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都不见了？”小茵翻找出了一些药品，整整齐齐地摆在阿钟叔身旁。
林泛舟坐在一块碎石上，“嗯”了一声。
“所以我们现在差不多就是躲在这里？”小茵又问道，一边查看了一下阿钟叔的伤口，准备帮他换药。
“这怎么能是‘躲’呢？”江水汀反驳道，“这叫‘暂时休整’。”
“不就是躲在这里暂时休整吗？”江水汀不合小茵的眼缘，听见她这么驳自己的观点，小茵急急地呛道。
“美女，你叫什么名字？”江水汀忽地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果冻美女的名字。
小茵没好气地回：“小茵，绿草茵茵的‘茵’。”
“噢……”江水汀应了一声之后，静静地看着她在那里有条不紊地为阿钟叔重新包扎好伤口。
说小茵是专业的吧，可能也并不是专业的。
说她是不专业的吧，又比林泛舟要专业那么一点点。
小茵十指纤长，干净利落地处理好阿钟叔的伤口之后，又站起来看了一眼，确保在这鬼地方受了伤的阿钟叔也能成为最靓的中年人。
阿钟叔长久紧拧着的眉头终于松开，眉心的纹还未散去，他舒出一口气，道：“小茵，谢谢你……”
小茵耳朵立刻烧了起来，仿佛生怕接收到别人的夸奖似的，别开目光，看向那个站在迷宫入口的林泛舟，不自然地回：“不、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哎，这里面有什么？”江水汀坐在墙角边，问林泛舟。
林泛舟还是双手插兜，站得直直的，极为挺拔英俊，光看后脑勺都能感受到他浑身上下散发的一股专属于成功人士的气息。
他也回身，拉开了迷宫的门，进去环视了一圈，而后走了出来，说：“这是个蜂巢迷宫。”
*
“蜂巢迷宫？”
“什么是蜂巢迷宫？”
江水汀和小茵两人同时问道，而此时阿钟叔也努力地撑起身子，想要透过那扇还未合上的门看一下里面的情况。
林泛舟回：“对，蜂巢迷宫。只不过里面貌似比寻常迷宫还多了一些别的。”
江水汀一言不发，直接走前去“哗”的一下将门拉到底。
迷宫里的空间确为蜂巢状的六边形没错，但可比普通版的又恶心了那么一点儿——六扇门无比厚实，因为其内分别置入了六口透明棺材！幽幽的蓝光在竖置的棺材顶部由上而下地映着青紫但却清洁无比的尸体，而这些尸体们全都尽可能地扭曲着身体，作出可怖的动作。
江水汀稳了稳心神，头铁地先拧开了与这格迷宫中心呈六十度倾斜的门，拉开一看，五口棺材赫然出现在面前。
她往后退了几步，却又不小心瞄见自己手里握着门把的那口棺材，刚好那尸体的头部微微向下倾斜，死不瞑目的状态让江水汀认为他是在盯着她。
这种感觉并不是太好受。
“多了尸体。”江水汀坐回原位，强忍着内心渐渐涌上来的那股恶心。
她刚坐下，原本双手插兜的林泛舟走前几步，忽然单膝下跪在了她面前。
两人距离顿时被拉近，江水汀不由得往后靠了靠脑袋，后脑勺都贴在了墙上。
只见林泛舟伸出右手，将她额头上的退烧贴一下撕开，再慢悠悠地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个新的，重新给她贴上去。
林泛舟：“我可不想背着你过迷宫。”
江水汀：“……”
刚想夸夸林泛舟，却又被他这么一句话把那些浮夸的赞美之词又重新吞回腹中。
阿钟叔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说：“我去看看。”
边走着边接着道：“蜂巢迷宫全由正六边形组成，主要考察人的空间思维能力。难度非常大，因为人的空间感知主要是东南西北，即两条互相垂直的线；而蜂巢迷宫将人的空间感知分割为均等的六份，也就是说，人在感知方位时会发生三十度至六十度的偏差。【注】”
阿钟叔淡然自若地在最初的那格迷宫里环顾了一圈，“蜂巢迷宫非常难，除了考察空间方位能力，也还有人的心理素质。虽然不知道这系统的安排，但我想系统可能也不会多么想让我们活下去，如果还设置了一些陷阱，大概率就走不出来了，心理全线崩盘。”
“那怎么办呀？”小茵欲哭无泪。
“这个迷宫非常难，我也没什么把握，”阿钟叔摸了摸眉毛，不好意思地说，“不过……这系统安排这六口棺材在这里，也是着实令人费解。”
江水汀说：“可能有线索。每扇门上置入的尸体姿势都不一样，或许……我们可以凭借着记忆力走出去？”
