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启国六皇子容齐,今年十一岁了。
他有个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他脖子上有颗银珠子,珠子里住了个女鬼!
还是个女娃娃鬼!
不管他前一天将珠子扔得多远,第二天早晨,那颗银珠总会准时出现在他脖子上!
坚持扔珠子五年计划不动摇的小容齐,正在书房制定第二个五年计划。
作为读了数年圣贤书的皇子,容齐认为,五年计划的制定要有个重要思想,就是要以科学发展为主题,以摆脱女鬼纠缠为主线,要讲究速度、质量、效益的统一。
回顾上一个五年计划,他要学会反思总结,从中探索发展的规律,通过对比与检视过去,获得宝贵经验,从而指导下一个五年计划的完美执行。
总结上一个五年计划,他取得的成果如下:
1.与女娃娃鬼商谈合作计划,共同发展……呸,是和谐共处。女娃娃鬼答应,以后都不会在半夜出现,不在他耳朵边发出怪叫,不把他从梦中惊醒。
2.充分开展“良善为鬼,不害生灵”的主题教育,从小用身体力行告诉女娃娃鬼:做鬼也是要有骨气、有品德的,咱们做鬼的……呸呸,是她作为女鬼,绝对不能对凡人出手,否则因果孽报也饶不了她。
3.积极学习多项高雅技能,打造外在与精神的统一融合,为新时代女鬼做表率。容齐绝不承认,他是为转移女娃娃鬼的注意力,不让她天天捉弄他,才逼着她学这学那的。
反思小结,他在这五年里的不足之处有:
1.心志不坚。
作为一个坚信“子不语怪力乱神”的皇子殿下,容齐自认为,对待女娃娃鬼太过宽纵,致使她胆大到终日都缠着自己。不是都说鬼只能晚上出来么?话本小说都是骗人的!(容齐坚决不承认,自己翻过女娃娃鬼爱看的话本。)
2.心慈手软。
对于自己,每次都将珠子扔进门外池塘里的行为,容齐打心底里唾弃。心慈手软之辈,如何能成大事?他决定,从明日起,将珠子扔到御花园的湖里。还有她每次追着要看话本的行为,要坚决予以取缔。不然每次她都在他耳边念叨,那个狐仙大人这个才子郎君,多帅多俊之类的,简直污了他的皇耳!
3.心浮气躁。
为了打赢这场持久攻坚战,他有时太过急躁。女娃娃鬼消失几天,他就以为她走了,因此差错连连,备受母后斥责,实属不应该。不过一个住在珠子里的女鬼而已,他干嘛要这么在意?
十一岁的小容齐,正在纸上,用端正的魏碑写下这若干反思,耳边突然传来打哈欠的声音。
“嗯……”
知道那个妖精醒了,小容齐连忙将桌上的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阿齐阿齐,你在写什么呀?”女娃娃鬼好奇地问。
容齐捂着嘴微咳一声,掌心里,一抹猩红格外醒目。
“呀,你又吐血了,这可怎么办啊?”她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容齐绝不承认,自己的嘴角翘起了一点点。
“都习惯了,无碍。”
他故作老成,端着皇子的气度,细细擦干净手中鲜血。
啧啧啧,还装。当初不知道是谁,被她吓得直哭,吵着要找娘亲。
珠子里的女娃娃这样想着,难得不与他计较。
“阿齐,你怎么总是吐血,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说起这个,她有些沮丧。
不因别的,只因五年过去了,她连离开珠子都做不到,更别说帮他什么了。
容齐知道她心中所想,不禁心中一暖。
他笑着,摸了摸因时时把玩而越发莹润的银珠。
“我已经习惯了,真的不难受,你莫要担忧。”
他的脸色苍白,眼角眉梢却因笑意而弯起,看着令人更加心疼。
话虽如此,可下一刻,他却来不及用手帕捂嘴,“噗”的又吐出一口鲜血。
猩红的血迹,溅起点点滴滴在银珠上。莹白皎洁的珠子,一瞬间变得暗红。
不知怎么的,珠子内突然一阵剧烈震荡。
女娃娃连忙变幻手势,运起周身灵力。
如是两番后,再睁眼时,眼前的景色已然不同。
熟悉的书房,往日的陈设,还有一脸吃惊的阿齐。
“阿齐?”她伸出手,朝他打招呼。
没想到,容齐却双颊通红,猛地背过身去,用双手捂着眼睛。
“阿齐?”她唤道。
“你快穿衣服!”
