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人脸自带一股子阴寒气质,仿佛是活生生的往一条蛇的身上嵌上去的,诡异的很。
上头笼罩着丝丝黑气,阴沉的像是能滴出水。嘴角一直微微上钩,宁自泊觉得,这才是真正的邪魅狂娟。
他手指颤抖,连一张符咒的重量都要不能承受,他能感受到脊背后的汗珠一滴滴往下落,心里紧张到了极点。
他吞了一口唾沫,想到李道曾经给他说过的话。
当时他正在看打仗的片子,两军对垒,开始叫骂,骂的人热血澎湃。
李道那时候是这么给他说的,“两军对垒,浑身都是破绽一动不动的敌人才最为可怖,那些叫嚣的厉害的,往往没什么真本事,不值一提。”
彼时的宁自泊不解其意,还大声的叱责了李道,说她胡说八道,可此情此景,真正感受到了当初那几句话的分量。
一动不动的敌人,果真可怕。
这片水沼本就没有活物,一直死寂,如今敌不动,他们更是不敢动。
只有那八个头颅在慢慢的往符咒里收,渐渐隐散。
终于,这一份平静随着一张符咒收完,回归到宁自泊手上的时候被打破。
“cua”一声,是酥.酥.的符纸被捏在手心的声音。
相柳的头脸一瞬间冲至宁自泊身前,可怖的是他明明已经化作了人脸了,可是脸上的嘴巴却依旧能够张到一百八十度,那张脸上,除了嘴,什么都见不着。
宁自泊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扯着他的头皮,好像要把他整个头皮全部拔起。但他知道,这只是因为害怕而出现的条件反射。
相柳冲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始了行动,木木依旧是她那根铁棒,谢寻四个鬼魂一同行动,尖利的指甲划破血肉的声音听的人觉得疼的紧,苏掩华身周环绕的那一圈水刃狠狠的扎进了相柳身上,代漱云的泥箭“chuachuachua”的往上扎。
若是他们能找到七寸,可能还能管点用,只可惜相柳的身体太过.巨大,七寸无处可找。
再说,就算找到了七寸,凭借着这么厚重的身躯,他们真的能扎进去,找到蛇胆,把它一举击溃吗?
且这样的上古神兽,要是直接杀了,谁知道会不会带起什么连带的反应?将来问责起来,那可真真是承担不起。
宁自泊被吓到失声,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把符咒往它脸上贴过去,可是只是迎来了短暂的停顿,一点用都没有。
他被吓得到处乱跑,各种尖叫,听的人耳朵疼。
这个头颅只追着他一人,木木看的心惊动魄,想帮忙也不知道怎么帮。
再一次祭出血锁链的时候,对于相柳的大力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目光沉沉,手下的攻击没停,猛地想到一个事情。
然后看向宁自泊贴在相柳头脸上的符咒,再一次用力的给自己划了一道口子,把手掌摁到那张符咒上去。
果然,沾了血的符文像活了似的钻进相柳的身体里。
相柳一下子停住了动作,就见它身上开始像其他八个头颅一样,泛起了金色的光芒,金光之中带着一点点血色,慢慢的覆盖了它的身躯,叫它逐渐隐匿。
它痛苦的在地上打滚,沼泽地里的黑水污泥四溅,溅的五人一身黑漆漆的。
木木大喘着气,冷眼看着相柳。
果然,她赌对了。
木家人的血液能够制服上古的妖兽,虽然对于这样纯.种的神兽作用不大,但肯定能有一点作用。
把血洒在符咒上,能够加强符咒的效力。
没有等待多久,九张符纸全部都回到了宁自泊的手里。
宁自泊从脖子上拉出一根红绳,红绳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罐子。
他珍而重之的把符咒团成一团,卷进那个小罐子里,塞上木塞子盖好。
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才松了一口气,释然一笑。
道:“结束了。”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确实,结束了。
“不,还没有结束。”谢寻淡淡说道。
众人抬头,俱是不解。
谢寻推了推他厚重的眼睛,“看看这水泽,我们现在在正中间,首先要想的是走出去。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这里没吃没喝,还有苦辣交织的毒气,再继续呆下去,只怕我们全都要不好。”
“再来,看看我们的样子,浑身邋里邋遢的,不成人样。再不赶紧找到一处干净的地方洗洗,整个人都要被黏在一起了。”
谢寻说得有理,他们无从反驳。
但身体的疲倦并不是像人家说的,能够靠顽强的意志力抵抗的。
苏掩华都想直接躺在地上睡过去,可是无法。
众人检查了身上的伤口,发现只有木木一人带了伤。
谢寻拿出湿巾给他净了净手,再拿消毒酒精消毒他的手,开始给木木处理伤口。
所有人从头到脚都是黑泥黑水,这一股消毒酒精的味道在这种情况下居然变得分外好闻。
代漱云感慨,“从前一进到医院就嫌弃个没完,谁能想到现在居然会渴望医院的消毒水味。”
木木的伤口虽深,万幸的是没有伤到骨头。不然就凭这里的医疗条件,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处置。
冰凉的消毒水倒在伤口上,痛的木木龇牙咧嘴的。
刚才神经一直紧绷着,所以也没太在意。
眼下只关注着手上的伤口了才真正感觉到疼痛。
随着心脏没供血一次,血液开始在周身流转,她手上的伤口就剧烈地跳动着疼痛一次。
她都没敢看手上的那道伤痕,触目惊心,看得人心都揪起来。
越看越痛。
好歹草草包扎了伤口,一行五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水泽深处走去。
早先站在山头的时候就看过,这里是一个碗状,笔直的往前走,总归是能走到头的。只要见到了树木,他们就算是找到出路了。
他们的要求不高,只要能见到活物就行。
这里的氛围古怪,搞的他们都差点没以为自己在走黄泉路了。
及至见到前方的黑木林时,苏掩护忍不住惊叫出声,这次是喜悦的惊叫。
“天哪,我们终于走出来了。啊!!!”
