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星和路弦西出去了，陈瑞坐了回去，双手捂住脸，一言不发。旁边的老师看见了，都很同情他。
合并以后要重新分班，老师之间已经通过气了，大概知道谁会带哪个班，班里有哪些人。陈瑞老师带的是高三1班，名副其实的尖子班，汇集了两校拔尖的优等生。
但是陈瑞看完名单后，就一言不发了。
整个下午都是自闭状态，除了刚才训那两个学生，陈老师没再说过一句话，现在更是把脸都捂了起来。
想想也能理解，设身处地去想一下，假如自己的班级要来再星和路弦西这么两个人，这个班还学不学习了？还能静下心来学习吗？
早就听闻他们两个关系极差，没想到差到这种地步，在开学典礼上都能打起架来。知道要带这么两个学生，陈老师一定很头痛吧……
高三
2班的徐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老陈，别想那么多，到时候让他们一个坐最左边，一个坐最右边，完全隔离不就行了？”
陈瑞转过头来，“嗯？什么隔离？隔离什么？”
徐老师看到他脸上的笑意，“……你没有为再星和路弦西头疼啊？”
陈瑞像是听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头疼？我还头疼？两个学霸都在我的班！我乐了一下午了！”
原来您是在乐啊。徐老师哑口无言。
“那他们老跟斗鸡似的，学习下滑了怎么办？”
陈瑞完全没把这当回事，摆了摆手，“我想想办法吧。”
他想了一会，打开网页，进了山水区的高中论坛。
陈瑞是这么想的，他之前也没了解过这两人之前有什么矛盾，万一有什么误会呢？
要找这些陈年往事，也就只能来论坛了。陈瑞瞥了一眼，最前面的帖子就是讨论开学典礼的打架事件，你一言我一句在争论是谁拿了首胜，没到半天就吵了起来，整个帖子乌烟瘴气。
陈瑞搜了一下，带着路再二人的帖子都是这样乌烟瘴气，无一例外。
陈瑞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路弦西和再星两个人的矛盾不止影响着他们两个人，还有这帮小子。要是给这些人立不出一个好榜样，天天光想着你打架我吵架，那他们东广一中积攒百年的荣光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但他又下意识安慰自己，毕竟才刚和两人谈过话，应该不会那么快就出事，或许就像老徐说的，开学隔离开也就行了。
这么想着，门被人一把推开了。
陈瑞抬起头，“哪个班的！怎么都不知道喊报告？”
来人脸都跑得通红，“陈老师，您快去小树林看看吧！”
“路弦西和再星，又打起来了！！！”
“什么？”
陈瑞看了下表，难以置信。
这才过了半个小时啊！
“你们自己说吧，开学不到半天，已经打了两回。”陈瑞气得在办公室走来走去，“我刚刚怎么跟你说的？我有没有说要做好榜样？”
“有。”
“有吗？”
路弦西冷冷瞪了再星一眼，一板一眼地重复：“有。”
“你还给我有吗？”陈瑞走到角落，用手指戳向地面，“我就是在这个位置跟你们讲的！才多久就不记得了？你们是鱼的记性？”
我不是我记得。
这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装到一块挨骂？路弦西真的气到呕血，心中越气，表情越冷。
“你脸上这伤，是路弦西打的？”陈瑞问再星，比起白天，再星的脸上又多了一块淤青。
听到老师问起，再星非常适宜地嘶了一声，声音也低了下来，“嗯。”
你装什么？
还给我装？
“行了。”眼看路弦西的双眼都在喷火，陈瑞摆摆手，让再星先出去，“你先回家，明天给我交三千字的检查，少一个字我就让你在全班同学面前倒立背诗蹦出去。”
“没问题。”
再星转过身，想起什么一样，回头问道：“陈老师，您是我班主任？”
“没错。所以啊，你们以后可给我少省点事吧！”
再星从这个“你们”中嗅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溢出就像糖水，将门带上出去了。路弦西正对着窗口，可以看到他离开的背影，走得悠闲，随意，还散发着糖里糖气——他根本就不疼！
他肆无忌惮靠近，挑衅，在老师面前装的像个受害人，只是想给他路弦西添麻烦。
怎么会有这样无耻的人？
以前不接触也还好，发现不了他这些年逐渐腐朽的灵魂，这短短半天接触下来，路弦西就四个字：我恨合并。
合并让他们坐在一起，合并让他们去拔草捡垃圾，合并让再星在他面前风骚走位，再把他气到心梗。
路弦西问道：“陈老师，不能不合并吗。”