女娃娃看了看自己,竟浑身光溜溜的。
她赶紧打了个响指,身上顿时多了一件粉色的衣裳。
“好了,我穿好衣服了。”
容齐转过身来,先睁开一只眼睛,见她衣着整齐,这才睁开双眼。
这一眼,便是许久。
容齐不得不承认,这女娃娃鬼,长得真的太漂亮了,漂亮的让人连触碰都不敢,只觉靠近都是亵渎。
一头肩膀长的银发,如月色般折射出柔和的光芒,灵动的眼睛滴溜溜直转,五官精致小巧的不似真人。
就是九重天上的小仙女,也不过如此吧?
可是那圆嘟嘟的小脸蛋,还有狡黠机灵的眼神,却看得他心里直痒痒,只想好生揪一揪她。
说做就做,容齐不再端着小大人的模样,而是一把扑过来,将女娃娃压在身下,伸出邪恶的双手,狠狠揉捏着她的小脸蛋。
“呀!坏阿齐,快松手!”
她叫嚷着,极力挣扎,却难以摆脱他的安禄山之爪。
两人嬉戏间撞倒一个花瓶,瓷器破碎的声音传出去,惊得外面的太监宫女连忙进来,却只见六皇子一人摔倒在地。
只是见他这脸颊红红、眼神亮晶晶,满脸笑容的样子,实在不像摔疼了的样子。
容齐心中慌张,下意识将女娃娃挡在身后,呵斥众人退下。
待人都走光后,容齐才将女娃娃从地上拉起来。
“从前一直叫你女鬼,却不知你姓甚名谁?为何出现在珠子里?”容齐问她。
她只歪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睛。
“我没有名字,有记忆开始就住在银珠里了,至今已六年。”她戳戳他胸口的珠子,“我猜呢,我应该是银珠中的精灵。”
容齐摸摸她银色的小脑袋,笑得很开心。
“既然没有名字,那我给你取一个可好?”
她连忙点点头,期待地看着他。
容齐将她抱起,放在椅子上,然后握着她的小手,执着羊毫沾了些墨汁。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简单的几笔写完,宣纸上多出了两个字。
容舒。
“容舒?”
她捧起宣纸,轻轻吹干墨迹,眼中满是喜悦。
“嗯,以后你就叫容舒了。”他笑着,然后用手指沾了一点墨水,点在她的鼻子上,“喜欢吗,舒儿?”
容舒发现了他做的坏事,拿起桌上的砚台,就要往他脸上泼去。
容齐笑着,连忙往旁边躲开。
容舒却不罢休,非要在他脸上泼着墨才甘心。
不过容齐身体羸弱,比不得容舒活泼好动。因此没两下就被她按倒在地,一团墨水浇在身上。
不想这时,她却突然扔了砚台,伸手在他胸口处揪来揪去。
容齐看她一脸疑惑的模样,开口打趣她:“你在抓什么?难道真想把我的心挖出来,然后一口吃掉?”
这话是糗她从前时常说些挖心吃脑的话吓他。
容舒却翻了个白眼,扯着什么东西,给他看。
“你这儿一直有根线,你看不到吗?”
“线?”
容齐大惊,看向她手里,却什么也没看到。
“你又想吓我?”
