像她的继母一样被压垮了。

    阮青“那你是怎么看出那个男人有问题的”

    苏意珑的神色鲜活了一些“真正上了年纪的人腰背不好，打扫卫生的动作幅度不会那么大。而且他对这些工具明显不熟练，还有隐约的排斥心理，每次拿拖把都只握上端最干净的部分，这不合常理”

    “最后，他刻意将自己的眼神固定在了某个方向，但这恰恰是心虚的表现，抬头偷窥徐小姐的动作就显得很明显了。”苏意珑看了徐曼一眼，对她点头微笑，徐曼勉强回了她一个微笑。听着苏意珑的叙述，新人们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个男人的目标其实是徐曼，但是如果没有苏意珑，他们也很可能跟着一起受伤。

    他们都是打算走演员路子的，脸就是半张招牌。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的星途就没有希望了

    想到这里，已经有几个新人默默转变了态度，站得离徐曼远了一些。

    阮青点了点头，扭头对着徐曼说“半小时后，带上你的经纪人和助理，来我的办公室一趟。”这些杂事本不归阮青处理。但是阮青既然开了口，也就是打算亲自过问这件事了。

    徐曼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

    原本这件事最糟糕的结果不过是公司收回几个对她倾斜的机会，毕竟主要责任不在她。但是阮青如果不高兴了，面对徐曼的很有可能就是雪藏甚至封杀出圈。

    阮青无意解释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只留徐曼一个人站在那儿慢慢猜。给了苏意珑一个眼神示意她赶上。

    “等傅明回来，我让他给你安排个经纪人。午饭后去我办公室等着。”

    苏意珑听见“经纪人”三个字，眼神亮了亮。新人们再次传出一阵窃窃私语，要知道他们现在都是四五个人由一个经纪人带队同时负责的。他们的议论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苏意珑，只是她一想到要和阮青两个人呆在办公室里，又流露出了一丝犹豫“这”

    阮青无奈，使出杀手锏“一会儿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下午青青会过来帮我整理要带回家的文件。”

    苏意珑立马亮着星星眼答应了下来“好的我午饭后一定来报道”

    有新人听清楚了他们的对话，撇了撇嘴。这下都不知道苏意珑是因为得阮总的欢心，还是因为和阮总的妹妹关系好才走关系进星阳的了。

    总裁阮青有个双胞胎妹妹叫阮青青，如此省力的起名方式也是算是世所罕见，因此每个新加入星阳的人都会被分享这个八卦，然后感叹有钱人的心理他们真的不能理解。

    阮青其实我也不是很能理解。这都是系统的锅。

    系统嘤。

    半小时后，星阳影视总裁办公室里。

    阮青坐在办公桌后，正对着徐曼和她的经纪人，一个瘦削却很精神的中年女性，开口道“这话本来不该由我来问，但是”阮青将平板电脑上的娱乐新闻版面展示给徐曼看，那是一家流量并不怎么大的网站，上面飘红的标题写着一排大字“玉女徐曼疑似与男友深夜会面”，上面配的是张模糊的照片，完全看不出这两个进出餐厅的男女长什么样子。

    怎么确定照片上那个女的是徐曼呢是靠那个女性手上的腕表。不知为什么，那个腕表在昏暗的路灯下泛着一点幽幽的湖蓝色。

    摆在一旁的还有一张对比照片。徐曼穿着礼服走红毯，略微有些昏暗的室外，她手腕上的表散发出了湖蓝色的、星光一般的点点微芒，在表盘上拼凑出了一个螺旋状的星轨。

    记者就是揪着这块表，咬死了徐曼和男友幽会，言语间还隐约表示自己知道这个神秘男子的身份，但还不能确定，正在调查中。

    “解释解释吧。”阮青说，“为什么要特意花钱买这样的报道”

    砸钱炒作的痕迹太重了。

    徐曼这样的咖位，上各大网站的头条显然还不够格。但也没必要特意花钱出现在这种小报版面上。

    除非，这些零碎而虚无缥缈的报道只是引子。而这幕戏的，显然在后头。

    因为那张照片。

    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阮青还能不知道吗上面照的不是徐曼和她那位无中生有的恋爱对象，分明是那天约饭后从餐馆里走出来的阮青和顾深泽

