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鸟雀叽叽喳喳,叫的欢快而聒噪,却转瞬又被教学楼里的广播声压了下去:“现在宣读,考场纪律。”
青城大学附属高中高一年级正在进行第二次月考,而此时的三十考场里,监考老师提着密封试卷袋慢慢悠悠的走进来,一教室的学生就仿佛没看见似的,照样吵的震天响。
几个监考老师见怪不怪。
附中的规矩一向是考场按成绩排,排到了三十考场,可见都是些成绩领域的“歪瓜裂枣”。
监考老师抖了抖那张对于三十考场的学生来说形同虚设的的考场纪律,瓮声瓮气的开始念:“第一条,诚信考试……”
阮恂把剩下的半瓶水放在了地上,然后双手交叠在桌面上叹了一声。她上次考的不好,班里倒数,自然被发配到了三十考场。
“……禁止交头接耳,禁止——”
虚掩的教室门“哐”的被撞开,监考老师的声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拦腰斩断,学生的吵闹声也戛然而止。
一个女老师往门口看了一眼,皱眉道:“白忱,考试你还迟到!”
“抱歉啊老师,去了趟洗手间。”叫白忱的少年语气轻慢,理由却又挑不出错来,老师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他赶紧回去坐着。
白忱走过阮恂身边的时候,阮恂正好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清淡的烟草味。
然后“咕咚”一声,她的水瓶被白忱踢倒了。她连忙弯腰去捡,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已经先她一步将水瓶捡了起来摆正。于是阮恂一抬头,正好对上白忱的那双黑的浓郁深沉的眼睛。
她愣了一下。
“忱哥,”旁边一个寸头男生叫道,“麻溜坐着,要发卷子了!”
白忱直起身,坐在了阮恂后面的座位上。
她听见寸头叽里咕噜的问白忱考试怎么办,而白忱懒淡的答:“凉拌。”
“忱哥你忘了上次富贵儿是怎么说的?”寸头惟妙惟肖的学着教导主任张富贵的语气,“都高二下学期了你说说你的课上过几节?马上就要会考了,这次跟着高一去考理化生,会考要是过不了就给我滚回去!”
“开除你是不可能的,”寸头说,“可是会考过不了,高中都不能毕业啊忱哥。”
“简单,”白忱漫不经心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前边阮恂的脊背,然后身体前倾,“小同学,待会卷子给我抄一下。”
阮恂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而后小声道:“会被老师发现的……”
这个时候,考场纪律正好宣读到“一旦发现作弊立刻取消考试资格”这一条。
她说话的时候只是微微偏头,白忱看见她纤细脖颈和半边秀气脸廓,还有春光映照里,几乎透明的小耳垂。
他“啧”了一声,问:“怕老师?”
白忱的声音很好听,透着一种淬冰的冷感,非常容易辨认。而他说话时也总是那股子漫然不顾的语气,懒淡的好像宇宙都没有什么事能引起他的过分关注似的。
阮恂抿着嘴唇不说话,斜对面一个瓜子脸女生听见了转回来:“白忱,我给你抄,待会我把答案写在纸条——”
“不用,”白忱应付了一句,继续戳阮恂的肩膀,“说啊。”
阮恂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不给我抄?”白忱问,语气很刺。
这时候卷子正好从最前排传递下来,阮恂回头去拿卷子,她坐在倒数第二排,拿了自己的卷子后将最后一张从肩膀上方递了过去,等了半天不见人接,她只好回头把卷子轻轻放在白忱的桌上。
将要转回去的时候听见白忱戏谑的说:“小同学,你都不让我抄,卷子给我有什么用?”
阮恂说:“你自己做呀。”
她说话软声细气,音色透彻干净,像轻微触碰的瓷。
白忱哂了一下:“你觉得我会么?”
你不会……阮恂在心里说。
她只见过白忱两次,但因为她同桌冉桑榆认识白忱,她也就没少听说这位的“光辉事迹”。
全校女生都喜欢的大帅逼,成绩虽然吊车尾,但却是高二那些问题学生的带头老大,逃课打架不在话下,晨会批评必有其名,而传言里这些小打小闹都是他玩剩下的,他真的伤过人见过血,前段时间不知道还打了一个高一男生,差点进拘留所。
也正是因此,阮恂有点怕他。
可不论他多么他多桀骜顽劣,总有人数不清的女孩对他“趋之若鹜”。不仅是因为他过分出色的长相,还因为他是青城市著名企业家白道川的儿子,白家大少爷。
白忱见她又半响不说话,抬脚踢了踢她的凳子:“我一个题都不会,你说怎么办?”
