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物品到底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喜欢花就把花折下来放进怀里。
我喜欢沙滩里的那颗蓝色海贝;我喜欢溪流里的鹅卵石;我爱听商店里悬挂的那个风铃的歌声;我想要独一无二的装饰品……
——我喜欢……你。
我爱从我的骨血里诞生出来的你。
我想知道你是否健康、快乐,我想知道你的烦恼,我想掌控你的喜好,我要知道你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干些什么,哪怕一秒钟都不要错过。
我想知道你用哪种姿势睡觉,睡得安不安稳,有没有做噩梦。
没有母亲的日子,我想知道我有哪些地方疏忽了,没有更好的体贴到你。
你是属于我的,你难道不属于我么?
你的骨骼,你的肌理,哪怕是头发丝都是属于我的。
我爱你。我不喜欢别人接近你,哪怕只是和你说话。我想把你锁在家里,这样我就不必担心你会发生意外——实质上我也这样干了,在你发现我在监视你以后。
你是从哪里学会监视一词的?你才六岁,从书本里吗?人格一词也是从那里学会的?
我很欣喜于你的早慧,可是我没想到你的反应如此激烈,居然半夜要离家出走。我抓住了你,把你锁起来……给你造成了巨大的创伤……我差点永远的失去你。
你为什么不能蠢笨一点?这样我即便把你控制到成年你都不一定发觉。你为什么要那样早地揭穿我、反抗我?
为了不再失去你,我只能放手,我只能去做一个不负责任的家长,哪怕看到你脸上的伤都不能去问,因为你会崩溃,你一直都在怀疑我,对我提心吊胆。
这么多年过去,我以为你释怀了,我以为你原谅我了,所以我稍微松懈了一下……
“对不起,”他抱住她的手臂慢慢变松,“对不起,你原谅我,我记得我们的约定,我绝对不会再做出那种事,请你……原谅我。”
他不停地安抚她,轻声哄她,向她道歉,不断地保证、道歉、保证,终于,少女哭累了,在他的怀抱里睡着。
没有人再把你当成物品一样去占有了,请放心,我绝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
等他走后,左思缓缓睁开眼睛,那副手铐似乎现在还停留在腕上。她蜷缩起身子抱住自己,努力平复身体的颤抖。她害怕,害怕那间堆满玩具、堆满她所喜爱的物品的屋子。她穿着最华丽的衣服和那堆物品锁在一起,唯一能够接触到的就是左延的拥抱。
他的拥抱令人窒息。
最后她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扔掉了,整栋屋子重新装修,屋内摆设越简洁越好,她的房间就只有床和衣柜,多余的一个都不要。
可她还是会做噩梦,梦见她又回到那间屋子,冰冷的手铐牢牢将她锁住……
在没有左延插手的日子里她因着年幼吃了很多亏,可她是开心的,因为她觉得她是自由的……她也以为她释怀了,直到听见左延那句疑似监视的问题,她还是崩溃了。
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如果他真的在监视自己,那么他是不会去问的。
——可我还是害怕,我害怕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
一只手轻轻触碰到她的额头,里面夹杂着体贴的犹豫。
你来了,为什么现在我见不到你?你在安慰我,是不是?
外面有人敲门:“左思,我是晏铸,我能进来么?”
左思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慌张地说:“你等一等!”
她穿上拖鞋去卫生间洗脸,把泪痕擦掉。对着镜子把脸一顿猛搓,不让刚才的低落情绪显露出来,然后深吸口气,过去开门。
门外的晏铸怀里抱着一只泰迪熊,眼眸里是揉散不去的柔情。左思让他进来:“你怎么有空过来?”
“刚下班。”晏铸把泰迪熊放在床头,左思走过去把它抱起来:“送给我的?谢谢你。”
“你要不要喝水?”
晏铸坐在椅子上,面容疲倦地说:“麻烦倒一杯。”
温水递给他,晏铸抿了几口,复又放下。他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左思有些担心他的身体,他太辛苦了。
“要不你回去吧。”
这句话像是刺伤了晏铸,他抬起头,神情失落地问:“你不喜欢我来看你?”
“不、不是的。我不想你太辛苦,再说我明天就能出院,身体已经好全。”
外面的天色完全黑了,晏铸的肩膀上带着沉重的寒气。左思调高室温,把他脱掉的外套挂在衣架上。
“你最近过得好不好?”晏铸问,“工作压力大吗?”
左思笑:“还可以,和以前一样。”
“有没有什么烦心事?”
左思看着他:“你想当我的心里咨询师?”
晏铸缓缓眨了下眼睛:“如果你愿意的话。”
左思说:“目前没有,不过以后发牢骚的机会很多,你到时候可别嫌烦。”
晏铸笑了笑,眉宇之间的倦意让左思想要伸手帮他拂掉。
“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晏铸愧疚地说:“我们两个都很忙,难得有时间见面,我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左思安慰他:“总有机会见面的。大不了我多逃几次课?”
