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丶白虎
「呼……呼……」沉重的呼吸声,自远而近。
黑暗中,亮起了一对眼睛。
水蓝色的双眸圆张,细小的瞳孔,眼白格外分明。
神态中透露着一股凛凛威严,步步进逼。
这,不是人的眼睛。
呼吸声缓缓迫近,蓝色大眼目不转睛,却完全听不到脚步声,悄悄逼来。
直到眼前,一颗硕大的头方自黑暗中显现,白色的毛发,银亮的长须,黑色的鼻头,竖起的双耳,额上清晰的「王」字斑纹,是一头遍体雪白的吊睛大白虎。
突然,白虎开口了。
「是侬吧?是侬没错吧?」「耶?」
「侬就是金侁的女儿,『禁忌之女』,对吧?」「耶?」
「不该出生的东西,却出生了,还活到现在,这样的轮回真是令人无语,神,真是让人猜不透。」「耶?」
「这丫头,果然跟金侁那个蠢蛋一个模子,从头到尾只会『耶丶耶丶耶』。」
「耶……?啊不是,我只是还没搞清楚……老虎会说话,还说了一堆鬼话,完全听不懂到底在说什麽,所以才会……这样。」
「耶?」
「耶?」
「呵呵呵呵!学侬的,真是有趣的东西,这点倒是和金侁那家伙不一样。
那家伙,无趣至极;侬,有趣。」
「东西?我?」
「总之,带俺一块去吧!俺也想见见金侁那个笨蛋,看看他现在过得如何?变成了什麽样子?」
「带你去?怎麽带?」「俺会跟着侬,不必多虑。」
(话说回来,这奇怪的白虎先生,怎麽说话都用半语?而且言语轻蔑,连我的父亲都不放在眼里,不像外面的阿飘们,光听到「鬼怪」两个字就吓得半死,就是阴间使者,见了「鬼怪」也要敬畏三分,从来也没人敢像它这样无礼。)
(不过,「禁忌之女」又是什麽鬼东西?一身白毛,还会说话,该不会是动物园或马戏团里溜出来的「逃跑动物」吧?真是奇怪的家伙。)
「不是『逃跑动物』!愚蠢的东西!目中无人的态度,看来也是遗传。」
「哇!听这家伙说话真是让人火大,况且,应该是目中无『虎』才对吧!这没礼貌的『逃跑动物』。」
「嗯?嘀咕什麽?」
「啊?没丶没什麽,嘿嘿丶嘿嘿!」
(不过这家伙,怎麽会知道我在想什麽?我刚啥也没说啊!)
「当然知道。俺,可是天上的星宿,就算在这人间,也已活了逾千年以上,是比金侁那家伙还要古老的存在。」
「哇!瞧这骄傲的样子,下巴都抬到天上去了,不过这天上的星宿不好好待在天上,跑到人间干什麽?该不会……?」
「无知後辈!若不是念在侬是金侁的女儿,俺早就取侬小命!」
「哇!不是吧?」
「总之,侬要帮俺寻回『金身』,才能回归正轨,踏上命运的旅程。」
「蛤?我干嘛要帮你找什麽鬼……?」
「吼——!」
「啊啊啊!这这这……这麽简单的工作,我当然非常乐意帮帮帮……帮您完成,虎……虎王先生。」
「侬帮俺找回『金身』,俺助侬寻回记忆,只要侬认真替俺办事,俺,不会亏待侬的。」
(开玩笑,「逃跑动物」的话,能信吗?况且这「金身」又是什麽鬼?上哪找这种东西?)
「吼——!」
「啊啊啊!知道了丶知道了,一切遵照虎王先生您的指示。」
「那麽,就这样说定了。」
「啊啊啊!当然丶当然,一定丶一定,一言为定,嘿嘿丶嘿嘿!」
「欸欸!等等等等……请问这位逃……啊不是,这位虎王大爷,究竟该如何称呼您?您跟我的生父金侁先生又是什麽关系?」
「俺乃西方白虎星谪世,【天刑剑】镇剑首祭,名唤【虎魄】。金侁与俺,情同手足,是沙场战友,也是歃血兄弟,更是其鬼怪人生的见证者。」
(真奇怪,明明说的都是人话,为什麽我一句也听不懂?)
「还有一事。」「蛤?」
「侬得替俺找个合适的凭依物。」
「凭……凭依?」
「金侁如今已是凡人,俺身处异界,两者本平行无涉。然若欲与凡身接触,便需媒介;而欲常驻人间,则须有人间之物予俺凭依。」
「媒介?该不会是指灵媒吧?也就是说,若没有媒介,就无法与凡人接触的意思,是吧?」
「不错。他会看不见丶也听不到俺,无法感受俺的存在。也只有在特殊的条件或具备特殊体质者,才能跨越界限的障碍,以侬与俺现在这样的形式短暂接触,然此均非长久之计。接触有赖灵媒,欲常驻人间,则需凭依。由於俺的金身失踪,因此在寻获俺的金身之前,须另觅代品。」
「那,我该找什麽样的东西呢?有没有什麽具体一点的条件?不然像这样『大海捞针』,还真不知该从何找起。」
「哦——!想不到这儿就有一个,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丶『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沾有人血的旧物,而且还是童女之血,很好丶很好!那麽,就选这个吧!呵呵呵呵!」
语罢,白虎便转身遁入黑暗,只留下诡谲的笑声,回荡在空中。
「啊!虎魄先生,虎魄先生……!」虽然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不过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不速凶神,倒也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瞧它一副开心的模样,大概是找到满意的凭依物了,这样到底是解决了一个麻烦,还是更多麻烦的开端呢?我怎麽有种即将「大难临头」的预感?)