    照片是被处理过的。以原来照片的角度，他们大概只认出了顾深泽，却没有认出从未在媒体面前露过脸的“阮青青”。

    徐曼想做些什么，简直昭然若揭。

    “不是说过，别有事没事就去碰瓷顾深泽吗”阮青简直无语。你碰瓷就碰瓷吧，碰瓷到她头上算怎么回事

    阮青板着脸将抽屉里的一个盒子丢了过去。

    徐曼打开一看发现是块腕表。

    表盘上镶嵌着不知名的矿石，折射出优美而寂静的光芒，如大大小小的星子，组成了一片星辉。

    “你以为这块表只有你有吗”阮青皱着眉说，“公司高层里，起码有四个人有同款式的腕表，每个人表上的图案都是不同的，上面还写着每个人的姓名缩写。”

    只是远远看去并没有什么区别。

    徐曼煞白了脸，摇摇欲坠“怎么可能，他明明告诉我”

    阮青“告诉你什么”

    徐曼这才反应过来，缩回自己的头，再次沉默了下来。

    “这块表是陈泰华给你的吧。”阮青说。

    陈泰华就是那个在公司总部被阮青杀鸡儆猴的中年男人，被她罢免的星阳娱乐前总裁。

    “拿这些东西炒作，你们知道后果是什么吗”阮青扶额，“顾深泽和星阳的女性高层私下会面，除了潜规则外，勉强可以解释成朋友私下聚会。那你花钱买这些报道的行径，还有你这块表的来历呢，你要怎么解释”

    如果真相被人揭露出来，徐曼也只会被定性成“昔日玉女为复位不择手段，花钱伪造影帝绯闻”，或者传星阳前高层陈泰华潜规则女星，把刻着名字的私人定制表都送出去了又或者是星阳卸磨杀驴，影帝即将解约的消息又被人拉出来鞭尸，痛批星阳是吸血鬼，艺人要走了还要安排一波绯闻蹭热度。

    哪种说法对星阳都是大大的不利。

    “阮总我错了。”徐曼哭得梨花带雨，，“可是陈总，陈泰华，他送我这块表的时候，明明说这是国外的名品，全球限量”

    是限量。毕竟这种矿石难得。但是这并不代表它就比那些名表要值钱，还是公司免费送的。

    至于徐曼是付出了什么代价得到这块表和陈泰华在时的那些公司资源的，阮青已经无意去探究了。

    徐曼碰瓷，黑粉袭击，潜规则黑幕。这一桩桩一件件集中爆发，说不是有人故意想搞星阳，阮青绝对不相信。

    “告诉我，是谁给你出的主意”阮青问道，“你的经纪人”

    瘦削的女人瞬间阴沉下了脸，回答“不是我做的。”说着，她不善地瞟了徐曼一眼，“我最近都在关注手下的另一个艺人。至于她，我已给了足够多次的规劝，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徐曼哭着说“琳姐，你别这么说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的”

    徐曼也是这位“琳姐”从十几岁起带到现在的，要说没有感情那肯定是谎话。只是，这回任徐曼哭得再楚楚可怜，“琳姐”也没有再心软，干脆闭眼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她手头还有其他年轻艺人。如果徐曼出事，自然也会牵扯到他们，这笔账“琳姐”还是算得清楚的。

    当初的徐曼已经不知不觉变了。但“琳姐”还要为那些前途无限的年轻艺人们负责。

    “我可以为您排查徐曼最近的行程，看看她最近到底和什么人接触频繁。”“琳姐”说。

    阮青点了点头，“琳姐”随即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了神色有些狰狞的徐曼。

    她白皙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痕，眼神里透出的强烈恨意与刻意演出来的无助姿态交织在一起，一时间让阮青心下警惕。

