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可视的混沌，不是单纯的黑暗。
这里没有着力点，也不必有，因为已经没有自我的感觉。
这片混沌似乎自古就有，谁也说不清它因何而起。
或许有些东西知道，但它们作为支撑这里的六个奇点，也是不为人知的存在。
失去了时间概念的单纯存在着，也不知过去多久。
一切似乎从未改变，又似乎有所不同。
无形的热量在各个奇点无意地摩擦碰撞中越积越炽热。
在悄无声息的积累中，蛰伏着，等待着。
终有一天。
迎来爆炸！
是一点光忽地在虚空中点亮，撕开了亘古不变的混沌，微弱而顽强，随即彻底绽放出它的光芒！
这是一场无声的爆炸，然而它也不需要强烈的音效为它的诞生喝彩。
新生的世界带着不可匹敌的热量，不断蚕食着旧主的生命。
像是王权的更替，一旦开始就无回头之路，一个时代终会为另一个所取代！
混沌一点点退避，或被吞噬成为新生王者的养分。
胜负已分。
苦苦支撑的六个奇点终于随着混沌的消散而破碎。
它们的碎片凝成六块色彩各异的宝石散落在新生世界各地。
这个新生的世界拥有着光与热、生命与死亡、无限与永恒，是前所未有的伟大。
后来，在新世界中诞生的智慧生物称这里为——
宇宙！
————————
稍暗的蓝光照在安静的医疗室里。
这里只有一个人，闭眼躺在治疗平台上。
他突然微微皱眉偏了偏头，指尖反射地抽动了一下。
有触觉了。
四周的感觉逐渐将他唤醒。他迟疑地睁开双眼，眼底的碧绿光彩一晃而过。
艾弗依旧直愣地躺在平台上。
他好像看到了一场神迹，可是他忘了。
艾弗抬起手摸上眼底，没有水痕。
怎么会呢？他应该哭了才对，那可是……
是什么？
他忘了。
艾弗理应为自己的遗忘感到悲伤，但他现在毫无感觉。
唰——
门开的声音。
眼前昏暗的世界突然变得稍微亮了一点，也还是很暗。
有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地接近了他，昏暗的环境让艾弗的听觉特别敏感，也让他全身的肌肉戒备紧绷。
“小孩，你还好么？”
这是托尼的声音。
艾弗认出来了。
他放下戒备，撑起身来，让自己朝向声音的方向望去。
托尼的声音没有问题，斯塔克也没有破产导致用不上电，刚刚视线稍亮应该就是在开灯。
那么就是自己有问题。
托尼从来都不是慢慢等人回答的性格，他直接走到平台前去看艾弗的检验报告。
“没什么问题，你的细胞也很活跃，真是年轻。”
艾弗不对他的结论做什么质疑。
他勉强辨认了一下，有一个比黑更黑的物体在视线内移动。那应该就是托尼。
“你们回来了。”艾弗将头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
“当然。”托尼没有发现不对，他关上操作界面，俯身撑在平面上与艾弗对视。
“是什么让你以为你搞出那么大事我们还不会回来！”
艾弗往后一仰。
都感觉到他的鼻息了。
“我希望还有我补救空间。”艾弗无法确定托尼的眼睛在哪，索性低下头做出委屈抱歉的表情，不与他对视。
托尼似乎总对这些孩子气的模样没办法，他退了回去，语气没那么尖锐了：“我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我现在想尽办法都没能让奥创重新动起来。”
他找了个椅子坐下，说出问题关键：“而且那么大动静，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它了。”
那就是真的没戏了。
托尼深坐进椅子里，像是打算长谈：“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袭击你吗？”
管家先生果然过分诚实。
不过，你问我也没用啊。
“呃，他说，我看上去很好吃。”艾弗一向诚实。
看过监控录像的托尼当然知道奥创那个沙雕说过什么。
但直观地听到这个回答还是让托尼无语凝噎，看来这算是他发明史上的一个重大污点。
光是这阵沉默就足以令艾弗浮想联翩，他超想看托尼这一刻的表情的。
“我是说其他原因。”
托尼放弃为他的崽维护尊严了，“或者说他觉得你哪里好吃？”
“我不知道。”这是实话。
艾弗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他的视线又变清晰了一点，似乎在随着时间缓慢好转。
难道只是小小的后遗症，他的身体真的没问题？
托尼有些疲倦地搓了把脸。
从索科维亚一路赶回来到现在他一直都没有休息过，还要跟队长那个老顽固持续扯皮。
“好吧，那你有办法重新启动他吗？”托尼看着艾弗为难的表情，他耐下心来鼓励道，“不知道没关系，我们可以多试试。”
艾弗把腿放下平台，感受了一下地板结实的触感。至少触觉没问题，他还是能跑的。
“我不建议你继续尝试。”
艾弗是从实际出发，“如果大家都已经发现了的话，那你的实验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我以为你是站在我这边的！”托尼站了起来，他的表情好像遭到了莫大的背叛。
“听着，班纳已经退出了，还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大家。”