林泛舟淡淡地回：“姿势上有线索，但如果我们要通过对姿势的对比走出去，这意味着我们要把所有的迷宫全都走一遍，这样我们能不能走得回来都是个问题。”
江水汀：“您讲得真有道理……”
小茵泫然欲泣：“唔哇哇哇哇哇，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当游客哇……”
耳朵尖的江水汀问：“游客？你怎么就是游客了，你不是用户吗？”
小茵回：“你们应该都是介于死与生里的人，但我是个大活人呀！”
怎么还会有活人在系统里？
江水汀追问：“你是活人，活人怎么进入系统的？”
小茵终于鼓起勇气，跟在阿钟叔身后看了看那姿势千奇百怪的尸体，回：“反正我不是主动要放弃生命的，我本来上班上得好好的，突然一下就来到这条长廊上了。”
此时阿钟叔开口道：“这些尸体都太干净了，就好像从医院太平间里拉过来的一样。但姿势又很奇怪。”
说完便细细研究起眼前那眼神朝向门板右下角的尸体，头发全被剃光，眼皮上的睫毛还清晰可见……面部五官上毫无缺陷，唯一不足之处就只是他的头骨处被硬生生敲得凹陷下去。左臂僵硬地伸着，而右臂却高举过头，腰部极限扭曲。
以及，没有穿衣服。
这些尸体全都没穿衣服。
“这些人的衣服都去哪了？”小茵问道。
林泛舟正细细摸索着长廊上那细细密密的划痕，由于痕迹过深所以才仿若被人雕刻上去的。
他又想起了之前刚来到这里那磨损过重的地板，蹲下身去，冲江水汀招了招手，说：“我们把这瓷砖给铲起来吧。”
江水汀：“……”
“对了，”林泛舟蹲在那砖前，“你是怎么把墙给砸烂的？”
“首先这墙也没多厚，其次这是我扶着阿钟叔被逼到这里，迫不得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几十个家具一起朝我砸过来的结果。”江水汀轻描淡写，“也就是说，我能一下子就碰见你们，实属意外。”
“怎么办？我们要用什么把它掀起来？”江水汀站了起来。
林泛舟没回，只是皱着眉，看着那断开的横截面。
按道理来说，瓷砖与地面之间只有水泥才对，但……他盯着那隐约露出一角的布料。
“你看这是什么？”
江水汀走过去，捏起那一小块棕褐色的布料，“这什么？难道是衣服？”
想到被嵌在门上的尸体均未穿衣服，这个猜测还算合理。
江水汀说：“你去找个东西来，我们把这砖给敲开，看看这下面到底埋了什么。”
林泛舟看见她头都没转一下，闷闷地朝自己发送指令的样子着实不是让人很想拒绝，所以老老实实地走出去在大厅内搜索了一圈。
就跟老天爷开眼了一般。
随便一找就找到了把铁锹……
林泛舟穿着一身正装，手里攥着把铁锹的模样有点儿滑稽。
“今年的秋冬时尚单品想必就是你手上的武器了吧？”江水汀调侃道。
“喏。”结果林泛舟把那“武器”递给了她。
这瓷砖黏连得并不是很紧，所以江水汀猛地往早已断开的瓷砖边缘一砸！
这瓷砖便应声而裂。
小茵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半跪在旁，跟着期待这地下的秘密被揭开的那一刻。
林泛舟把碎裂的瓷砖全都搬开，才发现，那下面跟江水汀所说的一样，全都是衣服。
“天啊，怎么会这样啊？”小茵叫道。
阿钟叔闻声从迷宫格里折返了回来，“怎么了？”
“这些全都是衣服，”林泛舟展开一件残留着棕褐色血迹的衣服，“应该就是这些尸体的。”
江水汀将这些衣服一件件全都拿了出来，将上面的泥土都掸掉，将其平铺在走廊里。
“你有没有发现这些衣服都有一个相同点？”她沉声问道。
林泛舟也站了起来，“都有口袋。”
“这里面有小纸条！”小茵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张被揉得不成样的纸团。
阿钟叔蹲下来，挨个把这些衣服里的口袋全都摸了一遍，结果都翻出了大大小小的纸张。
他们将所有的纸条全都整理好摆在一边，发现这纸条上写着密密麻麻的题，以及正下方都编了序号。
“我们把地板全都拆了吧。”江水汀提议。
“嗯。”林泛舟举起铁锹，“你们让开，别被砸到了。”
接着他一下又一下，把这附近的瓷砖全都敲碎了。
并不是所有的瓷砖下都有衣物，在砸到第十几块砖之后，其他的砖下面都再也没有衣服填埋。
“这些纸条上都写了什么？”他问道。