    这是个被逼急了敢咬人的女人。

    阮青垂下眼眸，喝了口咖啡，没再步步紧逼，也没开口劝诱徐曼。

    阮青看着她的神情从痛恨到慌乱，再到踌躇

    “阮总，我错了。”徐曼主动认错道，“是华翼的人联系我，给了我照片，让我想办法和影帝炒绯闻”还指了明路，教她把重点放在表上。

    阮青“”行吧。

    她现在相信华翼不打算挖角顾深泽了。

    这么损人的事，华翼要是有意向签约顾深泽，才不会这么干。估计也是被顾深泽给拒绝了吧。

    看徐曼如此配合，阮青温和下态度来，开口说“别怕。现在什么信息都还没流出去，他们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报道我会安排人去撤，今天过后，你还是星阳的徐曼，是粉丝袭击事件的受害者”

    “但是，我要你替星阳做一件事。”

    午休时间，阮青回家吃了个午饭，卸下马甲，驱车前往公司。

    她打开总裁办公室的密码锁，穿过走廊，就看见了坐在休息室沙发上正端着杯水看文件的傅明。

    傅明将自己的眼镜摘了下来，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衫，衣领和领带纹丝不乱。他下意识地抬头，看见了正在朝他走来的阮青，点了点头，问候道“青青小姐。”

    “好久不见，傅助理。”阮青笑着点头说。

    如果“阮青”的人设是高冷工作狂，那么“阮青青”的人设就是懒散大小姐。这两个人设有着微妙的相似因为阮青不是专业的演员，两角还能时刻演绎出完全不同的性格什么的难度也太高了，除非她人格分裂；但是一些细节上的区别还是必要的。

    比如，“阮青”做什么都习惯让傅明搭上一手。

    而从小流落在外的“阮青青”却不大喜欢依赖别人，在傅明起身问她想喝哪种咖啡、他可以帮她现做的时候，她会果断拒绝，回答“不需要”。

    “我只需要喝奶茶度日，咖啡是什么东西。”阮青冷漠拒绝道。

    傅明沉默了一下，给阮青上了杯白开水。

    “阮总要的文件我已经整理好摆在办公桌上，就辛苦青青小姐自己进去把东西拿走了。”傅明又重新把一旁的文件展开，说道，“对了，阮总吩咐的经纪人我也已经找好了。下午一点半会到达这里，午休时间结束后苏小姐也会来。听阮总说您也认识苏小姐，到时可以和她叙叙旧。”

    傅明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好，阮青点头，推门进了办公室，发现办公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一小堆文件，甚至全都标好了标签，还分轻重缓急排列了一下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些，阮青顿时有种自己是个皇帝的错觉。

    傅明出马，就是靠谱。

    阮青摩拳擦掌，看傅明在外面的沙发上坐着，没有进来的意思，最近被锻炼出来的工作之魂熊熊燃烧。她拉开办公椅，从笔筒里抽了支铅笔，开始将文件逐一翻看，简单地写写画画，以自己的语言先做一遍批复。现在多赶几份，晚上回家就可以少做几份，因此阮青简直劲头十足。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阮青“进来。”

    门被缓缓推开，穿着一身绿色长裙的苏意珑走了进来，发间插着一朵花形发卡，走近了还带来一股淡淡的香气。

    阮青“”不是，你上午穿的可不是这套衣服，也不是现在这个发型啊

    她再次被男女体阮青的区别待遇打击到了。

    但是念及把苏意珑叫来的目的，阮青又忍不住柔和了神色，抬头潇洒地将笔在手上转了一圈，给了她一个微笑“来了”

    苏意珑被她的转笔技术唬住，顿时星星眼“阮小姐，你好厉害。”

    啧啧啧，看这兔子见了萝卜的兴奋劲儿。

    阮青轻轻叹了口气，听见了系统没有感情的播报

    “叮。女主好感度加一。”

    合着她现在什么都没做，单抬头笑一下也能加好感度

    “阮小姐，你怎么啦”也许是阮青怀疑人生的表情太过明显，苏意珑看她脸色不好，还以为她生病了。

    阮青“我没事。”

    苏意珑一阵小跑，凑过来摸阮青的额头，少女淡淡的馨香围绕着阮青，阮青胳膊靠着苏意珑的前胸，触感柔软地像是靠上了一团棉花，但是阮青没有什么心情，懒懒地把头靠在了椅背上。

    呵，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