他紧皱着眉，在艾弗面前比划着来回走动，语气越来越激动，“但这没有关系，奥创已经成功了，只是暂时停止了，只是需要重新开启而已。”
托尼猛地停在艾弗面前，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艾弗不愿抬起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使用平和的语气说道：“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可现在，我想要的是，你能站在我这边，用你的能力告诉他们奥创确实能带来和平。”
高傲如托尼几乎可以说是在请求了。
艾弗双手抠紧平台边缘。
态度放软的托尼一样让人拿他没办法，同时他说出来的话也让人不寒而栗。
太过了，太过于偏执了。
那就是时候换个地方了。
“不。”艾弗轻声而坚定地拒绝，“奥创不能带来和平。”
饱含希望注视他的托尼愣住了，他想到过会被拒绝，但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理由。
“他失败了是吗？”托尼下颚收紧。
“是的。”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断干净一点吧。
“被复仇者，被你，亲手杀死了。”
这对托尼应该是个非常大的打击。那是他的孩子，贯彻的是他的意志。
“告诉我。”托尼坐回椅子上，做得笔直，双臂稳稳地放在两侧扶手，他不再看向艾弗，只是说道，“告诉我全部真相。”
如你所愿。
艾弗的声音平直没有起伏，像是在述说着一个并不出彩的故事。
“奥创他的出生是为了世界和平，而不是人类和平。他的算法最终计算出和平就要消灭人类，让硅基生命统治世界。”
托尼目光放远，默不作声。
“最终他选择将索科维亚，你们刚去过的那个国家，将它全国国土升空，再快速降落撞击地球，以消灭全世界的人类。”
事情当然还有后续，但这已经不能再糟糕了。托尼单手抚额，他自嘲，难怪自己会出手。
“你们阻止了他。奥创没能毁掉全世界，他只毁了那个国家就被消灭了。”
托尼原本还在后怕又庆幸地笑着，听到最后，忽地看向艾弗。
“什么叫只毁了那个国家？！”为什么他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对，就是这种英雄主义。
艾弗无所谓地转头回避他的目光，继续说：“别担心，奥创只毁了索科维亚的国土，人民都提前疏散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
“什么叫只毁了它的国土！那是一整个国家的人类都将流离失所！”
托尼愤怒地看着一脸平淡的艾弗，看着艾弗面对他的质疑丝毫不为所动。
死寂的气氛填满室内，艾弗的目光依旧平和地就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托尼眨眨眼睛，他突然就懂了。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艾弗所发现的那样，这孩子三观有问题。
神盾局与九头蛇与他无关，索科维亚的国土和人民也与他无关，他由始至终都置身事外。
那这次又是什么才重要，还是什么该死的任务吗？
他不单是这次才特别漠不关心。
托尼回想着他们相处的这些日子，他觉得有点不对，但他找不出破绽。
这不是因为没有，而是对方的骗术太过高明。
现在，对方却不乐意继续敷衍下去了。
那就没什么好说了。
托尼撑手站起，说出口的话并没有听上去那么容易开口：“不管别人信不信，我都会告诉队长，让他们开除你。”
托尼不自然地动动嘴唇，其实他还蛮喜欢他们的联盟里有那么一个年轻又偶尔犯蠢的成员的，比以前有活力多了。
他走到平台前，拿起了放在一旁桌上的眼镜，通知艾弗：“这个我要收回。”
不管这小子有没有在能力的事上说谎，都不能把可能的武器留给他。
艾弗的表情没有变化，仿佛他就是在这事上说谎了一样。
抠在平台边的手指又紧了紧。
托尼收起了眼镜，他的眼神不再犹豫。
“好好享受你在这里最后的时间吧。”这是他的作别。
托尼转身准备离开。
可他一转身就停下了脚步。
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因为门一直都没关，所有人都站在门后。
托尼回头看了眼艾弗。
他一直背对着看不见门口，艾弗才是那个早就发现他们的人。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做。
就为了离开？
不，艾弗没有发现。
他的视力还没恢复到那种程度。
倒是他的听力一直都很好。
他清楚地听到了门在托尼进来的时候打开过，然后就没有关上的声音。
现在代表托尼的身影没有动静，远处又传来几道脚步声。
好了，他发现了。
所有人都到场，不用他再多说一遍了。
真是再好不过。
抠住平台的手指缓缓收紧，握出白印。
来吧，审判我吧，英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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