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数月,旭凤常常带着锦觅过来。
两兄弟在比剑,阿月就和锦觅在旁边,噗嗤噗嗤不知在倒腾什么。
比如这天,旭凤和润玉扛着四根鱼竿,提着四个桶子,任劳任怨地跟在两人的后面,看她们挑选钓鱼比赛的最佳地点。
天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答应,到河边来搞什么钓鱼比赛。
阿月选了一个僻静阴暗的角落,满意地点点头:“就这个地方吧。”
锦觅看着不时跃出水面的鱼群,开心地说:“这么多鱼,今天肯定大丰收!”
旭凤放下鱼竿和桶子,问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暗林里有河。不知这是什么河,水从哪儿来?”
阿月看了看润玉,笑而不语。
润玉脸色不变,只回答道:“这是月河。”
“月河?”锦觅好奇,“难道里面有月亮吗?”
阿月搭好钓鱼台,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开始钓起鱼来。
“话不是这么说,难道天河里,还有天空不成?”
润玉坐在她旁边,只是笑着不说话,手里也开始扔鱼线了。
锦觅见此,连忙开始钓鱼,似乎生怕晚了,钓的比他们少。
旭凤更是不落人后,三两下找了个鱼群密集的地方,自信满满地说:“打架打不过,但抓鱼,我们鸟族可是有一手的。”
一个时辰后,两人的鱼竿毫无动静。
两个时辰过去了,天都黑了,鱼漂还是毫无动静。
旭凤和锦觅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瘫倒在岸边,一脸了无生趣。
“月儿姐姐……”
锦觅回头想找她说话,却看见,她熟练地卷起鱼线,将一条鱼从钩上取下来,放进水桶里。再看她旁边的桶子,鱼儿都快满了。
更过分的是润玉,他只是坐在那里,连鱼竿都不用拿,竟时不时有鱼儿,自动跳进他的桶里。
旭凤和锦觅对视一眼,再看看空荡荡的水桶,同时扔了手里的鱼竿。
“不钓啦不钓啦!你们欺负人!”锦觅气嘟嘟的。
旭凤叹气,也垂头耷脑的。
这时一头灵巧可爱的灵兽,从河那边跑过来。
锦觅见了,连忙往旭凤身后躲:“殿下殿下,就是这头鹿,上次拼命欺负我,还撞我屁.股!”
小鹿走过来,却原来是头魇兽。
润玉瞥了一眼,对锦觅说道:“是魇兽无礼了,润玉代它向锦觅仙子赔罪。”
锦觅素来迷糊,听他这么说,连连摆手:“大殿你这个鹿……不是,是魇兽养的挺好。不知要送给哪家膳房?”
阿月突然转过头来,温柔一笑,却仿佛凭空生了万把刀子,生生插进魇兽的心中。
“我家膳房。”
锦觅想起之前那条鱼惨烈的下场,顿时对魇兽报以十二万分的同情,也不气它捉弄自己了。
润玉朝魇兽招招手,魇兽立即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锦觅又问:“大殿,你这个魇兽,叫什么名字啊?”
“额……”
润玉语结,眼神瞥过偷笑的阿月,没好意思说实话。
“它就叫魇兽,没有名字。”
“真的没有名字吗?不如我给它取一个吧!”
锦觅还要再说,旭凤却拉住了她:“人家的魇兽,你多什么嘴?”
锦觅“哦”了一声,垂头丧气的很。看了眼空空的鱼桶,她又叹了一声气。
阿月走过来,倒了一半的鱼给锦觅,才哄得她喜笑颜开。
“鱼也钓完了,我们开始烤鱼吧!”阿月期待万分地说。
谁知其余三人脸色一变,润玉连忙说:“你钓鱼辛苦了,就在旁边休息一下吧。”
旭凤也应和道:“是啊,你既是天界第一厨神,小小烤鱼,自然不牢你亲自动手,我们来就行了!”
他给锦觅使了个眼色,锦觅过来挽着她的手,半强迫地将她拖到了河边。
“月色如许,不如我们玩点有意思的吧?”