(等等,沾有人血的旧物丶童女,该不会是……小 Bu?)
(话说我这是在作梦吧?怎麽会有这麽奇怪的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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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惊醒,一身冷汗。
(啊!还好,都只是梦,真是万幸。)
转头望了望床头柜上的小 Bu,小家伙依旧乖乖地坐在原处,动也不动,顿时松了一口气。
「唉呦——!真是自己吓自己。」
突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诡谲笑声:「呵呵呵呵!」
「哇啊啊啊——!」我忍不住失声尖叫。(妈呀!吓死人了!)
转头一看,正是小 Bu,毛茸茸的小家伙微微撇过头来瞄了我一眼,旋即回复原状,不仔细看还真察觉不出其间的异状。
(这家伙……真是比恐怖片还夸张,要是不明就里突然看到这场景,肯定会吓死,呼——!)
「喂!我说这位虎爷大人,好歹先打个招呼好吗?突然这样出声会吓死人的。」
「记得带我出门。还有,侬乾妈走了,快去看看。」
「乾妈……?啊!乾妈!」
想起了乾妈,赶紧从床上跳下来,冲到她的房间,却发现乾妈早已不见人影,房间里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寝具也堆叠方正,一切井然有序,简直跟饭店里刚整理过的房间没有两样。问了老爹,才知道乾妈一早就已回去。选择不告而别,大概也是怕万一见了面又舍不得走,出不了门。
失望之馀,只能回到自己房间,更衣盥洗後,便赶紧加快脚步,准备跟老爹一起去见久违的生父。
没想到才刚下楼,便发现老爹早已在楼下恭候,手里还捧着一条红围巾,还有一个铁制的盒子。
「这是发现老爷时,他一直紧紧抱在怀里的东西,还有一条红围巾,这些都是老爷清醒後,从火场里拼命抢救出来的,我想,对老爷和小姐而言,一定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先前给小姐过目的相纸,便是从这铁盒里拿出来的,里面还有些其他的东西,就留给小姐慢慢再看。我想,对於一个失忆者而言,循序渐进丶先有心理准备,应是比较好的复元方式,这也是为什麽昨天并没有将所有的东西一次交给小姐的原因,还请小姐海涵。」
「不丶不,老爹,您做得很好,考虑得很周到,真不愧是鬼怪家的『OK 老爹』。」
「哦呵呵呵!这是小姐给老奴取的新绰号吗?」
「没办法,我们老爹实在太强了,任何问题只要交给老爹,万事OK!」
「呵呵呵呵!听小姐这般夸赞,老奴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不必等晚上,老爹的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哈哈哈哈!」
「哎呀!又被小姐摆了一道。」
「嘿嘿……!啊!对了,俊宰哥呢?我得还他卡……。」话还没说完,就心知不妙,这下有人要倒大楣了。
「卡?什麽卡?」
「就……这张金卡……。」我越说越心虚,音量也越来越小,到最後已经跟蚊子差不多。
「这浑小子,又瞒着我偷偷去办卡!为了防止他乱花钱丶打肿脸充胖子,已经锁了他不知多少卡,等这家伙回来,老奴一定好好修理他!」
(对不起了,俊宰大哥!)
「呃!我们……还是赶快用餐,早点出发吧!」
「是,小姐,都已经准备好了,请小姐移驾。」
「啊!开饭啦?真好,一进门就有得吃。」
是俊宰大哥,大老远就闻到他那一身专柜男性香水味,本来这味道是挺好的,但这位老兄以为喷越多越「有味」,还刻意走混搭风,「画蛇添足」的结果,反而破坏了原有的香气成分,变成一种浓到令人作呕的恶心味道。
这家伙仍是一副吊儿啷当的模样,连进家门都要耍帅,完全不知自己即将大难临头……(不过那好像是我惹的,俊宰大哥,对不起!)。
「吃你的头!过来!给我蹲好!膝要弯丶背要挺丶手要直!腰马合一!居然敢背着我偷偷办卡,几次了自己说!一个月才赚多少,竟然刷了这麽多钱!」
「哎呦!我说这位少女啊!我会被妳害死……呜呜呜……!」
「俊宰大哥,对不起!」
「蹲好!」
「我一定不是亲生的,哪有人这样对自己的亲生孩子,我一定要报仇!」
「混X!」「哎唷!」
(俊宰大哥,对不起!)
就这样,用了早膳,便带上小 Bu,和老爹一起搭着俊宰大哥的车,前往生父所在的【春日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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