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瀛泽就那么守着白子羽,及至黎明时分,白子羽倏然一动,刚睁开眼便又吐了一口血,然后再次昏迷。
燕瀛泽心中一痛,握着白子羽的手又紧了一些,他明明知道白子羽昏迷着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可是他就是想告诉白子羽,他陪在他的身旁。
“子羽,你一定会没事的。”燕瀛泽的右手轻轻触在白子羽的脸上。他看着白子羽,这才惊觉,他有了多久没有好好看过白子羽了,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他记不清了,指尖拂过白子羽的脸,他才看到,原来这几个月白子羽竟然清减了这么多,原本消瘦的脸颊如今越发的瘦了。
不知不觉一日已经过去了,燕瀛泽就那么守着白子羽,水米未进。所有的人都被他赶走,他不让任何人近白子羽的身。
燕瀛泽将江军医送来的药喂给了白子羽,白子羽在服了药后竟然稍稍醒转了一下。看着面前的燕瀛泽憔悴的样子,白子羽伸出没有被握住的手,微微抬起来,似乎是想要去触碰他。可是在伸出后,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怆然一笑,缓缓伸出的手便无力的垂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燕瀛泽看着白子羽伸出的手,他的心中无疑是高兴的,白子羽还是在乎他的吧,他想。可是在看着白子羽黯然垂下的手后,燕瀛泽眸中的希冀又暗了下去,他忍了心中的那份疼痛,轻轻唤道:“子羽,你醒了么?”
白子羽未曾回答,燕瀛泽再次问了一遍,白子羽依旧如此,燕瀛泽才发现,白子羽又一次昏了过去。
自从这次昏迷后,白子羽再未曾醒过来,燕瀛泽在安排好一切之后,开始将府中所有的人都集合起来,一个一个审问,却是最终毫无结果。
李玉宵看燕瀛泽着急上火的样子走过去宽慰道:“瀛泽,国师吉人天相会没事的。”
燕瀛泽不耐烦一摆手,李玉宵便不再开口。完颜绿雅走过来端给燕瀛泽一杯茶,默默的放在燕瀛泽的面前,倒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眼神无比晶亮。
燕瀛泽下了死命令不许所有人踏进他房中一步,甚至在门口都派了人守住,李玉衡几次想进去,都被挡住了。无论她如何发脾气,守门的士兵就是不让她进去。似乎根本不将她这个公主放在眼中。
李玉衡无可奈何,却又毫无办法,这是厍水城,不是皇宫,所有的士兵都只会听燕瀛泽的话。
李玉衡又一次被士兵拦在门外后,心情郁闷的在院子中的石桌上发呆,心中又记挂着白子羽,简直犹如百爪挠心。完颜绿雅优雅的走过来在她面前坐下,“公主,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国师会没事的。”
李玉衡拉着完颜绿雅的手道:“阿雅姐姐,你信我吗?我没有给子羽下毒,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的……我真的没有下毒……我怎么会给子羽下毒呢……”李玉衡说着便哽咽起来,眼中又盈满了泪水。
“我相信你,此事定然不是你所做,你无需自责的,小王爷心中着急说话口气难免重些,你不要同他计较。”完颜绿雅陪着李玉衡坐在院中,温声软语安慰着李玉衡,眸光却不自觉的瞟向燕瀛泽的房间。
燕瀛泽在案前坐着,看着床上安静躺着的白子羽出神,手边堆着的是一堆必须由他亲自过目的公文,可是燕瀛泽一点心情都没有。此刻的白子羽一动不动,已经十日了,白子羽再未曾醒来过。
燕瀛泽想起白子羽未出事前对他的冷漠与疏离,现在看着白子羽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不知死活。燕瀛泽从心里想着,只要白子羽能好起来,纵然是白子羽再不搭理他了,他也心甘情愿无话可说。
燕瀛泽想着想着,便又想到了白子羽说过的那些话,心头滞闷,他以手扶心,却摸到了贴心而放的那块玉佩。
燕瀛泽将玉佩拿出来捏在手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愣愣的出神。
玉佩依旧温润,只是时过境迁,竟然不知道这玉佩还有何种意义。白子羽曾经说过这玉佩对他十分重要,可是后来白子羽也并未曾将这块玉佩要回去。!燕瀛泽心中暗自苦笑,或许,他认为这是白子羽很重要的东西,可是在白子羽眼中,也不是那么重要吧!
可是纵然是不那么重要的东西,燕瀛泽也从来都是贴身妥善保存,未曾有过任何闪失。
燕瀛泽想起燕天宏似乎是叫他将这块玉佩还回去。还回去么?还了他岂非就一无所有了……
过了许久,燕瀛泽还是如斯姿态,旁边被晾了许多天的兔子有些不满的一拱一拱的拱着燕瀛泽的手臂,小小的鼻子不停地嗅着燕瀛泽捏着玉佩的手。燕瀛泽放下玉佩,将兔子捞进怀中柔声道:“这几天冷落你了是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等等我就去给你找吃的去。”兔子摇着头继续嗅着燕瀛泽的手。
燕瀛泽抱着兔子却依旧看着床上的白子羽,过了一会儿,燕瀛泽似乎看到了白子羽稍稍动了一下。燕瀛泽急忙将兔子放在桌上疾步奔到床边,可是白子羽却根本未曾动过一下。
燕瀛泽摸摸下巴,有些沮丧的走回案前,一抬头……
白子羽的那块玉佩,竟然已经被那该死的兔子咬着穗子拖进了燕瀛泽准备批阅公文的墨汁中,原本碧绿的玉佩,如今已经被染得通体漆黑!
