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崖和苏梦枕缀在石观音身后,跑了不远,便看到了一艘巨大的船。
这艘船长而狭,船头和船尾,都有雕刻得极为细致的装饰,华丽的船舱四面,还悬着珠帘。风一吹,珠帘便被卷起,珠石交击声传出很远很远。
但这是在沙漠中。一艘船怎能在沙漠中航行?
苏梦枕轻咦一声,拉着秦崖加快了几分脚步,他们渐渐地靠近了那艘船。
却见那船的船底装着两条细长的板,看来就像是雪橇。
那是用极坚韧、极光滑的巨竹削制而成的。
于是秦崖和苏梦枕便明白了:难怪这艘船能够在沙漠中航行,原来它同北方冬季的雪橇是一样的原理。
只是这船是如何行驶的呢?雪橇终究有动物拉动,这船又是由什么动物拉动的呢?可什么样的动物,能够拉动这样一艘庞然大物?
秦崖揽住苏梦枕的腰,运起了点墨山河,飞跃在空中后直接轻轻落在了船舱的顶上。
原本在远处还看不出来,这一落下,秦崖和苏梦枕便意识到:这艘船竟然全部都是用竹子制成的!
他们看向甲板,发现那儿有许多只矫健有力的兀鹰,正蜷伏在甲板上休息,就跟啸溟几乎累成废雕时窝在秦崖颈窝休息的状态一模一样。
石观音正在船舱里发脾气。
她轰出来了两个红衣童子,那两个童子摔出了船舱,好半天才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去底下带了两桶肉,又攀上甲板去喂兀鹰。
秦崖和苏梦枕对视一眼,轻飘飘落地,从开着的竹窗旁偷偷地听石观音究竟想要说什么。
“母亲何必发怒?秦崖已经是朝廷命官,便不该掺和进江湖事务。”这是一个男声。
还是个很熟悉的男声。
可是秦崖却偏偏想不起来这声音究竟在哪里听过。
此时又听那声音说:“至于苏梦枕,他管不到沙漠中来。况且他要是知道金风细雨楼如今状况被白愁飞搞得乱七八糟,他必定会放弃沙漠中的事情,回转汴京。”
石观音的声音柔美而动听:“既然如此,你想必认为他二人都不足为虑?”
“自然。”男人答道,“如今还是该将注意力全放在楚留香身上。盗帅可没有秦崖和苏梦枕那么多的制约在身。”
“好。”石观音的语气听不出什么,秦崖却感觉到那男人的呼吸有些急促。石观音继续说道:“你可知道,西方魔教的势力这两天已经开始吞噬我的势力?你觉得,西方魔教究竟是同谁在合作?金风细雨楼?秦崖背后的朝廷?还是楚香帅?还是……你?”
那男人似乎是被石观音掐住了脖子,喘息又急又粗,挣扎了一番又被石观音“咕咚”一声丢在地上,又急促的喘了几口后,这才道:“魔教本就自视甚高。魔教就是控制了西域三十六国,他们终究也只是江湖人。江湖人总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藐视朝廷。所以不可能是秦崖。”
秦崖在窗外挑了挑眉,朝着身边的苏梦枕挤眉弄眼:诶嘿,还真是我。
苏梦枕哭笑不得,却为了避免被石观音发现,捂着自己的口鼻憋笑憋得相当辛苦。
接着又听那男人分析道:“金风细雨楼倒是有可能,但是魔教并没有渠道能够和苏梦枕联系上。”
“而我是母亲的儿子,总是一心向着母亲的。”男人轻声细语道,“楚留香则不然,他师承不明,说不定就是魔教中人呢?”
石观音的语气于是变得严肃而可怕:“好,暂且认为你说的有理。你想要对付楚留香,你对付便是。只一件事,你要好好想想。”
男人道:“什么事?”
石观音说:“我如今在龟兹王的宝藏上花费了那么多心血,你对付楚留香归对付楚留香,却绝不能让他来破坏我的好事!”