其他人负责整理衣服和纸条，林泛舟负责砸地。
他一回头，发现大约有一百多张纸条摆在自己眼前。
“这上面的……是题目吗？”江水汀捏起一张纸条。
小茵也跟着问：“好像是吧？”
阿钟叔：“从难度上判断，大概是高等数学。”
江·不爱学习·水汀默默地放下纸条，将目光转移到林泛舟身上，说：“到你的展示时间了。”
林泛舟眉头一跳：“……”
*
“所有纸张的下方都有编码，而迷宫格内每扇门的门把手下也都有号码……”阿钟叔说道。
小茵插话：“你说什么？门把下面还有编码？”
“对，答案便隐藏在这题目里了。”阿钟叔拿起一张纸，仔细地看着上面的题目，“我也来尝试一下。”
“这种难度的题，要是全做完，不会恶心死吗？”江水汀颓然地说。
紧接着小茵就拿起了一张纸，上面简简单单地写了道“44-41=？”，再一看下面做了个标记“A3-3”。
小茵跑到手里正捏着一道高等数学题的林泛舟身边，说：“这意味着什么？”
林泛舟回：“44-41=3，A3应该是迷宫的编码，而后面跟着的3就应该是门把号了。”
江水汀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们所有人都在这里解数学题。
“来来来，我解出了一道，这个答案是19。”阿钟叔乐呵呵地发出了宝刀未老的笑声，“这编码是J5-1。”
江水汀茫然地摸着自己手里的题，脑袋空空，于是她朝林泛舟凑过去。
“你这什么题啊？”她问道。
林泛舟转而向阿钟叔要了一支笔，回：“经济类联考高等数学题。”
她脑子一热，接着问：“让我看看。”
林泛舟把题伸到她面前，上面写着：
当x趋于0时，若x-tanx与x的k次方是同阶无穷小，则k=
“对不起，打扰了。”江水汀面无表情地小纸条重新塞进他手里。
而后林泛舟接过，刷刷地写下“3”，说：“E7-4，3。”
“蜂巢迷宫总共127个格，420扇门，每扇门又有正反两个门把手，总计840个，”阿钟叔又做出来一道题，“我看了一下，我们总共不超过100道题，估计系统事先帮我们排除掉了一些陷阱走法。”
“一百道题？那么多！”小茵叫着。
“不会太难，”江水汀终于找出了一张在自己可结束范围内的题，“要不然系统连这种数字编码都不会给我们。”
“等下我们只需要按照编码，对迷宫格进行排序即可，”阿钟叔整理了一下纸条，“如果有一个数字反复出现，甚至能串联起整一条路，那条就是正确走法了。”
小茵思考了一下，担忧道：“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找一条绳子，从我们开始出发起就绑在最初的那扇门上吧，这样如果找不到路了，还可以原路返回。”
江水汀觉得果冻美女说的很有道理，但他们没有那么长的绳子。
林泛舟像是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一般，说：“放心，现在不就已经有个出现频率最高的数字了么？”
数字3。
这些题里有简单的，也有难的。最简单的不过是十位数的加减法，最难的大概就是江水汀全挑出来给林泛舟的那些考研题了。
“人活着并不是只靠心脏的跳动，更要有头脑的转动。所以之前我们都是肉搏为了活命，但现在又换成是智商上的考验。”阿钟叔感慨道。
“那要是解不出这些题，不也是等死？数学不好的人就没有活着的资格了？”江水汀反问道。
阿钟叔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打了个圆场，说：“大概这也是系统的bug吧。”
“来，我们看看这个迷宫吧。”
*
迷宫按A到M自下往上排列，每个正六边形上都用红蓝两种颜色的笔标记了答案。
阿钟叔最后将出现次数最多的数字3连接了起来，串成了一条出路。
“太好了！我们可以出去了！”小茵站起来欢呼道。
林泛舟拉开第一个迷宫格的门，说：“我们走吧。”
一行四人，就这么捏着张纸，在这人棺迷宫中穿梭。
这一路都非常顺，A3-3，B4-2，C5-4……
但就在他们按照这条完美路线将走至出口时，后方嵌进门上的棺材里发出了一声挣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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