燕瀛泽无语从墨汁中捞起已经不辨面目的玉佩,放在了旁边的白纸上,然后提起了始作俑者。
兔子的两只前爪上已经全部都是墨水了,就连粉红色的鼻头上都是墨水。旁边还有一堆被它咬得破破烂烂的纸张。燕瀛泽心中生着闷气,开门将兔子丢进了正准备进来的白泉身上闷声道:“去把这个祸害炖了……”。
白泉看着面前犹自不知道自己惹祸的兔子,有些无语的去找了一盆热水,将这个不听话的东西一把丢进了盆中。好不容易才将兔子乌黑的鼻头和爪子洗干净。
燕瀛泽拿起那块被墨水洇湿的玉佩放进了水盆中,费尽力气才将玉佩穗子上的墨水洗净。他坐在桌前用袖子细细擦拭着玉佩上的水渍,擦了好半天才将玉佩放进怀中接着收拾桌上的狼藉。燕瀛泽边收拾着桌上的一片狼藉,边心中愤愤,真是人倒霉连兔子都欺负他。
就在他拿起被兔子咬坏的纸准备丢弃之时,却眸光一转,看到了他方才放玉佩的那一张纸上。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拿起那张纸,未曾干透的墨渍明明就是一个他十分熟悉的图形,只是在墨渍的掩映下,那个图形有些不甚分明。
“怎会如此?”
燕瀛泽一瞬间面上闪过无数种神情,他从怀中将方才放进去的玉佩拿出来,然后拿起狼毫将玉佩再次细细描摹了一遍,再拿过一张宣纸,将玉佩缓缓覆下。
燕瀛泽就那么看着宣纸上的玉佩,他竟然一时间不敢将玉佩拿起来。若是……他有些不敢想!
燕瀛泽沉思良久,终于还是将玉佩拿了起来,然后……他面前的宣纸上,便赫然出现了一个白纸黑字枝枝蔓蔓的‘麟’字。
燕瀛泽将玉佩放在了一边,从桌案处将司马南交给他的东西打开,从中抽出了那张绘着丧门门主令的图纸。
两张纸放在一起,明明是两张来自不同地方的纸,可是却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麟’字。
燕瀛泽拿起那块玉佩,看着床上昏睡的白子羽,有了一瞬间的怔忪……
原来,那个人竟然是你!难怪司马南说什么两件事就是一件事。
从最初的王府相救,到后来赵天麟跟着毅然决然跳下上林苑的悬崖,再到后来的厍水城数度交集,再到王府屋脊上的相伴!
那一次燕瀛泽说要去找白子羽为他疗伤,他说不必……
那一次燕瀛泽同白子羽说起担心赵天麟被抓,白子羽笃定的回答!
那一次白子羽问他,若是你面前的这个白子羽,不是你所期望的那个白子羽……
那一次燕瀛泽怀疑赵天麟给他的消息的真伪……白子羽让燕瀛泽不要怀疑他……
那一次在王府屋脊上,赵天麟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赵天麟说,他不值得你爱,他不过是个贪慕虚荣的人而已,他骗你,他逢场作戏,你何苦将一腔真情放在这种人身上?
还有他一贯喑哑的声音……
细细想来,竟然有这么多的巧合,不,或者说是线索。
燕瀛泽再次看向手中的玉佩。原来,那个人竟然真的是你!
燕瀛泽终于知道,缘何他会在看到赵天麟的感觉竟然熟悉致斯。原来,燕瀛泽那一次的感觉并没有错。
只是!那一次,他不敢揭下赵天麟的面具,怕自己草木皆兵。
他将那个银质的面具拿起来,走到白子羽的床边,将面具覆上,床上的人便是那个一贯冷漠的赵天麟了。
“子羽,你到底在做些什么?”燕瀛泽叹息了一声,将面具放回原处。坐在床边呆呆看着昏迷中的白子羽,第一次眼中透出了一种无以名状的神色。
燕瀛泽脑中杂乱纷呈,许多的想法都在一瞬间蹦了出来,可是都是凌凌乱乱的,理不出个头绪,始终都缺少一根能将他这些想法贯穿起来的线索。
燕瀛泽这边看着白子羽出神,外面已经传来了蓝可儿的声音,“泽哥哥,泽哥哥!”
燕瀛泽一听蓝可儿的声音,从凳子上一跃而起,疾步去将门打开。
蓝可儿一身红衣如火凤凰般闯了进来,燕瀛泽一把将蓝可儿拉到床边一迭声道:“可儿你快看看子羽!”
“好了,泽哥哥你别急,你先让开,我看看子羽哥哥。”
燕瀛泽依言让开,却在看到屋子里的其他人时皱了眉头,李玉宵看他面色不悦,将房中的人都请了出去,李玉衡欲待不走,李玉宵已经将她拉了出来道:“你先等等再进去,国师会没事的。”
李玉衡跺脚恨恨道:“凭什么他不让我去看子羽,子羽可是我的驸马。他算子羽的什么人。”
李玉宵看着生闷气的李玉衡无奈唤道:“妹妹!”
李玉衡头一扭犹自坐下生气。气李玉宵不为她说话,气燕瀛泽的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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