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后,全慕便趁他们几人不备之时偷偷溜走,她只想快回房间好好睡上一觉,等明日其他监生休假回来,她一整天估计都没得空闲了。
没想刚走过一间宫殿,便遇到了李善道,于是又被他叫到了凉亭谈话。
李善道沏了杯茶给全慕,笑道“那帮小子扰得你够呛吧?”
全慕答:“还好还好,他们挺热情的”
“明日你更是要做好心理准备,这里只有你一个女子,他们肯定注意力全到你身上了,不过忍耐一两天就好了,习惯便成平常了”
全慕笑了笑,拿起茶品了一口,发现李善道正盯着自己看得入神,她放下茶杯低头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自己心中所惑
“李大人,我能请问为何你破例让我参加考试吗?您对我的认识不过是诗词大会上我念了一首词而已,这……不至于就能破例进国子监吧?”
“那首词便足够了,你不知道那首词对我的意义多重大”李善道拿起了自己的酒壶,起身背着手站在凉亭边,仰头望着天上明月。
全慕心想:大约是苏仙这首词写到他心坎里去了?那他破例让自己进国子监,会不会想打听苏仙下落?
全慕感觉这个可能性还是蛮大的。不然还有什么理由呢,于是也起身走到他身旁,道:“李大人,我很感激你可以给我这个机会进国子监,但你若想打听苏先生的下落,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因为我委实不知。”
李善道听完大笑“我何须打听这个?”
全慕闻言心中更是不解,那他便是单单喜爱那首词便给了自己这个机会?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以前所作的一首词,你且听听看”
“洗耳恭听”
“持杯摇劝天边月,愿月圆无缺。持杯复更劝花枝,且愿花枝长在,莫离披。持杯月下花前醉……”
全慕从听到第一句时便定住了,仿佛着了一个霹雳般动弹不得,心却跳的飞快几乎快从嗓子眼蹦出来。
直到后面才接着他说出最后几句“休问荣枯事,此欢能有几人知。对酒逢花不饮,待何时。”
这首是苏仙的词,他怎么会……
“你这个反应正如当日我在诗词大会听你念词一般”李善道开怀一笑,拿起酒壶一饮而尽。
“你是谁?”全慕感觉自己有些脚软
“李善道,国子监博士”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姓苏,名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也,可还有想问的吗?”
全慕惊得双手捂住嘴巴后退了几步,脑子里嗡嗡作响。
眼前这人居然跟自己一样,是这个时代的外来人,更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是苏轼?
“我已自报家门,是不是该轮到你了?”李善道双手抱于胸前等待她的回答
全慕还是愣了半响才答道:“我……我是大明永乐九年的时候来到南唐的,是大约四百余年后的人”
李善道听完有些意外,眉头紧皱嘀咕道“我以为你也是大宋国人”
空气顿时安静了许多,两人都沉在自己的情绪里,过了一会,全慕稍稍缓解了心情,认真打量了下李善道才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李善道被她看得不太自在,便问“你盯着我做什么?”
“你是骗我的吧?”全慕逼近了一步,双眼紧锁住他
“我骗你什么?”李善道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据书中记载,这首《虞美人.持杯摇劝天边月》是元丰七年苏轼在常州居住时所作,那时他已经近五旬,我怎么看你也就三十左右,你怎么说这是以前所作之词呢”
李善道看全慕审视他的模样也忍不住了,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连忙抱拳致歉:“抱歉抱歉,我的确不是苏东坡,只是遇到与我有同样境遇的人心中大喜,开个玩笑罢了”
全慕佯装责怪:“我差点便信了,刚刚实在是把我激动得不行”
“你倒是厉害,对苏东坡的词这么了解,连年份都知道”
全慕得逞笑了笑道:“那个啊,是我胡乱瞎扯的,套你话呢”
李善道连连说道:“服气服气”
全慕言归正传“那你到底是谁啊?”
“我原名李典,从大宋咸淳八年开始便一直担任国子监祭酒,你可知宋元崖门海战?”
全慕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你接着说”
“我还记得那天是三月十九,我们一众人被敌军逼至崖边,我们宁愿死也不愿成为敌军的俘虏,纷纷跳海殉国。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当我醒来时,竟是吴天祚元年”
“你五年前就已经到这了?那你没找到回去的办法吗?”
“刚开始我还各种翻阅古书希望有迹可循,可是过了两年依旧一无所获,后来我也放下了,我想着就算回去了我的国家也不在了,我既无力复国,又不想活在敌人的统治下,那我不如留在这。”
崖门海战,全慕当初看书时能想象那伤亡有多惨重,那场景有多让人揪心,但他却是真实经历过的人,这样想来,实在没资格说能感同身受来安慰他。
两人也顾不上时辰,越聊越是热络,全慕向李善道说了自己是如何来到南唐,又给他简单地讲了元朝由盛至衰的过程直至最后如何被大明所灭,还描述了如今大明国的盛世之象。
从李善道的嘴里,她也得知了许多关于宋朝书本上没有或者有误的事情,有些更是颠覆了她的想象,这一晚的交谈实在令全慕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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