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毒入血,欲救之,当以剖未遭色、声、香、味、触、法六尘所染之体所得真血,加之心法“天仙子”为中毒者施以换血禁术。此法冷僻,亦未有人心甘情愿为他人承担怨毒苦痛,故而尚无前例可鉴。
所谓怨毒,是与情毒,贪毒,嗔毒,痴毒并称五大奇毒之一。中者每至中元毒发一日,虽一年一发周期较长,但届时鬼门大开,中毒者邪念暴涨心智摧毁,伴随浑身筋骨错位之剧痛,亦令中毒者生不如死。
不知是何人之幸,肖逸路恰是世上独有的绝好良药。他想着万无尘是万无埃的命中命,魂中魂,而自己无牵无挂大不了就是躲得远远的也能不为人知。于是就下定了决心试一试此等奇法。
肖逸路素来怕痛怕痒,更何况换血过程于清醒之人而言漫长艰辛,足以让他露几分怯色。可所谓“唯快不破”,肖逸路鼓了一口气,便用舍情划开了万无尘左右两个食指尖,同理,也迅速的在自己手上留下两条不大不小的口。
元千泉找准时机拨动琴弦,以“天仙子”相护。
纵然如此,肖逸路还是觉出了不适。
于左侧,血液汨汨流出他的身体,他能清晰的看到指尖一耸一耸的随着心跳向外迸发着本属于他的命脉。他感到一丝丝的发凉,发痒,让他想低头咬住自己的手腕。于右侧,是万无尘滚烫带刺般的热血,硬生生刺着他体内每一个管道,像是占据般的同本来的一切厮杀,而后平静。
痒,心跟着揪起来的,说不上是疼的不适,让肖逸路几乎不能支撑自己逐渐发白的躯体。
元千泉不能分神照顾他的感受,只能看着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
这样百蚁噬心,难过但谈不上难忍的过程整整持续了三个时辰。期间不乏雪后等人前来探看,但皆被元山修士以“上仙诊治不可打扰”为由拒之门外,故而顺利结束。
元千泉为二人止了血后,肖逸路只觉一丝无力,扭了扭手腕,笑颜一如往昔。
“多谢,多谢。”
“中元夜,你何如?”元千泉收了琴,面无表情发问。
“忍忍,忍忍就好。只是还请上仙替我保密。”肖逸路似是糊涂一样的笑,转身瞧了瞧万无尘。元千泉一言不发,迈步出了雪后居。她并非多管闲事之人。肖逸路也是放心,此事繁琐,并非是元千泉能能说出口的。
万无尘那副天人之貌上渐渐泛上了一丝血色,肖逸路忍不住惊讶。此前眼睁睁瞧见万无尘的发丝上漫上一层深红,而后又消退成如月银光,恍若隔世之美。此前他未仔细查看过万无尘真容,没想到此人竟有这般妖冶之颜。
“还是不如万姑娘。”肖逸路下了这样的论断。才刚要转身,身后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离阿尘……远点。”无埃周身无力,刚刚醒转就瞧见肖逸路徘徊在万无尘床侧,不免气愤,但又无能为力。
“万姑娘……我……”
“阿路……”肖霜亦于昏迷不醒之中睁开了眼。肖逸路连忙凑上去。
肖霜本是皮包骨头但起码有一丝活人气息,如今更像是枯枝老树,再不能发芽了。
只有肖霜自己知道,战隽捏着他喉咙的时候,断了他的命门。他如今已是垂死。
“阿爹,我在。我们终于逃出来了。”肖逸路热泪盈眶,却怎么也落不下泪来。
“阿路,你听着。万象坊,你阿娘,还有如今,皆非巧合……你,万姑娘,渊源颇深,万……万不可为敌……爹爹不能为老友做什么,如今下了黄泉,不知万游那小子要骂我几声啊……千万,千万要查……查……”肖霜咽不下那口气,憋的胸口剧烈的起起伏伏,肖逸路眼见着父亲这副模样当下慌了神,替父亲顺气也不是,扶父亲躺稳也不是。正当此时万无埃撑了几分气力,替肖霜点了几处穴位,方能使肖霜稳下心神来。却不想肖霜牢牢抓住了万无埃的手腕。
“小姑娘,你阿爹阿娘死因蹊跷,我未曾查明,阿路,阿路他不是存心害你,他做错的事,我一条老命抵给你,若,若不够,他,他虽愚钝,但好在读了万卷书,能,能助你……千万——!”肖霜忽然瞪大了双眼,双腿骛然伸得笔直,眼神里装了分不甘,可再也不能多看肖逸路一眼。
“阿,阿爹?”全然不是在洞穴里看见那人皮后演出来的伤感模样,他才刚刚摩挲了一下肖霜那骨瘦如柴的手,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当下两眼一抹黑,直直栽在肖霜的尸身之上。
“……肖仙师……”万无埃同样茫然,肖霜临死前口中那断断续续的言语,让她不知该作何感想。
以命抵罪?什么罪?无非是儿子要救老子,这算罪吗?
万无埃望了望仍在昏睡的万无尘,以及眼前这对刚刚能光明正大相见的父子。万无埃迷惑了。
倘若,倘若是无尘出事了,只要她去利用肖逸路便能救无尘,那她,也会选择害一个并不相识的人来拯救自己的弟弟吗?
人与人之间本就淡薄,她万无埃又何来大爱无疆。
她没理由认识这世间每一具□□凡胎,人活着除了为自己,不就是为了周遭这群血亲吗?
原谅?谈不上。只能是理解罢了。
无埃连拉带扯的将肖逸路放平在自己的床榻之上,替肖霜合了眼。
“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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