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隐枫仍跪在那里,许久没有起来,甚至连他自己,都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忘记自己在这里跪了多久。
天空骤然亮光闪过,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冰冷的雨水一直地拍打在他的身上,湿透了衣衫,抬起头来,视线早已经被雨水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狂风刮过山林,发出哗哗声响,那炸雷更是一个接着的一个,仿佛就在头上炸开了一般。
夏侯隐枫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却忽然发现了一件很可笑的事,他似乎,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这明明是很近的一段路,他每天都在走的一段路,再熟悉不过的那一段路,现在,他却忘记了,忘记该往哪里走了。
像是被这一场大雨,迷了路,四周围望去,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夏侯隐枫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着了什么魔,为什么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都还放不下。
即便到现在,他知道当初落花会喜欢他,完全只是因为忘忧草,可他还是一样放不下,甚至忍不住会在想,落花心里是不是也有过一些喜欢他。
如果当时他能够强势一点儿,多一点儿勇气,或许就能把她留在身边了,又或者当初上官天籁把《和离书》给他的时候,他就应该直接把落花带走了。
可是,真的有用吗?就这样直接把落花带走。
落花明明已经离开了德仁山庄,最后还不是一样回来了。
他到底是不甘心些什么。
这个结果,他应该早就知道了啊,早就知道他和落花之间是不可能的,因为有上官天籁。
落花怎么可能还会喜欢上其他的人呢。
明知道是不会的,他竟还抱着这样的心思,想着要从她那里得到一个答案,却反而把自己弄得这么的难堪。
以后,他更是无颜面对落花了。
若是没有今日之事,他和落花之间,或许还能好好的相处,可过了今日之后,怕是连见个面,她都会避开他了。
因为上官天籁啊!就像落花说的那样,其实在她心里,所在意的,也就不过是那一个人而已,就只是上官天籁而已,她根本就不会在乎他的,可笑的是他自己,他竟想着能和上官天籁相提并论,却不知落花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他,更不会在意他的想法。
一点儿都没有。
夏侯隐枫冒着雨,就这么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回到了常青园。
短短的那么一段路,他却是走了好久。
等回到常青园的时候,已经是浑身无力,倚在墙角,连多走一步的气力都没有了。
“小哥哥!”皇甫舆情刚洗完澡出来,看到歪在墙角,浑身湿透的夏侯隐枫,被吓了一大跳,赶紧地就跑了过来扶起他,急忙问道:“小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回事啊?喂喂喂,小哥哥,我跟你说话呢,小哥哥,小哥哥……”
“小九,怎么了。”青娥拿着换洗的衣服出来,看到夏侯隐枫也是被吓了一跳:“小九,隐枫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小哥哥好像失心疯了,怎么办,怎么办啊……”皇甫舆情急得团团转:“大哥又不在,怎么办,怎么办啊……小哥哥不要紧吧……”
“舆情,你叫魂呢!”南宫辞迁和慕容誓嘉从房间里出来了,他们两人这一盘棋都还没下完,就被吵得头晕眼花的。
“四哥,七哥,你们快过来,小哥哥他好像要死了。”皇甫舆情急得直嚷嚷的。
“舆情,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南宫辞迁快步走了过来,拍了皇甫舆情脑袋一下,然后再看到那脸色惨白,双目无神,浑身湿透的夏侯隐枫,也是愣住了:“什么情况这是?”
“我不知道啊……”皇甫舆情急道:“我刚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小哥哥倒在这里了……七哥,小哥哥他是不是受伤了?”
“不像啊……”南宫辞迁奇怪不已,慕容誓嘉也说道:“这好好的,隐枫怎么可能会受伤。”
“先把他扶进去再说吧。”南宫辞迁帮着皇甫舆情把夏侯隐枫扶了起来,已经扯着嗓子叫开了:“绿殷!在哪里呢!过来帮忙!”
南宫辞迁这一下不仅是把绿殷吼出来了,把独孤尘梦和西门极夜也吼来了。
独孤尘梦才刚睡醒,连衣服都还没换:“你们叫什么啊,这大清早的,是不是看二哥不在就放肆了?连个安稳觉都不让人睡了是吧?”
南宫辞迁表示不解:“三哥,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一大早呢?我就想不通了,你和二哥怎么都这么能睡呢?”