陈瑞本来抱肘盯着他，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你不喜欢？”
路弦西：“没有人会喜欢。”
“那是你们还没长大。”陈瑞说道：“人跟人哪里有那么绝对的喜欢和不喜欢？人的感情非常复杂。”
路弦西面无表情：“哦。”
陈瑞被他噎了回去，“这臭脾气真跟小时候一模一样，赶紧滚蛋，回去写检查，明天给我交上来。”
路弦西头也不回，滚了出去。
陈瑞在办公室站了半晌，想起白天种种，还是拿起了座机，拨到了校长室，“喂，路校吗？有件事得跟您说一下……”
来的时候坐的公交车，但现在已经没有末班车了。路弦西想了想，决定跑路回去，随便选了张JAY的专辑播放，这次从包里一下就摸到了耳机。
现在这么容易，白天怎么就好死不死摸不着。
路弦西将耳机塞进耳朵眼，熟悉的歌声和眼前的夜幕一样呼啦啦从天而落了，这时他才有了点新开始的感觉。尽管这个开始因为某人的加入而不完美，略有瑕疵，但是不要紧，这毕竟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我是高三生了。
我明年就要高考了，妈妈。
到时候，我就可以完成你的心愿……
路弦西习惯性用拇指和食指捻住耳机线，轻轻转了一下，就像在转转经筒。
山水一街到杏坛西路一共8个站，路弦西过了5个站就有点气喘吁吁，刚想慢下来，脑子里忽然闪过白天在公交车上听到的对话，那是郭嘉说的，“再星人我不知道怎么样，体力是真没话说，跑8个公交站不在话下。”
他能跑，我怎么能喘？
路弦西心中淋了十来桶红牛，又像大力水手连吞十几桶菠菜。
像根离弦之箭，不甘落后，向前奋力疾驰。
“路哥？”叶武炎听见开门响声，从厨房的小窗探出头来，“你回来了？”
路弦西嗯了声。
“陈更年没为难你吧？”
路弦西：“没，就写个检查的事。”
叶武炎还要说什么，路家的门开了，看到门口出现的路校长，叶武炎立马缩了回去。
路弦西没料到他今天会回家，他已经打算好吃完饭去叶家，路国兴像个意外，将他原本的计划打得七零八碎。他在门口换了拖鞋，不声不响不打招呼往卧室走去。
路国兴的声音很生硬：“我有话跟你说。”
路弦西转头，淡漠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什么事。”
路国兴：“陈瑞给我打了电话，你今天跟再星打架了？”
路弦西：“嗯。”
路国兴：“还打了两次。”
路弦西：“嗯。”
看他这样回答，路国兴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青着脸说道：“那你还有脸回来？”
“原来你是想说这个。”路弦西还是那种淡漠的眼神，他和再星说话眼中都有温度，虽然那温度极为沸腾炙热。面对自己的父亲时，他像是没有任何情绪，“那我走就是了。”
说完就走。
路国兴没有拦他，也没有骂他，任由他走出家门。当路弦西走到一楼时，听到了自家大门“啪——”一声反锁。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拖鞋，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天，快要下雨了。
心里刚念了这么一句，活见鬼了，像是得到了萧敬腾的神仙感应，轰隆几声雷响过，雨点子像是清水豆雨，一豆能有小石子那么大，砸到人身上还有些分量，很快便只有雨声了。
回家是不想回的，下下选。
也不想去叶武炎家，看他这样肯定要问东问西，而他目前不太想谈论这些事，这一天的事已经够糟心的了，现在他只想放松一下。
最好是有个清静的地方能看看书，预习一下明早的课。
路弦西被对面二楼一个小招牌吸引了注意力，该招牌不大，有点穷酸，闪着廉价的霓虹灯光，被楼下的烧烤店熏得略微发黑。
糊涂神网吧。
中间那个神字被熏得最惨，就他不亮，远远望去就只亮着四个字：糊涂网吧。
路弦西：“……”
这是哪个缺心眼开的啊。
糊涂神网吧。
倚着吧台的老板拿胳膊肘顶了下旁边的人，“你说那个人是不是缺心眼？”
“哪个啊？”
胡老板朝最里面努嘴，“就那个，穿拖鞋进来的。”
“噢，他啊，确实有点……”
“说个实话，我老胡也在这开了有些年头的网吧了，通宵打游戏的我见过，打完游戏因为爹妈报警被警察抓走的我也见过，男装女哄人网恋的我都见过，我就没见过这样的。”胡利远难以置信，还是无法忘记他刚刚经过时瞥到的电脑屏幕，那密密麻麻的公式完全是自己无法领会的领域：“他居然来网吧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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