“那可不行。”
左思骄傲地仰起下巴:“有什么不行的?我成绩好着呢!”
晏铸忍不住笑了,那笑容倒映在左思眼睛里,让她觉得紧绷的神经舒缓不少,左延带来的压力不知不觉消失了。
左思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去睡会儿吧。”
“你呢?”
“我……”
“你陪我躺一会儿,好不好?”
左思的心跳速度持续加快,双颊不自觉变红。她扭捏了几秒,然后松开晏铸的手朝门那里走去。
“你去哪里?”
左思小声回答:“锁门嘛,护士进来看见生人躺在病床上又要骂人的。”
把门锁好,转过身去,晏铸已经侧躺在床上睡觉了。
左思走过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在半成熟的五官里寻找儿时的痕迹。
以前明明很可爱的。眉清目秀,脸蛋粉嘟嘟的,现在——只有嘴唇的轮廓隐隐保持当年的形状,其他都变了。
眉毛变长了,眼睛变大了,鼻梁变高了,唇瓣变薄了,身形自不必说,从以往的瘦小变得高大。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欺负你了吧,再要发生冲突,我的参与也变得无足轻重。
左思的上半身伏在床上,静静听他呼吸的声音。指尖拨了一下他的睫毛,他的眉毛跟着颤动。
左思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困顿地关上灯,躺在晏铸给她预留的空位上。
怀中那人的气息变得轻而平缓,黑暗中,男生睁开眼睛,用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光沉默地打量她。
这个少女让他痛苦。
一开始只要远远地注视她,他就会感到满足……然而当他的手触碰到她那一刻,内心的欲/望便在黑暗中疯狂滋长。
想要……
我想要你。
我想要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想把你锁起来,藏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我想完全地占有你,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我爱你。
我好……爱你。
左思被卫生间里的水流声吵醒,她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就着浴室的光线去摸床头柜上的闹钟:才凌晨四点钟。
浴室的水流声停止了,晏铸打开门,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来,腰上松松垮垮地围着一条浴巾。
“……抱歉,把你吵醒了。”
他的额头显露出来,那条狰狞的疤痕勾起左思不好的回忆,她走过去,抬手去摸那条疤。
晏铸截住她的手,呼吸停滞住,擦头发的毛巾掉在地上,他抱住左思,热烈地亲吻她。
左思的呼吸变得紊乱,体温和他一起升高。
晏铸把她抱到床上,伸手扯开她宽大的病服,他的吻落在她的皮肤上,皮肤变得更烫,左思的心脏跳得好像要消失了……她不自觉抓住晏铸的头发,喉咙里痒痒的,等他的手给她带来陌生的、奇怪的感觉时,她慌乱地去喊晏铸的名字,晏铸怔了一下,身体重新覆盖住左思,动作却停止了。
少女抱住他,不敢乱动。两人都在竭力恢复理智。
“下次……”晏铸用沙哑的声音在左思耳边说,“下次你再这样突然靠近我,我可不会就这样算了。”
左思小心地嗯了一声。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等到呼吸逐渐平复,晏铸说:“你把眼睛闭上,转过身去,我要穿衣服。”
左思松开晏铸的腰,听话地闭上眼睛,等晏铸从她身上起来,她立刻侧过身子滚去一边,手脚麻利地扣好自己的扣子。
“你现在要走吗?”左思不敢打开大灯,她望着他的背影,“你要去哪里?”
“去学校。”晏铸坐回她身边,伸手抱住她,不过两人都不敢去看对方的脸。心脏依旧跳得很快。两个人的脸一个比一个红,只是双方都不想去确认到底谁更红一些。
“学校……”左思的声音还有些漂虚,她咳了一声,“那么早去学校干什么?”
“因为——我没有你那么聪明,总得想法子把时间找补回来。”
左思笑了,仰头看他:“你以后学文科还是理科?”
“理科。”晏铸回得毫不犹豫,“想到政治之类的东西就头疼。”
“那就好。”
晏铸侧头看她的脸蛋:“你也选理科?”
“饶了我吧,才不学化学!”
“那你好个什么劲?”
左思得意地说:“理科里面女生少呀。”
“哦——”晏铸把下巴放在她脑袋上,“理科的女生的确少。不知道你去高年级转过没有,稀少的女生里全都是模特般的身材……”
左思挣开他,气鼓鼓地说:“不准!”
晏铸浅笑:“不准什么?”
“不准看别人!”
晏铸捧住她的脸,两个人的瞳孔里只有对方的影子。
这次的吻顺理成章。轻柔缠绵,带着初恋的浓情,没有小心翼翼和横征暴敛,它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处,如同雨水会自然地浸透土壤。
恰到好处的……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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