“你到底在鬼叫什么啊!”独孤尘梦从楼下下来了:“今天下这么大雨,还要去古榕山庄啊?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吧?古榕山庄又不会跑掉。”
“不是,三哥,你快过来,好像隐枫不太对劲儿啊。”慕容誓嘉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独孤尘梦和西门极夜快步走了进去,进门两人就看到呆坐在竹椅上的夏侯隐枫,绿殷和青娥都在一旁忙着给他换衣服,擦头发,看见他们进来,夏侯隐枫好不容易才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三哥,你们这么紧张干嘛,我没事。”
“你搞什么啊?”独孤尘梦直皱眉。
“刚才去练剑,回来的路上下雨了。”夏侯隐枫说。
皇甫舆情急忙上前:“小哥哥,你没受伤吧?刚才我跟你说话你干嘛不搭理我啊,我都快要被你吓死了,哎呀,我头好晕啊。”
青娥慌忙扶住皇甫舆情:“让你好好躺着,你非要到处乱跑。快点儿坐下,我去给你倒杯水。”
看到皇甫舆情这般,夏侯隐枫自己都有些无奈又好笑的:“行了,舆情,你快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七哥,你带舆情回房去吧。”
他说着,看到独孤尘梦等兄弟几人都在一旁站着,看着他,便又道:“三哥,四哥,六哥……你们别担心了,我真没事。”
慕容誓嘉没好气道:“你没事就最好!整个人丢了魂似的,也不知道你干嘛了。”
夏侯隐枫低垂下眼帘,笑了笑:“也许昨个儿喝得有些多了吧,早上起来,还有些晕……歇会儿就没事了。”
“那行吧。”独孤尘梦道:“你好生休息,别把自己给折腾出病来了。”
“我知道了,三哥。”夏侯隐枫答应着,接过了绿殷递过来的毛巾:“你也出去了,我这里不用人伺候。”
绿殷有些不太放心地朝独孤尘梦望去,独孤尘梦道:“走吧,让他休息一会儿便没事了。”
绿殷是最后一个离开房间的,房门一掩上,夏侯隐枫便感觉到整个房间都阴暗下来了。
雨是越下越大了,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敲打在窗户上,吵得他心里竟都有些烦躁起来。
夏侯隐枫挣扎着起来,把灯烛点上,骤然亮起的火光,燎到了他的手掌,下意识的低呼一声,夏侯隐枫松开手,那烛台都摔落在地,火星险些还溅到了他的衣摆。
夏侯隐枫退后两步,看到那已经熄灭的烛火,仍旧还感觉到手掌上传来的剧痛,被烧伤的面积不小,夏侯隐枫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茫然不已,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手烧伤的。
“隐枫,你没事吧。”
听到房内传来的声音,绿殷实在是不放心,推门进来,便看见夏侯隐枫呆呆地站在那里,及腰的长发还湿漉漉的水珠直滴落,那白皙的手掌却不知什么时候红的黑的一大片,像是被烧伤了一般,把绿殷吓得不轻:“隐枫,你的手……你等下……我去给你拿药。”
夏侯隐枫缓缓地握起了拳头:“不必了,我没事。”
“你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绿殷真是急坏了:“隐枫,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早上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就这样……”
“出去!”夏侯隐枫突然吼了一声,把绿殷都吓了一跳。
“隐枫……”
“我让你出去!马上!滚!马上给我滚!听见没有!给我滚!”夏侯隐枫怒极。
绿殷惊得面无人色,认识了这么久,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夏侯隐枫这般模样,这般愤怒的模样,顿时惊骇得说不出话来,也不敢继续再留下来,慌忙掉头便跑出了房间。
夏侯隐枫痛苦地阖上双眸,无力地跌坐在了长椅上。
手上的剧痛,隐隐传来,可这疼痛,哪及得上他心痛的万分之一。
“只因为那个人是他……只是因为是他而已……”
想到落花说的那番话,夏侯隐枫心里,便更痛了。
原来他不甘心的,就只是这样而已,就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上官天籁。
他永远也比不过的上官天籁。
他不顾一切的想要从落花那里得到的一个答案,就只是因为这样而已。
不甘心的不是失去她,而且不甘心这样永远的活在那个人的阴影之下。
呵,风月堂的堂主。
这个堂主的位置,究竟是他自己争取来的,还是那个人给他的。
到这个时候,他竟然分辨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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