阮恂放下涂卡笔,小小声认真的道:“那你不要气馁,好好学习,下次考试就会了。”
寸头差点笑出声,冲着白忱比口型——忱哥,好好学习。
白忱冷笑,对他做了个“斩立决”的手势。
“白忱!谢初同!你们俩干嘛呢!”监考老师一声厉喝,而与此同时,广播再次响了起来——
“考试正式开始。”
……
阮恂没有给白忱抄答案,考试时白忱竟然也没有再踢她的凳子。而考试还没有结束白忱就交卷走了,阮恂偷偷瞄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毕竟是凶名在外的大佬,她有点害怕白忱会事后刁难她。
白忱交卷后大概半个小时考试结束,阮恂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门。人流渐渐拥挤起来,阮恂个子矮,被挤的晃来晃去,眼看就要撞在墙上,伸手却有人按着她的肩膀揽住了她。
阮恂又闻到那股淡淡的烟草味,她愕然抬头,果真看到了白忱线条收敛的下巴。
她想转身就走,可是走廊里挤满了人,根本抽不开身,只好低着头不言语。
人流慢慢挪动,好不容易到了楼梯口,阮恂抬步就要下楼,忽然又被白忱拽住了衣领,他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我有这么可怕?”
阮恂声气细弱:“没……”
“那你跑什么?”
阮恂不回答,白忱放开了她,居高临下道:“早上化学不给我抄,下午生物总得给我抄一下吧?”
阮恂含糊的应了一声,快步下楼,走到一半却又回过头来,认认真真对白忱说:“谢谢你刚才扶我。”
谢初同一拍大腿道:“我靠,这小姑娘有点可爱啊!”
白忱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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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恂走在校园里,四月春光熹熹,摇落枝头,再碎金般落在她肩上。她皮肤本就白,再被日色一扫,顿时仿佛有光生,路过的学生都忍不住回头多看她几眼。
她刚在食堂吃过午饭,现在准备回寝室睡一会午觉。高中忙碌单调,可是天知道,这是她上辈子最向往的生活。
阮恂死去的那年不过十几岁,可是年少终究抵不过病痛。她先天不足,生下来就是个病秧子,十几年几乎都在医院度过,她像个累赘拖累着父母,而哥哥早就对她心生不满。
在她看来,死亡不论是对她还是对父母,都是件好事。
谁知她失去意识后再睁眼,竟然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用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才终于接受了这个玄幻的事实,今天是她重生第九天,不管怎么说,能健康的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青大附中的寝室是四人寝,阮恂晚上住在家,但是中午回家时间来不及,就会过来寝室睡一会午觉。
室友除了她之外都是住校生,这会等她回去,寝室里已经有一个人爬上了床,她悄悄的阖上门走到自己桌前,其中一个室友林语然问:“阮恂,考得怎么样?”
阮恂刚要回答,另外一个室友就道:“就她那个倒数的成绩,能怎么样?”
“周潇潇,你怎么说话呢?”林语然抬高了声音,“就你学习最好!”
“要吵出去吵!”床上的李怡馨动作很大的翻了个身,“让不让人睡午觉……”
周潇潇“嘁”了一声,也爬上床去了。
林语然压低了声音对阮恂道:“你别生气啊。”
“没事,”阮恂摇头,“我成绩本来就不好。”
“你脾气可真是好……睡觉吧,下午还考试呢。”
阮恂“嗯”了一声,刚要上床,手机就急促的震动起来,她出门去走廊上接通,小心翼翼道:“冯姨,怎么了?”
“阿寻小姐,家里……家里出了点事,”冯姨的声音有些发紧,“待会太太会来接你,你不要紧张,先回家再说,好吗?”
阮恂攥着手机,不自觉用力:“……怎么了?”
冯姨犹豫了半响才道:“老先生忽然晕倒送进了抢救室——”
阮恂急得打断了她的话:“爷爷怎么样!”
“人还没醒,但是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冯姨忧虑的道,“阿寻小姐,重点不在老先生的病情,而是,而是太太给他看了一份亲子鉴定书……”
她说着,似乎不忍,语声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您……您不是先生和夫人的孩子,血型都对不上!”
阮恂半响说不出话来。
她震惊的不是原身的身世,而是事态的变化过分戏剧性,始料未及。
阮恂并没有接收这个身体的多少记忆,但是原主的性格比她还要腼腆,也不爱说话,加上家庭关系冷淡,就根本没有人察觉出异样来。
她的母亲早逝,父亲结过三次婚,现在的夫人是原主的第二个后妈,而父亲本人也丝毫不顾家,阮恂穿过来将近十天,连他一眼都没有见过。
反倒是管家冯姨口中的阮老爷子疼爱关心阮恂更多些。
“那——”阮恂刚要再说些什么,手机却显示有另外一通电话进来,她只好挂掉了冯姨的电话。
“喂?”
“阿寻,”电话那头是一道冷淡的女声,“现在到校门口来,我已经给你的老师请过假了。”
是她的后妈,林窈。
“可是,”阮恂惴惴不安的道,“我下午还有考试……”
“月考不重要,”林窈不轻不重的笑了一声,“冯姨是不是已经告诉你了?真正的阮家大小姐现在在陵川,方总助已经去接了,而你……呵,冒牌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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