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提起来悔青肠子,悔的过程中还不忘怨皖俸如,但怨归怨,恨归恨,到底是沈子青自己手贱造成的。
皖俸如还替他背了黑锅,他嘴上老说要杀了皖俸如,到不可能真的这么做。
一是所有事情的起因源于他,和皖俸如这个冤大头有关系,却也不大。
二是一面是亲弟弟,一面是爱人,沈翁青就是死的方式惨了点,却一定不愿意看到亲兄弟和喜欢的人反目。
三是沈子青还指望皖俸如好好给沈翁青的转世养大,助他此次飞升成功。
旁边跟着来小童是沈子青才收的徒儿,原本摩拳擦掌,等着两个人干起来他好是时的插一脚来邀邀功,没想到观战了这么久,发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出于无奈,他出言:“那个……师尊……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办正事?”
沈子青:“用你说?!”
皖俸如:“用你说?!”
二人异口同声,气势汹汹。
小童自觉的关上了嘴巴,不想挨骂。
这两人虚张声势过了几招之后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这是子青仙尊说的拆胳膊卸腿吗?!
分明就是邻里骂街。
说好的剁了宿青仙尊狗头,拿回命格卷宗,怎么画风忽然一转,变成两个小鸡崽儿互啄,掰扯陈年旧事,推卸责任了……
沈子青这个二愣子在正事上跑偏不是一般的厉害,吵急眼了就开始互掐,他已经忘了自己气势汹汹赶下来的时候到底是为了什么。
拿回命格卷宗啊仙尊!
不是和弟媳互掐啊哥哥!!
还能指望你什么啊大兄弟!!!
要是沈翁青还活着看见自家兄长这么不靠谱,兴许一口老血呕死在那,就是死了棺材板儿也摁不住。
挖的一手好坑,上辈子欠他的了,坑死了自己,这辈子又来挖坑,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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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这天玄门世家陆续离开了。
皖俸如他们来的时候是四个人,回去的时候却多了两个人,沈子青和他的新收的小徒儿。
命格卷宗被烧毁了大半,其中沈翁青托生的金岚这一世里,命中最为关键的命中劫皖俸如一无所知。
他当时只先看了前几页,只看到五年后的昆池玄门试炼,至于结果如何,潄魂剑花落谁家,他还没来得及就被烧掉了。
沈子青拿到一本破破烂烂,文字不全的残本,脸登时变成了锅底色,拉了一路马长脸。
马车内。
气氛诡异。
沈子青各种怨妇附体,连当了个六师伯都高兴不起来,倒是金岚多了个人跟着回家,好玩的性子收不住,大为兴奋。
金岚这么个独生子,这个时候正是活泼开朗的时候,就像塘里的一朵纯洁小白莲,太阳烤的蔫了吧唧,露水甜滋滋的往身上灌溉下去,他就立马阳光灿烂,朝天怒放。
皖俸如领沈子青来的时候,金岚头一回领略到长辈见晚辈的还有踌躇不前,手足无措的,一下子所有的吸引力就集中到了他的六师伯身上。
金岚不太懂这位六师伯为什么见着他的时候会露出这种神情,出于好奇就盯了沈子青一路。
不知不觉,得罪了一个人。
“六师伯,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皖俸如本正合目养神,听见金岚这么一句,忽然睁开眼睛,眼神飘到沈子青脸上,懒懒道:“阿岚,就算喜欢六师伯,也不要这么露骨的盯着他。”
金岚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不解问道:“为何?”
“因为他会害羞。”是这坑货没脸见你,皖俸如心底默默道。
“害羞?”金岚诧异,害羞啥?他是长得多好看啊?
皖俸如冷漠哼唧,颇为不屑:“可不是,说起来师尊我都还没被你看这么久过。”
金岚:“………”
沈子青:“………”
皖俸如这语气听起来颇为淡然,不过一句打趣的话,可仔细品一品,能从里面捡出来一星半点的醋味儿,越来越浓,整个马车氛围都从压抑变成了暧昧和酸腻。
他自己不知道,也完全感觉不出来,甚至金岚都没察觉出来这其中微妙的变化。
金岚还在琢磨怎么一向不乐于和人打交道,清冷淡漠的师尊突然间话这么多,阴阳怪气的。
还有瞅着沈师伯的眼神,穷凶极恶。
只有沈子青,感觉自己看见了一颗酸豆角像邪魔附体一般疯狂生长。皖俸如仿佛干了两坛陈年老醋,整个人幽怨缠身。
末了,皖俸如摇头短叹,佯装痛心道:“……师尊我这些年太难了。”
“………”
这回轮到沈子青眼神杀人了,这货装神弄鬼干什么呢?难道不知道他因为什么心情不好?!还不是因为烧残的命格!明明难过的是他好嘛?!