“骗你干什么?”容舒耸耸肩膀,“从我第一次见你,就发现你心口这里,有一根灰色的线,一直延伸到外面。”
而且,这灰线,似乎隐隐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这话说的,越发没名堂了。
容齐只当她又在开玩笑,并不以为意。
看他不信的样子,容舒哼了一声,左手变出一柄银色的匕首,靠近了他。
“你要作甚?我信你还不行吗,舒儿?我信你……”
看着熠熠生辉的银匕首,容齐牙根一酸,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容舒却扑向他怀里,左手银刃一闪,利落地割断了那根灰色长线。
“噗……”
容齐吐出一口鲜血,只觉心口一阵怪异的疼痛。但那痛只是一瞬,很快就消失了。
莫非舒儿说的灰线,当真存在?
容齐皱皱眉,摸了摸自己心口处,似乎轻松了不少。
与此同时,西启国冷宫里,一个十岁左右、宫女打扮的少女,也吐出一口鲜血,昏迷了过去。
九重天上,姻缘府里,正在整理红线团的丹朱,咳嗽了两声。
一缕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
这是……有人斩断了他的线?
丹朱手势翻转,掌中多出一团灰色的线。
他蹙眉想了好一会儿,心中隐有察觉。
牵了灰线的凡人,此生注定六亲无缘,婚姻难就,情深不寿。而灰线另一头的人,就是让他饱受情伤,求而不得的对象。际遇实在凄惨,因此,丹朱甚少动用灰线。
近百十年来,唯有一人得他灰线!
想明白此间牵扯,丹朱连忙去找缘机仙子。
“机机,快让我看看润玉在凡间如何了!”
缘机仙子挥挥衣袖,搬出一块镜子,在上面施加几道法术。
“红红,不是我说你,你把窥尘镜借出去了,如今要看凡间诸事,还得找我……嗯?”
缘机发现不对,连连再施法术,却发现镜子里一片模糊,什么也倒映不出来。
丹朱眉头紧皱,说道:“我给润玉牵的灰线,被人斩断了。”
“什么?难不成是哪位神仙出手干预了不成?”缘机这般猜测。
“如今我这镜子也看不到凡间之事,说明天意劫数皆如此,旁人万不能插手。红红,你又何必强求呢?”
丹朱置若罔闻,一心琢磨着谁斩了他的线。
缘机却不知他在想什么,开玩笑似的吐槽:“话说你真是大殿下的亲叔父吗?哪儿有你这么坑大侄子的?”
这话,缘机不止一次说过。
丹朱心不在焉地回答:“就因为是亲侄子,我才不见外……”
说完,他匆匆转身离去。
“当你侄子真可怜。”
背后,缘机仙子感慨后,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这红红心里面,怕是有鬼哟!
天界发生的事情,凡间的容齐、容舒两人并不知情。
此时两人正嬉戏打闹着,一时间,书房里洒满两人欢快的笑闹。
这笑闹声,传到外面时,别人听到的,只是容齐自己开怀的笑声。
书房外,一个华服妇人驻足听了一会儿。
她的嘴唇紧紧抿起,遮挡住上半边脸的金色面具,在阳光下闪烁着可怖的寒光。
“他为什么还能这么开心?”
妇人不知在问旁人,还是问自己,忽而她眼神一冷:“吩咐下去,加大药量。”
“娘娘,殿下身中天命之毒,本已活不过二十四岁,要是再……”
身后的御医忍不住劝诫,却被妇人一道眼神扫过,咽下后面的话。
门外的对话,容齐并不知道。
但容舒作为珠灵,虽法力低微,可是要听清殿外的声音,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她知道,门外的妇人是阿齐的娘亲,名字好像叫傅鸢,平日里似乎见不得阿齐好。
如今听傅鸢这么说,容舒就知道,很快又有很多很多的药,要送来让阿齐喝下了。
容舒不知为何,竟有些心痛。
于是,她牵着容齐的衣袖一角,轻轻晃了晃。
“阿齐,我想学东西,你教我好不好?”
容齐微挑眉头。
“舒儿想学什么?”他问的温柔。
“医术。”她答的肯定。
“好。”
容齐应下,眼角眉梢像被暖阳拂过般和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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