他飞奔上前,往枯枯的树林里跑去,快乐的要飞出去。
这里一片昏暗,天地阴暗,不见天日,亦不知晓究竟是何时。灰蒙蒙的天空给人的心情蒙上一层阴翳,纵使是再高兴,见到这样的景状也会很快意志消沉。
苏掩华高兴了没一小会,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焉了。
宁自泊和他一样,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往前走,头都不抬。
木木一见他们那个死样子就生气,忍不住骂,“能不能把头抬起来啊?眼见着就要走出去了,垂头丧气的干嘛啊?”
宁自泊回了句嘴,长叹一声,“走出去也是在深山老林里当野人,有什么好的啊。”
谢寻回道:“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宁自泊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区别。
谢寻道:“林子虽密,还可透光。我们能从透出的光线知道白天黑夜,而且林子里走兽众多,我们并不孤独。你不是想要体验一把隐居山野的生活吗?这里挺合适的。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经历这样的事情了。”
宁自泊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体验隐居山野的生活了?”
他记得自己没说过这样的话啊。
谢寻笑笑没回答,任何人在他面前走上一圈,这心思就透了。他要是没有学民宿,转而去学心理学,只怕成就更明显些。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等到他们真的再也走不动的时候,总算是在前头见到了绿色的树林。
宁自泊激动的都要哭出来了,苏掩华抱住宁自泊,傻兄傻弟在一起快乐的转圈圈。
他们看见了一汪浅浅的细流,就要扑通一声往下跳,木木止住了他们。
“没见到天黑了吗?还记得我们在莲池边上说过的话吗?晚上这水流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再忍耐一下吧,等到天亮了,见到了太阳,再下水。”
他们之后垂头丧气的坐在一棵大树下。
这大树枝繁叶茂,长出了一个巨大的顶,像帐篷一样覆盖在头上。
他们躺在地上仰望疏漏的星光,想到了华生和夏洛克的故事。他们也曾在野地里仰望星空,他们的帐篷被偷走了,但是宁自泊他们却没有力气搭帐篷。
宁自泊喃喃道:“也不知道出来了多久了。”
这时代漱云语气笃定的告诉他,“我们出来十六天了。”
宁自泊转了下脑袋,“凭什么这么说啊?”声音虚弱无力。
代漱云拿出一根……皂荚?
指着皂荚告诉他,“这里只有十四个了,所以是十六天。”
什么鬼?什么十四个?什么十六天?到底在说什么啊?要不是实在没力气,宁自泊都想起来和她拌两句嘴。
好在谢寻给了他解释,“这叫‘历荚’。”
“顾名思义,是古代人用来记录时间的植物。每个月初一到十五每天长一个,十六开始每天掉一个。我们是初一出门的,现在历荚掉了一个,所以是十六了。你还可以看看月亮,是不是特别的圆?”
手指了指天,透过婆娑的树影,宁自泊往上一看,果然月亮分外的圆。
就在宁自泊和苏掩华两人活的像两条没有梦想的咸鱼在地上挺尸的时候,他们三人开始准备起今夜露宿事宜。
一向不吭声默默的嫌这嫌那娇滴滴的代漱云,找到了木头擦亮火种,生起一个火堆。
木木真是身残志坚代表人物,左手都不能动弹了,右手还能叉到猎物回来。
看着谢寻在那条小溪里剥皮,宁自泊不知道自己明天到底还有没有勇气跳下去洗澡。
夜深了,五人围在火堆旁,听着火堆里柴火噼里啪啦的响,鼻尖不时地飘来一阵烤肉的香气,宁自泊不由得出了神。
要是在缘来馆,这个时候自己该是在做些什么呢?
李道可能会在她的摇椅上睡着,重明风.骚.的捻着咖啡杯在喝咖啡。而他,或许是在看电视吧。
冷不防的,谢寻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们现在,是不是有时间来重新介绍一下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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