都这个功夫了还在泡醋坛子!做点正事中不中?!
沈师伯在怎么有意思,也比不上自家师尊难过来得紧张,金岚这点还是比较坚定的,当下把所有的心思转到皖俸如身上了。
沈子青脸色更加难堪。
神经病!滚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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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格卷宗一旦写成完本,就算毁得一干二净,金岚的劫数,除了关键命中劫以外,其他的大大小小,无论结果如何,但必须要经历之后才能飞升成功。
换言之,小劫好坏无甚干系,只要经历过就好了,但关键的命中劫退无可退,且结果要一成不变。
再者便是人生里大大小小的劫数,倘若稍有不慎出了差错,漏掉某一劫,均视为历劫失败。
而历劫失败的后果就是,金岚会陷入无休止的轮回,直到重新把这一世缺失的小劫或者命中劫补回来,才能真正回归本尊,从上仙跃到上神的级别。
而每轮回一世,命格都会不一样。
谁也不能保证运气好到第二世不会出任何差错,或者说第二世就能把上一辈子的命中劫补回来,补回来还不一定能把第二世过好。
这种历劫方式难度很大,基本没有多少人能成功的。
历来飞升上神的上仙,宁愿耗废时间修个千二百年,等足够强大的时候去招惹天雷地火,也不会选择这种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飞升方法,漏洞百出,一点都不靠谱。
可惜总会有那么些倒霉的人被安排进去。
譬如沈翁青就是一个冤大头。
对于命格卷宗,还有一个颇让人诟病的规定——
重新来过,是要付出代价的。
缺失魂魄。
每轮回一世,会丢失掉某一魂或者某一魄魄,可能使之投胎重生之后神志不清,精神恍惚,俗称——
傻子智障。
也可能使之阴灵恶运缠身,惯叫——霉神。
倘若气运不佳,一次不行,两次三次,生生世世轮回还是失败,最后神魂俱散,就再无回来的可能。
沈子青头痛得很,命格卷宗残了,接下来金岚生命中所有将要发生的事情都是未知。
提前预知采取应对对策已经不可能了,只靠皖俸如一个人也更是不可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让金岚过完这一生的,若要保证他每一劫都不落,更是难于上青天。
下午,马车行过小镜湖附近的镇子,换了船行往春乌城赶,到了明日下午就可以再船行抵达云山大泽的范围了。
沈子青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逆天改命。
皖俸如觉得沈子青大约是疯了。
“逆天改命根本不行。”
沈子青攥紧了残本,咬咬牙:“不试试怎么知道。”
皖俸如摇摇头,神色沉重:“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尽量少插手,我们不能保证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沈子青情绪激动打断了皖俸如:“不插手?!皖俸如,你别告诉我你现在是在打退堂鼓!什么都不管的话你下凡来干什么?养膘吗?”
皖俸如稳着情绪试图讲道理:“现在对金岚今后的事情一无所知,你难道不知道贸然插手会造成什么后果吗?稍有差池,就是生生世世的轮回,直到神魂消散!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别在这耍你的小聪明!”
沈子青脸庞闪过一丝清醒的神色,稍微平静了些,但侥幸心理马上又让他执拗起来。
“……尽量把事情做到最好,结果只好不坏,仙界对命格结果好坏并没有详尽规定,我不信还能出什么岔子!除非有人存心捣乱,从中作梗!”
皖俸如透过帘子向外看了看,金岚正和金绒坐在船头不知在干些什么,他皱了皱眉心压低声音道:“那你知道哪个是关键命中劫么?”
沈子青猛然顿住,一下茫然无措了:“……这……这我……”
“并不知晓……”
“你要知道这关键的命中劫的结果是不能改变的,你能猜出来金岚以后遇到的事哪一个是关键命中劫么?你只论好坏,却忽略重点,根本行不通的,你拿什么资本来谈逆天改命?”
“我们只能选择不插手,顺其自然。倘若因为你我二人出手干涉,顶走了哪一劫数,那才是大错特错。”
沈子青:“………”
他彻底迷失方向了,也转头透过帘子去看金岚,悔恨涌上心头。
船只悠悠荡在湖面上,缓慢前行。
外面下雪了,来得很静,在小风里开始悄悄的落,却不怎么冷。
金岚和金绒两兄弟最是喜欢他们小南方的雪,雪花又细又小,柔美细腻,落在不会结冰的湖水里,像绵绵春雨。
它不似北方,肆虐寒风,来得太生猛,大雪泱泱覆盖,破败红尘。
金岚坐于船头,静静看着飘洒的雪,身旁坐着金绒。
金绒两只脚自然垂于湖面之上,鞋底堪堪能碰到湖面,脚在水面滑了一个圈,波澜荡漾,静和美好。
他转过头,面庞如雪花般温柔:“阿岚,三年后的玄门试炼你有把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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