润玉看了看天边一轮高悬的明月,嘴唇微微抿了起来。
锦觅拉着阿月,在河边玩着打水漂的游戏。
旁边润玉和旭凤,一个处理食材,一个生火引灶,十分默契。
“眼看都晚上了,你这夜神,今日不上值啊?”
润玉专心刮着鱼鳞,声音淡淡的。
“你这火神,不也从未管过生火冶炼的本职,一心负责起隔壁战神的职务去了吗?”
旭凤尴尬一笑:“这不是天界战神留空吗?带兵打仗,那可比每天听人类祭拜火神、祈求庇佑,有意思多了。”
润玉摇头,似乎不赞同,但也没出口否定。
等烤完了鱼,众人都分了一条,就连早已等候多时的魇兽,也有一份。
这天上的鱼,可不比凡间。味鲜肉嫩不说,食之还能增长灵力。虽然不多,但也聊胜于无。
吃完鱼后,四人待在河边,围着篝火,一时无聊。
锦觅遂提议唱歌,却不想遭到润玉和旭凤的双重拒绝。
阿月挺喜欢这颗小葡萄的,头一个同意了。润玉见她有兴致,无奈改投了赞成票。
三比一,旭凤的意见,被无情地镇压了。
首先是锦觅第一个唱,她的声音甜美清脆,长相水灵可爱。她选择的那首歌,倒很是应景。
“我唱的是《葡萄歌》,唱的一般一般,大家不要见笑。”
锦觅从篝火旁站起来,轻了轻嗓子,开口唱道:
“野田生葡萄,缠绕一枝高。移来碧墀下,张王日日高。分岐浩繁缛,修蔓蟠诘曲。扬翘向庭柯,意思如有属。为之立长檠,布濩当轩绿。米液溉其根,理疏看渗漉……”
凉风习习中,少女轻曼的歌声,显得格外悦耳。
唱完后,锦觅期待地看着他们,眨着大眼睛问:“怎么样?好不好听?”
阿月带头鼓起掌来:“好听,非常好听!小葡萄真是多才多艺,出类拔萃呀!”
锦觅笑得十分得意,连忙贴着她坐下来:“真的吗真的吗?”
阿月诚恳地点头:“在我听过的歌声中,可以排第三!”
润玉和旭凤好奇地看过来。
“此话怎讲?”
阿月掰着指头,对锦觅说:“第一,已经死了。第二的,还没出生。你说你是不是排第三?”
锦觅笑得开了花,旭凤却打趣她:“连梵天咒都背不出来的人,还能背出这么长的词曲?”
“殿下,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其实我还是有点记性的!”
两人拌着嘴,锦觅很快就要旭凤也唱一首歌。
“殿下,可别辱没了你的威名哦!”
旭凤神色一顿,嘴角抽了抽。
润玉见状,替他解围道:“不拘唱歌,别的也行。”
旭凤松了口气,本想拿出剑来,可是看着坐在旁边的润玉和阿月,他又不好意思掏出来了。
最后,他取来一把竖箜篌,双腿盘坐于地,两手同时拨弄着琴弦。
顿时,清越空灵泠泠似雪山清泉之声,萦绕在幽幽月河上,清亮飘忽之感,好像连水面都在微微震动。
一曲奏完,众人纷纷鼓掌赞叹。
“旭凤你于乐曲上的造诣,果然不同凡响,余音当绕梁三日。”
锦觅双手拍的都有些红了:“殿下殿下,你真厉害!”
阿月也送上由衷的赞美:“久闻二殿下文武全才,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旭凤嘴里说着谦虚的话,眼神却仿佛飞扬起来。得意的小模样,看得众人相视一笑。
而后,润玉与阿月互相对视一番,阿月做了个你先请的手势,润玉便站了起来。
他走到月河水面上,拔出人鱼剑,一舞长剑动四方,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阿月看着他,一时有些痴了。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灿若朝光浮于水,静如温风梳柳色。
她的心里,突然冒出这几句话,只觉得用来形容他,真是再妥帖不过的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从前那尾羞涩腼腆的小白龙,已成就了今日这满身风华。
她看着润玉,却不想润玉也一直看着她。
在他眼中,纵然世间万物熙熙攘攘,唯有一轮明月能入得他心怀。
两人间隐晦的丝丝绵连,锦觅看不清楚,旭凤却隐隐有所察觉。
直到润玉收剑回来,阿月才咳嗽了两声,夸赞道:“玉儿真厉害!”
