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轻飘飘的落在百花楼的阳台上，就像是一片羽毛一般，在空中晃悠晃悠，最终落了地。
倘若叫人看见，配着这半夜三更的夜色和街头无人的寂静，怕不是直接会被人当成鬼。
幸好这人穿的不是白衣，而是一套良家女子见了后可能会大叫登徒子的、有些破烂的短褐，手中还拎着一个竹筒，筒中有醇厚的酒香味缓缓的飘出来。
却是追命。
他看着秦崖，将装着酒的竹筒随手摆在了阑干上，问道：“太子殿下在这里吗？”
“他当然在这里。”秦崖道，“他不在这里，又能在哪里？”
“当然是……可能在地里。”追命道。
花满楼站了起来，两人的注意力于是被花满楼吸引过去。
花满楼道：“我先去休息了，你们慢谈。”说罢也不等追命和秦崖说些什么，径自走下了阳台。
于是秦崖重新将注意力转到他们的话题中来。
“他睡着了。”秦崖道，“他如今在陆小凤那里，睡得正熟。”
追命皱了皱眉，又问：“官家前天夜里毒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秦崖叹了口气：“知道什么？知道官家中了毒？还是知道官家前天夜里会毒发？”
追命便道：“那便随我走一趟吧？秦太傅。”
秦崖也皱起了眉头，两张一模一样表情的脸互相对视，仿佛要这样对视到天荒地老。
终于秦崖先开口了。
他缓缓地道：“不。我不会跟你去。”他的手中握紧了一双象牙筷，“但是我早在去沙漠给内库和国库带金子回来前，就告知过皇帝，他中了毒。一种连我也解不了的毒。”
“那是什么毒？”追命问。
“残梦、醉生和长盛，还要再加上一种名叫魂牵的蛊毒混合而成的毒。”秦崖道：“残梦要解简单的很，大量发汗就能够解毒，但是发汗就容易促进长盛的毒性。醉生要解也简单的很，灌一碗烈酒，醉了，自然能够有一线生机，可烈酒又能够加剧魂牵的毒性。长盛要解也算方便，灌点儿绿豆汤就能解毒，可是绿豆又会引得残梦的毒素更加可怕……魂牵想要解也容易，放血就行，可是一放血，再怎么醉醺醺也酒醒了，酒醒之后那毒素就更加厉害，既然如此，那么醉生还怎么解？”
追命不说话了。他皱着眉头想这些毒都是从哪里来的。可是他几乎要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些毒究竟是什么毒。
“哦，”秦崖看追命一脸懵逼，恍然大悟般拍了拍头，“我忘了，我们用的名字不太一样。”
追命蹲在阑干上，气的翻了个白眼。
“我也不知道你们用的什么名字，我说一下这些药的效果吧。”秦崖指了指花满楼走后还摆在那儿的椅子，道：“坐。”
于是追命跳下阑干，规规矩矩地坐到了花满楼空出来的椅子上。
“残梦、醉生、长盛还有魂牵，这些应该是唐时所用的名字。”秦崖从花丛中摸出自己那把仙云问鹤，又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中残梦者，多一睡不起，偶有人高声呼喊其名，则喃喃应之，似大梦初醒，然应过又睡，半旬则亡。”秦崖轻声说。
追命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般道：“嘿，这不是将醒不醒么！唐朝倒是不愧为出过诗仙李白的时代，就连毒药名字也这么高大上，跟诗一般。”
秦崖听着后来人改的“将醒不醒”当真是……一言难尽。
他抽了抽嘴角，又道：“中醉生者，闻酒味则咯血，饮水如饮酒，多半杯水便醉倒，饮醋如饮水，齿化尚不觉酸，半月之后，中毒者喉骨化尽，窒息而死。”
追命一拍手道：“原来是［酸的要命］！”
秦崖这次连眼角也抽了抽。他只能接着说下去：“中长盛者，晚起早睡，渐偏爱莲子心泡牛奶等饮品，以之为养生，却不知莲子心生则胀人腹，中薏令人吐，食当去之。因此常使人便秘，肚腹梗胀而亡。”
追命道：“便是［死得难堪］了。”
秦崖终于放弃追究后人究竟改得什么鬼名字，干脆地说：“你与其找这些，不如从蛊毒入手。这三种毒素混合，又有蛊毒相合，如今已经成了一种新毒，只是这毒似合似散，却达成了一种平衡，内库中又有吊命的百年人参，皇帝再活个一两年也不难。”
追命却叹了口气。他终于拔出了塞住竹筒口子的塞子，向喉中灌了一口酒，然后长长的出了口气。
“蛊毒多盛行于苗疆……可苗疆多排外，一时不查便会中招，更别说调查些什么了。”追命说。
“你们还不如好好保护皇帝。”秦崖叹了口气，“给陛下下毒的人，估计也并不是同一方势力，但这些势力必定互通有无，因为残梦是在一年前便下在了陛下身上，那时他还只是太子，期间也未曾感染风寒，没有什么发汗的机会。”
追命听得目瞪口呆：“可太医院为什么不知道？”
“症状较浅吧。”秦崖皱眉思忖道，“当时似乎还被先皇训斥过。”
“那死得难堪？酸的要命？”追命追问道。
秦崖叹了口气：“死得难堪……啊呸，长盛是半个月前种下的，酸……不对，我怎么也被你们给带成这样了……醉生是三个月前种下的。至于魂牵，由于蛊的潜伏期大多较长，因此我也无法确定蛊究竟是什么时候种下的。与其彻查，不如多想想如何让我那小徒弟，成功毫发无损地，登上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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