男人于是用一种听起来充满了恭敬的语气道:“谨遵母亲教诲。”
石观音这才满意的叹了口气,道:“去吧,按你的计划做。”
秦崖同苏梦枕便听到那男人的脚步声渐渐地走远了。秦崖和苏梦枕见状重新跃上船舱的舱顶,他们脚步落在船顶的声音被淹没在珠帘碰撞的声音中,一点儿也听不见。
石观音在说话的时候,船已经行驶起来。那些兀鹰冲天飞起,无数银光闪闪的潮水般的沙粒也被带起,这潮水带动船身,于是船便像雪橇般在平滑的沙地上滑行起来,开始时还很慢,到后来却是滑行如飞,直如御风而行一般。
而石观音说完话之后,没有多久这船只便停了下来。
船只停在一片岩石丛林附近。这是一片大大小小,各色各样,千奇百怪的岩石,大的如石峰排云,高入云霄,直插入穹苍中,小的也高有数十丈,如太古洪荒时的恶龙怪兽,静静地蹲踞在那里,等着将到来的人吞进口中。
这里的地势十分险恶,易守难攻,显然已经是石观音的驻地。
没多久,石观音的船只便停在了一处石拗中。
石观音下了船,走在一条曲折蜿蜒的羊肠小道上。秦崖和苏梦枕环顾四周,发现这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半天然的阵法,后来又被人工修改了一部分,如今已经成了石观音教人找不到真正入口的阵法。
但是秦崖的师门便是蓬莱。他虽然学的是医宗,可他的师父方玉庭却是个正正经经的道宗的人。因此秦崖在学习的时候,就被方玉庭灌输了一脑子的天干地支、四象八卦。虽然说不上是精通,但是要破解这么个风化了几十年的阵法也已经尽够了。
他领着苏梦枕跟在石观音身后慢悠悠地走着,很快便见到漫天的黄沙中竟然有人正持着扫帚在扫地。
他们的动作缓慢而规律,看来就像是一群没有生命的傀儡,像是一直以来,就在那里扫着地,一直要扫到他们死亡为止。
走到近前,秦崖和苏梦枕赫然发现,这些卑贱的奴隶们,虽然蓬头褛衣,竟无一不是绝世的美男子。
这些美男子大多出身西域,少有中原人士,但苏梦枕偏偏认识他们。其中有两个是沙漠中两个小国家的王子,自小聪慧俊美,可是一个在十八岁失踪,另一个在十六岁便在皇宫中失去了踪迹。如今他们在这里见到他们,便知道那失踪便是石观音出手掳去。
如今他们的面上满是痴呆迷惘之色,目中也早已失去了生命的光辉,看来不但已忘去了自己的身世,甚至连自己是个有思想的人也忘记了。
放弃了自己的人,别人是拯救不了的。秦崖和苏梦枕都很清楚这一点。
于是秦崖和苏梦枕也只能叹息了一声,接着往前走去。
走了没多久,他们便看到了一片绚丽的花海,花海旁又有成排的房屋,屋中传出阵阵美妙的香气。
秦崖在看到花的时候,脸色就凝重了起来。他用手帕捂住苏梦枕的口鼻,只深吸了一口气就赶紧闭气走人。他运起点墨山河的轻功,迅速的跃上了上风口一座山崖的崖壁上。
“那是?”苏梦枕见他脸色不对,只在秦崖稳稳站好后才开口问道。
“那是罂/粟。”秦崖急促的喘息着,他只觉得自己手脚发软,“罂/粟量少的话尚且可以入药,但是这里却种植着这样多的罂/粟,显然不是作入药用。”
苏梦枕皱了皱眉道:“那还有什么用?莫非能使人变成我们先前在路上看到的人的样子?”
秦崖缓了缓,道:“罂/粟没有,但福/寿膏有。而这福/寿膏,便是罂/粟中提取出来的。量多的话,就会成瘾,一旦成了瘾,谁有这药,成了瘾的人便听谁的话,无所不用其极,哪怕坏事做尽也没有关系,只求将那□□给他。”
苏梦枕听得乍舌,“石观音便用这种方法教人给她卖命?”
秦崖叹了口气,又说:“是了,而且不仅罂/粟,那些叶子瞧见没有?那是大/麻/草,提炼之后,便又是一种同样的药/品。”
苏梦枕也叹了口气道:“若是石观音死后,这些东西流落出去,也不知道究竟要害死多少人。”
“不如待石观音离开后,将这花海一把火烧了才好。”秦崖说着忽然咦了一声,“梦枕哥,你瞧,那走在羊肠小道那白衣姑娘身后的,不是那楚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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