“玉儿?”旭凤和锦觅下意识重复。
阿月连忙捂住嘴,当做自己什么也没说过。
润玉坐在她身边,强行转移了话题:“月儿,该你了。”
“月……月儿?”阿月指了指自己,眨巴着眼睛,“你在叫我吗?”
润玉抿唇一笑:“我日后,都唤你月儿,可好?”
阿月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浑身抖了抖。
她摇了摇头:“……不好,好奇怪。”
旁边的旭凤和锦觅呆呆的,莫名有种被塞了一嘴狗粮的错觉。
然而不管阿月怎么抗议,润玉就是打定主意,唤她月儿不改口了。
好在后来,锦觅扯着阿月,要她也表演表演,这个话题才岔了过去。
阿月轻了轻嗓子,皱眉苦思许久,也没想到该表演什么。
锦觅连忙问:“月儿姐姐你会唱歌吗?”
她摇头:“不会。”
旭凤又问:“阿月你会弹琴吗?”
她再摇头:“不会。”
润玉接着问:“月儿你会跳舞什么的吗?”
她还是摇头:“……不会。”
“那你会什么?”三人不约而同地问道。
她抓抓头发,尴尬一笑:“打架,算吗?”
旭凤猛地咳了咳,往旁边挪了挪,唯恐她又将他揍得鼻青脸肿,凤羽四散。
锦觅也不着痕迹的,往旁边靠了靠。
“本来想表演剑法的,谁想他抢了先。”阿月指着润玉,收获他无奈一笑,“我也不知该干什么了。”
润玉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想不到就算了。”
“哇!不带你这么偏心的!”旭凤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要这么干,咱们兄弟情可没了啊!”
他侧头,看向旭凤:“随你。”
旭凤瞠目结舌:……
旁边阿月想了许久,终于打了个响指:“想起来了,等着。”
众人见她站起来,来到河边的一块礁石上坐着。素色的鲛纱顺着礁石,落入粼粼的河水中,随着水流飘着,折射出绚丽的光芒。
她看着天边的明月,启唇清唱。
“破晓的曙光,水流明澈波浪,仿佛就在远方。穿越海浪,无垠的蓝色,海燕逆风翱翔,仿佛就在远方。朝生夕亡,追不到的信仰,永远高高在上。雪崩之前,娓娓而唱……”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那个坐在礁石上浅唱低吟的女子,莫名让人觉得忧伤。
润玉看着她的侧脸,静静地问:“这是……海族的歌吗?”
她回眸,一笑。
“嗯,悼念亡者之歌。”
锦觅本来听得好好的,听她这么说,忽觉四周阴寒,连忙瑟瑟抖着,躲在了旭凤身后。
旭凤没好气地说:“神仙唱悼歌能招魂。阿月你能不能别唱了,怪寒颤人的。”
“呵呵呵。”
阿月从礁石上飞下来,一把抓住旭凤的脑袋,狠狠按进沙子里。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唱了。”
旭凤四肢拼命挣扎,脸却被紧紧埋在沙子里,连求救声都发不出来。
阿月,阿月……他错了,他错了还不行吗?再也不敢说你唱歌寒颤了!
阿月温和地笑着,手掌却更用力地按下去,还左右扭了扭。
“我唱歌不好听,让二殿下见笑了……”
润玉和锦觅,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感到脸疼。
锦觅惊魂未定地想:果然说话太直,容易得罪人。凤凰,你自己保重吧!
替他哀悼完,锦觅连忙离苦苦挣扎的旭凤,远了不止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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